在不知道竊听器那頭有多少人听著的時候,這種保證比不保證還讓人尷尬。江初照扭頭看車窗外,緊緊抿著嘴一言不發。
熊桂枝現在的反應應該就是一言不發,換江初照的反應……應該也是一言不發吧。顧西北咳了一聲,專心開車。
青山綠水一晃而過,前方紅龍山景區歡迎你的大廣告牌豎在停車場邊,擋住了西下的驕陽。廣告牌後停著整整齊齊十幾輛涂有某集團字樣的大巴。一個戴著紅袖章的大爺攔下顧西北的車,說︰「車子不能進去,停車費一天十塊。」
顧西北用正宗的紅龍山方言說︰「我是龍坑五隊的,回家。」他開的那輛半新不舊比亞迪車牌確實是當地的,當然是做舊的□□。
大爺翻了個白眼讓開了。顧西北開著車從停車場旁邊的碎石道上碾過,拐進一條兩邊全是荷塘的鄉村道路。一群蜻蜓在荷葉中穿梭。江初照看著荷塘後面的民居出神,顧西北放慢了速度讓她看風景,說︰「前面沒有導航了,你看著點,民宿的正面貼有木頭牆裝飾,還掛著兩串紅燈籠,叫荷花香。」
荷花香門前是個大荷塘,荷塘的這一邊還有個簡單的停車場,停著幾輛各地牌照的車。顧西北把車停在了兩輛車中間。荷花香內部是回字型二層樓,二樓對天井的欄桿都做成了美人靠。調查組給顧西北訂的房間在二樓,房間里除了兩張單人床,後牆上居然還有個正對菜園的大窗戶,菜園那邊是一家農戶的兩層樓。江初照估計那層樓里暗挫挫蹲著最少半打顧西北的同事。
顧西北放下行李箱,走到窗邊看了看把窗簾拉上,拿出衣服就進衛生間洗澡了。江初照走到走廊上回避。風里有荷花的香氣,周圍很安靜,樓下廚房里有兩個年輕姑娘在和老板娘說話,笑聲瑯瑯。江初照靠著美人靠吹涼風,想像再過一兩個月能和陸華年帶著熊寶到類似的地方度個假就好了。她可以給熊寶做個荷葉帽子,再去采一把蓮蓬回來剝蓮子吃。
斜對角一個坐著看雜志的男青年偶然抬頭發現美人,欣賞的吹了聲口哨。
江初照都沒朝那邊看,轉身回房間。好在衛生間的水響已經停了,顧西北推開門,一邊套T恤一邊問︰「剛听見口哨聲,是沖你來的?」
江初照點點頭又搖頭,說︰「感覺人家沒惡意的。」
她走到哪都能遇到搭訕的,這種純欣賞的調戲她從不計較。
「我去探探。」顧西北打開門出去了。
江初照洗過澡換了條碎花的小裙子,走到門邊就听見外面顧西北和人聊天聊的挺熱鬧。江初照把門拉開,顧西北笑著說,說︰「晚飯可以點菜的,你要吃什麼?」
吹口哨的青年就坐在顧西北身邊,笑嘻嘻對江初照眨了一下眼楮。
「我去廚房看看,」江初照無視挑逗,正正經經問︰「我想吃粥,你晚飯要吃餅嗎?」
顧西北眉開眼笑說︰「好啊,你安排吧。」
江初照繞到廚房去看過食材和老板娘點菜,要求主食綠豆稀飯、燙面餅。然後她就蹲在廚房和老板娘還有幫廚的老板娘的佷女聊天。
他倆的飯在天井才擺好,剛才那個男青年和一個朋友下來找老板娘點菜,顧西北就喊他們一起吃,要了幾個現成的下酒菜請人家喝酒,三個人一來二去居然聊的很熱鬧。吃完飯兩位打算去鎮上轉轉,問他倆去不去。
「有夜市,賣土特產手工藝品和小吃。」叫馬俊的男青年提的全是女孩子喜歡的。
顧西北看江初照,體貼的問︰「去逛逛?」
江初照覺得可能是人家想把她拐出去下手,算上這一撥就是三家了,她開心的回答:「好呀。我上去換鞋子。」
江初照穿的是一雙皮涼拖,去鎮上還要走一截石子路,晚上穿這個鞋肯定不行。換鞋子的理由很充份。她再下樓就換了長褲配緊身背心,罩了件長袖襯衫,只是把長袖的袖口卷到手肘上面,還噴了驅蟲的花露水。
他們這個四人組合散步到鎮上時天已經黑透了。鎮上的夜市燈火輝煌人來人往確實熱鬧,轉了半圈江初照顯的有點疲倦,顧西北觀察了一下環境,找了賣冰粉的小攤子讓她坐下來休息,買了四碗冰粉請大家吃。冰粉還沒有端上來,一大群舉著小旗子的游客涌過來要買冰粉。賣冰粉的老板端著兩碗冰粉想遞給顧西北,半路就被一個中年男人搶過去了。那個中年男人一邊把碗遞給老婆孩子,一邊問︰「多少錢?」
老板是個老實人,說︰「人家先來。還我!」
「老板算了,你收了他的錢再給我們重做吧。」顧西北不計較這個。他們主要是來歇腳的。
「五塊!」
中年男人拿出五塊錢給老板。老板拉住他,說︰「五塊一碗。」說的時候還特意指了指搭在他攤子上的一塊牌子,那上面確實寫著「五塊錢一碗。」
「要是五塊錢一碗你剛才就應該和我要十塊錢。你要五塊,那就證明是兩塊五一碗,你現在要十塊錢是不對的。」中年男人反過來抓住老板。
攤子那頭一群人喊︰「老板,買冰粉。」
老板急著做生意,實在不想和這種一定要講道理的不講理顧客講道理,用力甩開中年男人。他用的力氣可能大了一點。中年男人被他甩了個狗啃屎,爬起來一臉都是灰,抓緊老板喊︰「導游,打人了呀,打人了呀。」
分散在各個攤點的游客都圍了過來,一下子就把這個地方圍的水泄不通。江初照他們坐的那張桌子四面都是人。顧西邊覺得不對頭,拉住江初照的手,輕聲說︰「我們走。」
「打起來了噢。要起來了噢。」不只一個人喊。
前面的人擠成一團不能動,後面的人朝前面擠,遠處還有人喊︰「老板打人了噢。」
顧西北拉著江初照朝外擠很吃力。馬俊和他的朋友倒是很會擠,拱一拱鑽一鑽就擠到他倆前面,很講義氣的和顧西北站了個品字把江初照保護在中間。他們擠了好幾分鐘才擠到最外圍,又是一大群游客氣勢洶洶沖上來。幾個男人朝顧西北和江初照中間擠,手從褲兜里抽出來,都握著□□。顧西北把江初照拉到他身後,一抬手就把離他最近的那個男人手里的三梭刀奪下來了。
江初照藏在顧西北身後,讓自己盡量離那些人遠一點。
冷不防一只手從她身後伸過來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勒住她的腰,一眨眼就把她帶進了擁擠的人群。江初照很老實,既不喊叫也不掙扎,任由身後的人挾持她朝斜擠進路邊一家小店的店堂。
一進店堂就有人把店門關上了,然後江初照就覺得眼前一黑。她的眼楮被按住了,然後是一塊膠帶封住了她的嘴,她的雙手雙腿也被纏得結結實實,手機和手表都被收走了。最後她被人抱起來走了近十分鐘,扔進了一個又悶又熱的地方。
汽油味兒很重,江初照估計她被藏在大巴的行李艙最里面。她不是唯一個俘虜,沒過兩分鐘,一具溫熱的身體放在她的身邊。大巴啟動了,顛簸了半個多小時上了平坦的高速公路。
江初照略微挪動換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她看不見另一個俘虜的樣子。再說人家也未必是俘虜,也有可能是別人假裝同是天涯淪落人來套她的話。她身邊的定位器隔幾分鐘就會發送一次信號,她和顧西北分開這麼長時間了,調查組的人肯定發現了。她什麼都不用做,安安靜靜等著,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就能挖出來一個仇人,真好。
行李艙里又悶又熱。江初照昏昏沉沉的時候感覺到身邊那個人不停撞她,她好不容易才保持清醒回撞了一下。
那人用摩斯密碼撞出來一個SOS,江初照想了想,不管她是江初照還是熊桂枝,她既然和顧西北出來釣魚,會一點摩斯密碼都是合情合理的,有能力自救也是合理的。這個家伙有可能是綁架她的人同伙,也可能是另一伙想綁她的人,她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收獲多一個仇人,這麼重要的情報當然要爭取。
于是她就回撞了一個長句子,讓對方正面朝上躺平,她來撕開他嘴上的膠帶。
那人一直沒有回應。江初照估計他是照做了,扭來扭去一寸寸移動,用纏在背後的指尖尋找那個人的臉,模到膠帶的時候江初照松了一口氣。這個人封嘴的膠帶和封她嘴的膠帶一樣,是最普通的家用膠帶。為了應付這種情況,她的指甲有一個是特地修的很尖的。她用那個指甲尖在繃緊的膠帶上鑽開一個小口子,再一點一點磨開。
男人的聲音壓的很低,嗡聲嗡氣說︰「我先把你封嘴的膠帶咬開。」
江初照躺平,那個男人挪了半天,臉貼近她的臉,舌尖在她臉上劃來劃去,很快就把膠帶的一個角舌忝得卷起來了。沒兩分鐘,他的舌頭和牙齒配合咬住了膠帶的一角,嘩啦一聲封住江初照嘴巴的膠帶就被扯起來了。
江初照痛的輕輕唔了一聲。
男人吐出膠帶,說︰「把我的膠帶扯開。」
江初照沒有學人家舌忝膠帶,輕聲說︰「你閉嘴,我從中間咬。」
男人嗯了一聲。江初照爬過去,用嘴唇觸踫膠帶,然後用牙齒咬住那一點點用力扯,扯了好幾次才扯下來一塊。扯下來第二塊那人就說︰「可以了。背對我,我把纏你手的膠帶咬下來。」
就嘴咬膠帶而言,這個男人絕對是專業的,十幾分鐘時間他就咬開了纏江初照手的膠帶。江初照活動了一下手腕,模到對方的手,在磨斷指甲尖之前解放了他的雙手。
那人三兩下就扯開了纏他手腳的膠帶,迅速把江初照腳上的膠帶也扯開了,說︰「等會我打開車門跳下去,你就留在車上等我報警來救你,不要叫。好不好?」
「嗯。」江初照干脆的答應。她打算在車上留一個定位器,等這男人跳下去以後跟著他跳。孤膽英雄勇探龍潭虎穴是電影里演的,不適合她這樣的人,她現在無比想念顧西北的苦大仇深臉。
那人模到一邊艙門模模扣扣的時候,江初照把她的皮腰帶解開翻邊,扣出來一個定位器貼在頭頂,再照原樣把皮腰帶扣好。
行李艙的艙門推開了一條縫,一股新鮮的空氣鑽進來。那人頂開門跳了下去。江初照靈活的頂住門朝外看了一眼,靈巧的跳下來,三個滾翻卸除慣性沖擊力,穩穩的站在打滾爬起來的男人身邊。
那人抓住江初照直接就把她拋過了隔離鐵絲網。江初照擰腰想後翻,悲慘的撞在一棵樹上,痛的她悶哼一聲縮成一團。那人退後幾步跳起來攀著鐵絲網翻過來,蹲下來問江初照︰「你不會用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