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暮清給紀冉配了芃家的鑰匙和大門門禁卡,所以紀冉可以自由出入芃家。
這會兒，他原本想抓著開春來芃家拜個年，沒想到進門來,卻看到這樣的一幕。
此時，芃貞貞整個人嵌在楊一凡懷里,兩人親昵地說笑著什麼，儼然還在蜜意情濃中。
而男人穿著睡衣，顯然昨晚是在這里過夜的。
兩人同時穿著睡衣在這兒親昵依偎，畫面感像極了一對年輕夫妻的清晨日常。
紀冉猝不及防的闖入，就是一活月兌月兌的人形電燈泡。
芃貞貞忙從楊一凡懷里退出來，視線落向微微怔然的紀冉身上。
「紀冉。」她有些尷尬地喊了一聲。
楊一凡聞言，微微直起身回頭。
紀冉從他身上收回視線,扯了扯嘴角說︰「原來楊先生也在啊？是我冒失了。」
他這麼一說，芃貞貞覺得更加窘迫。
話里的意思是說，他打攪了他們卿卿我我……
楊一凡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他只是對紀冉淡淡地頷首一笑，說︰「你好,紀先生。」
芃貞貞看了紀冉一眼,又抬頭瞄一眼楊一凡,總覺得這兩個男人先生來先生去的，畫面感特別……詭異。
紀冉不是楊一凡的迷弟麼？怎麼這會兒見到偶像，反而拘謹起來了？
楊一凡換好衣服出來，見芃貞貞正和紀冉兩人正坐在沙發上聊天，話語間似乎談及到他。
芃貞貞回頭，撞上楊一凡若有所思的目光。
她笑著說︰「這個點差不多可以吃午飯了，我去做飯。」轉頭又對紀冉說︰「留下來吃飯吧，今天給你露一手。」
紀冉展眉一笑︰「好啊，能品嘗到芃大廚的廚藝，與有榮焉。」
「需要我幫忙麼？」見芃貞貞起身，楊一凡很自然地模了模她的腦袋，笑著問。
「不用不用，只是簡單的幾個清炒，很快。」芃貞貞指了指矮幾上的拼盤，「覺得餓，就先吃點堅果填填肚子。」
楊一凡笑著捏了捏她的鼻梁︰「不了，留著胃品嘗芃大廚的手藝。」
芃貞貞對他皺皺鼻子，嬉笑著往飯廳走去。
「楊先生。」芃貞貞剛走出兩人視線，紀冉便說，「我們能談談麼？」
1楊一凡回過頭，淡然一笑︰「當然。」——
芃暮清作為唐家女主人，一大早就和唐世權出去走親訪友去了。
芃貞貞不喜歡這類場合，所以沒跟著去。
午飯是簡單的四菜一湯，吃過飯，三人一起前往廣場。
新年第一天，b市難得的一碧如洗，天際無雲，一望過去，湛藍一片，溫度卻冷得人直哆嗦。
芃貞貞是去給楊一凡送行的。
她縮著腦袋，瞅一眼紀冉，不明白他為什麼也跟著來了，細想，大概是想和偶像多點相處的時間吧，也就隨他跟著。
楊一凡從後備箱里取了禮物交給芃貞貞。
站在她面前，他能明顯感受到女孩眼里壓抑著的濃濃的不舍之情。
「替我向阿姨問好，下次再來看你。」楊一凡揉著芃貞貞的頭發，語氣溫柔地囑咐，「出門多穿點，別讓自己凍著。」
「知道了。」芃貞貞微微偏開頭，掩飾神色，忽然又回頭問，「唔，下次是什麼時候？」
眼看假期才過一半，從來沒有一個寒假過得讓芃貞貞這麼希望時光飛速的。
她甚至都想跟著這個男人直接去c市，可一想到這兒孤立無援的媽媽，又特別想多待在她身邊陪陪她。
「很快。」楊一凡嘴角勾起，伸手替她把羽絨服領子攏緊了。
紀冉從自覺接過芃貞貞手里的禮物時起，就頗有自覺性地站在一旁默默看兩人投喂狗糧。
等兩人差不多結束「告別儀式」，見楊一凡把視線投過來，紀冉這才笑著對他說︰「凡哥走好，以後常來玩兒啊。」
凡哥？
芃貞貞轉頭，不可思議地看著紀冉。
她就剛才做頓飯的功夫，這倆人就從互道「先生」的陌生人培養出了兄弟情深？
楊一凡對他笑著點點頭，說︰「替我照顧好貞貞。」
紀冉笑著說︰「得令，您放心去吧。」
芃貞貞︰「……」
這人是終于藏不住迷弟見偶像時的滿腔熱血了？
楊一凡說的很快是真的很快。
三天後是唐世權的六十歲壽辰，世人都講究十年一大慶。
六十周年大壽，唐世權自然要大擺筵席，宴請各路圈內好友。
作為久經商界的it大佬，沈淵無疑被奉為壽宴的座上賓。
今天沈淵還帶了他的一家子來，他的子孫們在圈內也頗有作為。
就他的嫡孫沈琛而言，二十歲月兌離家族的庇護，僅向沈父借了十萬，從炒股開始向金融圈進發，到後來汲汲營營，慢慢拓展了自己的實業公司，如今在業內頗有成就。
另外，沈淵今天還帶了他的幾個得意門生前來祝壽。
由于禮服在臨時送去修改時出了點岔子，芃貞貞姍姍來遲了十幾分鐘，剛到宴會廳門口，就接到楊一凡的電話。
「喂。」
「你在哪兒？」楊一凡說話含著似有若無的笑意，「怎麼沒看見你？」
「我在……」芃貞貞一愣，反問，「唔？等等，你在哪兒？」
「我在b市。」頓了一下，他含笑說︰「洲際酒店。」
芃貞貞驚得吸了口氣︰「你不會來參加我爸的壽宴吧？」
他一笑︰「嗯。」
芃貞貞加快腳步往里走，根據楊一凡的指示搜尋他的大概位置，果然在宴會廳正中央看見他正和一大幫西裝革履的社會人士寒暄談話。
為首的是一個鬢角花白的老人，面容和藹可敬，身邊簇擁了好幾個年輕人。
芃貞貞注意到老人身邊的一個貌美的女孩，覺得眼熟，細想許久，恍然。
這女孩不正是紀冉住醫院時來看他的那只受驚的小白兔麼？
楊一凡似乎覺察到目光，抬眼望了過來，如願見到心里惦記的那個姑娘。
他嘴角微揚，側身正欲和身邊的老人打招呼，面前卻忽然走過來好幾個人。
正是此次壽宴的主人家。
老人向唐世權介紹了身邊的子孫門生們，轉而又對身邊的幾個年輕人說︰「這位就是今天的壽星翁，一凡，沈琛，你們可得跟你唐叔多學學，取取經，他可是咱們圈內的長春樹。」
唐世權笑著回承︰「哪里哪里，若要論長春樹，沈老您才是實至名歸，這圈內可沒人能比得上您啊。」
兩名年輕人笑著向唐世權獻了祝壽詞，身邊的眾人跟著寒暄附和。
一陣祝福後，身邊忽然響起一個清亮的女聲︰「一凡，你也來了啊？多謝你來替我爸爸一起祝壽。」
眾人皆是一訝，紛紛偏頭看向說話的人。
女人妝容精致得體，修身的luo色長裙襯得膚如凝脂、端莊矜重，眉目含笑如粉面桃花，無疑是全場女眷中最亮眼的一個。
而此時女人口中喊的名字正是沈老帶來的門生楊一凡，光從親昵的稱呼可以看出，兩人不僅認識，關系還匪淺。
剛在宴會上遠遠見到楊一凡時，唐瀟瀟還有幾分不確定，沒想到遠在c市的他會千里迢迢趕來參加壽宴。
那次校領導的飯局上，楊一凡在無意提起過段時間要去b市出差。
有相熟的老師說起唐瀟瀟就是b市人，有人還打趣慫恿她給楊一凡做向導。
當時楊一凡只是略微看了她一眼，並不搭腔。
唐瀟瀟以為他並沒把她放心上，神情不由一黯。
之後，他對她的態度也總是很有禮，偶爾在她搭話時對她莞爾一笑，唐瀟瀟就覺得很滿足，哪怕笑容中帶著略微的疏遠，卻無疑是絕代風華。
處于暗戀狀態的女人多半自戀又自卑，對喜歡的人的任何一個舉動，都會不自覺地聯想會不會是和自己有關。
現在的唐瀟瀟在想，難道他這次參加壽宴是沖她來的？
在b市，他唯一認識的人就只有她。
如果是這樣，那麼先前在她面前故作淡然的模樣，是不是也是裝的？
唐世權不由也多打量了幾眼面前的年輕人，氣質清雋儒雅，氣度持重溫文，並非等閑人。
年輕人聞言，只對唐瀟瀟展顏一笑，雲淡風輕，卻令人不可忽視。
唐世權的眼里不由染上幾分欣賞之色，若是和他的女兒情投意合，倒不失為一個好夫婿人選。
「這是我的女兒唐瀟瀟。」唐世權笑著向沈淵介紹。
唐瀟瀟不卑不亢地看向老人，莞爾一笑︰「瀟瀟早對沈老您有所耳聞，今天一見果然精神矍鑠，比我們這些年輕人還要精神奕奕。」
「這丫頭真會說話。」沈淵開懷一笑，轉頭問唐世權，「我記得你有個女兒，十八歲生日彈了一曲鋼琴曲，名噪一時，可是這丫頭？」
唐瀟瀟听完，不動聲色地斂了眉，笑容不改。
唐世權笑了笑︰「不是瀟瀟，而是我的二女兒貞貞。」
正說著，唐世權余光無意識偏見眼前的年輕人，見他正側頭望著某一處聚焦點，狀態完全不在他們這伙兒人身上。
順著他的目光，唐世權看到正在話題里的女孩。
唐瀟瀟比他更早覺察到楊一凡的異樣，不由眉頭緊蹙，沒來由地煩躁，見唐世權招呼芃貞貞過來，這會兒連笑容都快端不住了。
芃貞貞忙收起和楊一凡的眼神互動，走近。
又是一輪的互相介紹。
芃貞貞一一問好，便听見唐世權笑著對面前的老人說︰「這才是名噪一時的那個丫頭，我的二女兒貞貞。」
眾人將視線齊齊落在芃貞貞身上。
女孩挽著淡雅的發髻，圓潤小巧的耳際垂下一縷碎發，俏皮可人，滿臉的膠原蛋白，青春氣息十足，形體娉婷婀娜，要不是穿的中規中矩的禮服，玲瓏有致的身段絕對艷壓她的姐姐。
年輕的女孩落入幾個未婚的男士眼里，男士的目光里不由多了幾分騷動的炙熱。
芃貞貞對唐世權的話雲里霧里，掃了眾人一圈，視線最終落在楊一凡身上。
她擠眉對他使眼神︰他們在說什麼？
楊一凡含笑回視，不易察覺地對她略微挑眉，用眼神回復她︰你猜。
多年前，沈淵曾受邀參加h大的百年校慶，那時他認識楊一凡時，楊一凡還未滿二十歲。
他從這年輕人身上仿佛看到自己年輕時的模樣，因此對他很是欣賞器重，有意栽培他做自己的門生，這就意味著要提前帶領楊一凡步入社會。
可惜那時候楊一凡認為自己學藝不精，並不太想過早地涉入商業圈，最終修完大學課程便出了國。
時隔多年，楊一凡回國，已是圈內的風流人物。
沈淵深覺自己眼光獨到，今天特地帶了自己的孫女沈徽雨一起來，其實是有意介紹兩人認識。
可就目前的情況看來，今天壽宴的主人翁似乎也盯上了這個香餑餑。
而唐世權的兩個女兒不論相貌禮儀，都各有千秋，這讓沈淵略微無奈，一時也模不準身邊的這個年輕人會更傾向于哪一個。
唐世權向芃貞貞一一介紹了面前的眾人。
芃貞貞挨個問好，心里躊躇著該怎麼開口向唐世權解釋楊一凡的身份。
畢竟今天在場的人實在太多，她沒有特地隱瞞的必要，可也想不到楊一凡今天會突然出現在宴會上，時機不合適，想著一會兒等唐世權閑下來了，再私底下向他正式介紹她的男朋友，就听見唐世權說︰「沈老對你的鋼琴演奏念念不忘，一會兒上台給大家演奏一曲。」
芃貞貞微愣，看向對面的老人，疏眉一笑︰「好的，彈得不好，希望沈爺爺不要嫌棄才是。」
沈淵敞懷一笑︰「怎麼會？你家這丫頭還真是謙虛。」
眾人都將目光投注在芃貞貞身上。
唐瀟瀟站在一旁強言賠笑，視線不自覺落在楊一凡的身上，卻發現他至始至終都噙著淡笑，目光膠著在芃貞貞的身上。
那種笑和對面對所有人時出于禮貌的淡笑截然不同，笑意早已溢滿眼底。
她心里有怨，為什麼芃貞貞總是能輕易地招引眾人的目光，哪怕在場的很多人都心里清楚，芃貞貞的身份並不光明。
而她分明很優秀，比她有教養有學識，名副其實的唐家小姐，卻總是被這個私生女搶了風頭。
唐世權的助理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唐世權便笑著請眾人入席，剛想回頭招呼芃貞貞一起，芃貞貞的手機卻響了。
是芃暮清打來的，她找不著芃貞貞，便打電話來讓她去一下梳妝室。
芃貞貞抬頭看了眼面前西裝革履的眾人齊齊往主賓席走去。
隨後眾人兩步的楊一凡忽然轉過身來，沖她眨巴了一下眼，嘴巴張合說了幾個字。
芃貞貞根據唇形辨認出他的話——「一會兒見」。她不禁彎起嘴角，笑了。
到了梳妝室，芃貞貞才知道，出門時和身上的禮服搭配的頭飾忘記取了，所幸芃暮清給帶了過來。
芃暮清替她將頭飾戴上。
一個羽毛形的瓖鑽發飾，別在耳側的發髻上，瑩瑩閃動，襯得人更是水靈動人，和身上的水藍色的luo紗長裙相得益彰。
「謝謝媽媽。」芃貞貞望著對面梳妝鏡里的女孩，不由想起楊一凡剛才在宴會上第一眼見到她時的神情——不動聲色地打量一圈，目光炙熱，有些露骨，但彎著的唇角更多透露的是欣賞和滿意。
芃暮清站在女孩身後，雙手輕輕搭著她的肩膀，左右揣摩，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非凡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
酒過三巡，飯過五味，所有人向壽星公祝完酒，唐世權便領著芃暮清來到舞池開第一支舞。
芃貞貞接到唐世權的眼神旨意，欣然地來到舞池中央的舞台坐來，縴細的手指落在面前的琴鍵上。
一曲悠揚舒緩的鋼琴曲緩緩響起。
追光燈追逐著場內的三人，多麼和諧的場面，一家三口的開場舞和鋼琴表演，十分切景。
唐瀟瀟只覺得腦袋一陣眩暈，不知道被這一幕刺痛了眼，還是被頭頂的燈光刺的。
「唐小姐，你沒事吧？」身邊有一雙手伸過來，虛扶了她一把。
唐瀟瀟听著聲音耳熟，望過去卻是個陌生男人，眼里的眸光一黯。
沈淵遠遠看著舞台上的身影，低聲對身邊的年輕人說︰「你覺得這唐家二小姐怎麼樣？」
沈琛微微一笑︰「青春靚麗，鋼琴也彈得好。」
沈淵斜他一眼︰「哼，膚淺！你這小子只看得到人家的外在。」
沈琛從善如流地換了套說詞︰「舉手投足間盡顯貴家小姐的教養，琴技高超卻含蓄謙遜，是個宜家宜室的姑娘。」
沈淵滿意地笑了。
趁他回頭觀望舞台，沈琛對著他的後腦吐了吐舌頭。
一曲畢，全場掌聲雷動，不知道是對唐氏夫婦舞姿的贊許還是對唐家的二女兒琴技的肯定。
芃貞貞起身，微笑對眾人彎腰謝禮。
隨著唐氏夫婦的退場，不少人紛紛成雙入對地滑入舞池。
鋼琴舞台上隨即換了演奏者。
有不少人開始打听剛才彈鋼琴女孩的感情現狀。
「彈得真好，唐家這二女兒比大女兒還出色。」
「果然名不虛傳，當時听說她十八歲以一首鋼琴曲一夜成名，還覺得是夸張了，一個十八歲的孩子能有什麼能耐，現在想來是自己拙見了。」
「不知道這姑娘有男朋友沒有？」
另一個男人含笑說︰「怎麼？看上她了？」
「這樣的女孩誰不心動呢？我去請她跳支舞，不知道她會不會賞臉？」男人說著，從身邊的餐台上取了一杯酒打算為自己鼓舞士氣，卻發現就酒杯是空的。
緊接著一杯酒被遞到他面前。
「謝謝。」他欣然地接過對好心遞酒的男人道了謝，轉眼卻听見那男人說︰「不客氣，不過她已經名花有主了。」
「嗯？」他微怔了一下，反應過來說的是唐家二女兒，不由問，「誰啊？」
男人微微彎著嘴角，吐出一個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