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一過，芃貞貞就沿著人行道飛奔而去。
馬路上沒有積雪，她奔跑時像只白色的精靈。
乳燕投林般地投入那個男人的懷抱,也是輕飄飄的,像微重的羽毛。
楊一凡抱著她原地轉了一圈,羽絨服下的骨架瘦弱，沒有一點肉。
前些日子,她總是半夜在狀態里深夜放毒各種各樣的美食,可是怎麼光吃不見長肉？
芃貞貞把臉悶在楊一凡胸前,高領毛衣下是強而有力的心跳，隔著衣服仿佛能真實感受到他的氣息,好溫暖,被凍得僵硬的臉一下子熱乎起來，暖到心窩里。
綠燈之前，芃貞貞下定決心要在投入他懷抱的這一刻狂親他,可現在卻全然沒了實施的勇氣,畢竟這是在大馬路上。
雖是除夕夜,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卻不少,時不時還有幾個結伴同行的小孩出來耍仙女棒和小型鞭炮。
所以還沒溫存多久,芃貞貞就抵不住身旁孩子們好奇而又純良的目光,從楊一凡的懷里掙扎開來。
可楊一凡卻一攏臂，環緊她的腰身，不松手了。
他的眼里滿是不懷好意的調笑︰「這是多想我啊？這麼著急對我投懷送抱？」
芃貞貞低著他的胸口，抿嘴笑︰「我是著急想看看你身邊帶沒帶錢，我沒錢打車回家。」說著就往楊一凡的外衣口袋里伸手。
他一把攫住她的手，握在手里。
她的手冰涼涼的，和他溫暖的大手截然相反。
「怎麼這麼冰？」楊一凡微微蹙眉，順勢將她的兩只手包進自己手心里，哈氣搓了搓。
芃貞貞看著這一幕有些失神，不禁回想起很久以前。
那時候他的手總比她的冷，那天晚上她忘帶家門鑰匙，他就陪她坐在家門口等，寒風瑟瑟，她把灌了水的熱水袋遞給他，自己則把兩只凍得發紫的小手塞在膝關節窩底下取暖。
那時的芃貞貞多心疼他的脆弱，黑眸里滿是關切和心憂，就如同此時楊一凡眼里的眸色。
楊一凡低眸看芃貞貞時，才察覺她黑峻峻的眼楮里有淡淡的水霧。
他放低聲調，低沉的聲線異常柔和︰「怎麼？我來了不高興？嗯？」
芃貞貞搖頭，被他這一聲溫柔的呢喃說得差點眼淚掉下來。
她低下頭，哽咽地有些語無倫次︰「其實今晚，原本我很不開心，現在你來了，我又特別高興。」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起，芃貞貞已經忘記了哭是什麼感覺。
從小鎮來到這個大城市，從一開始的事事不順，她杞人憂天，容易被激怒被惹哭，到後來麻木，學會堅強隱忍，學會把眼淚往心里流，已經很多年沒有再哭過了。
可再次遇到楊一凡，他所做的一點點小事，給她的一點點小感動，就能輕易弄哭她。
芃貞貞含著淚笑了出來，深黑的眸子里溢滿流光。
「說出來很好笑，有時候我覺得你就是我的天使，總是在我最難過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在我面前，已經數不清第幾次了，真怕哪天離不開你了怎麼辦？你是不是有心靈感應啊，所以總能在我遭遇的時候出現得這麼及……」
還沒等她說完，楊一凡便捧起她的臉，俯身吻了下去。
離不開，就一輩子留在我身邊。
旁邊揮舞著仙女棒的幾個小孩兒也停了下來，正歪著頭好奇地回望他們，手上的仙女棒異常絢麗。
火光投射在芃貞貞的臉上，煞是好看。
芃貞貞被瞧得臉都發燙了，忙掙月兌他，低喃︰「你別教壞小學生……」
楊一凡勾著唇，意猶未盡，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芃貞貞羞紅了臉，雙手抵著他的胸膛，眼里的霧水還未退盡。
她忸怩地低喃︰「你怎麼越來越不分場合了，大庭廣眾都敢……」
楊一凡低頭看她，嘴角上揚的弧度舒適而愉悅。
「誰讓你大庭廣眾之下跟我表白的？不做點什麼，不是顯得對不起你這番真情告白？」
芃貞貞︰「……」
這男人——
簡直實務得讓人無言以對。
「以後有什麼事別總憋在肚子里，記得隨時打電話告訴我。」楊一凡說著，將芃貞貞的手攏到自己掌心里。
「喔。」
身後的小屁孩兒還在張望著兩人。
芃貞貞跟上一步，挨緊了他，亦步亦趨。
天空忽然下起了雪，飄飄灑灑，遠處燈火闌珊，各家各戶的屋頂上白茫茫一片。
煙花璀璨，雪花似火的夜幕，異常美麗。
如此美景，在芃貞貞的建議下，兩人只是手牽著手，散步回家。
路過步行街，還有不少商店沒有打烊，楊一凡在附近的小商店里買了把傘。
兩人打著傘，踩著一路煙花雪地緩慢游走，和街上的眾多小情侶一樣。
對于這次楊一凡的出現，芃貞貞除了驚喜，還有疑慮。
她側頭問他︰「你開車來的麼？」
楊一凡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從c市自駕到b市需要三小時，所以他是一吃完年夜飯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
芃貞貞難以置信︰「大過年的，叔叔阿姨肯放你出來？」
「嗯。」楊一凡感覺她的手滑月兌了半寸，又攏了手掌攥緊。
「真的假的？」她不相信。
楊一凡停下來，微微俯身貼著她的耳朵說︰「我告訴他們，要去見他們未來的兒媳，所以他們就放行了。」
芃貞貞的臉刷得紅了。
這男人簡直……
「晚上陪你守完歲，我就回去。」楊一凡輕描淡寫道。
芃貞貞心頭一驚︰「別別，太晚了。」
「別？」楊一凡偏頭似笑非笑地看她，「要我現在走？」
「不是……」芃貞貞壓低腦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實在要留下來守歲……就別回去了，太晚了……」
楊一凡意味深長地喔了一聲，嘴角含笑︰「挽留我過夜？」
「……」
這男人，少揶揄她幾句會死？
其實芃貞貞也是擔心他太晚回去路上不安全，可又舍不得他剛來就急著把他送走。
糾結良久，她看著他，認真地說︰「留下來吧，媽媽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楊一凡故作煩惱︰「啊，那麼早就要見未來丈母娘了。」
「你還說……」芃貞貞羞惱地去戳他的腰。
楊一凡一把抓著她的手，嗤嗤一笑，眉梢染了濃郁的夜色。
芃家住宅在b城的東郊花園，其實離唐宅並不遠，步行二十多分鐘就到了。
回到家，芃暮清還沒回來。
芃貞貞開燈進去，才想起來，楊一凡原本打算守完歲就回去，這樣一來，行李什麼都沒帶，他把車停在最近的廣場車庫里，兩手空空，連件換洗的衣服都沒有。
「走，回去買衣服去。」芃貞貞剛換下鞋，又蹲下來打算穿回去。
楊一凡把她拉起來，失笑說︰「今天除夕，商場都關門了。」
「……」芃貞貞僵了一下，胡亂甩掉鞋子就往媽媽的衣帽間走去，連拖鞋都顧不上換，毛茸茸的厚襪子踩在地上，好像無骨，人還算高，腳卻很小。
芃貞貞專注地在衣帽間里翻找。
以往唐世權會在家里過夜，大概會有一些換洗衣服留下來，實在不行，她就得跟紀冉借來應急了。
翻了一會兒，果然見一旁的衣櫃架上掛了些男人的衣服，芃貞貞挑了套薄款格子睡衣，商標還在上面，新的最好。
「找到了。」芃貞貞轉身笑著揚了揚手頭的衣服，看見楊一凡手里拿著剛才被她遺落在門口的拖鞋，身姿挺拔地立在門口。
他走過來，微微切身，把拖鞋擺在芃貞貞腳邊︰「毛毛躁躁的，地板涼不知道？」
芃貞貞傻兮兮一笑，把腳伸進拖鞋里，抬腳抖了抖，穿妥了。
屋子里開足了暖氣。
楊一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外衣月兌下，見她還裹著厚實的圍巾和羽絨大衣，不由笑著問︰「不熱麼？」
「是有點兒。」芃貞貞呵呵地笑了笑，把手里的睡衣遞過去。
他接過，掛在臂彎，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單手解圍巾，另一只手拉開羽絨服的拉鏈。
楊一凡眼底浮上一抹笑意，這會兒腦子里不知道又在想什麼調戲她的話。
芃貞貞手里月兌著衣服，偏頭看他，果然下一秒听到他滿含戲謔的口吻說︰「除夕夜獨自帶男人回家，還用心給他找換洗衣物，這會兒又在他面前月兌衣服，膽子可不小。」
芃貞貞月兌衣服的手驀地僵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
而此時，她站在衣帽間的角落里，楊一凡高大的身影堵在面前，完全罩住了她的整個身體。
頭頂的燈光被他的身形遮擋住，顯得他此刻隱在陰影里的眉眼更加幽深。
男人危險而炙熱的目光讓芃貞貞終于相信，他並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尤其還是在這般濃重曖昧的氣氛下，對著自己心愛的女人。
楊一凡低眉看了一眼芃貞貞羽絨服下的衣服，是一件大紅色v領毛衣裙，毛衣裙里面是一件網紗打底衫。
精致細白的鎖骨在網紗下若隱若現，他這個角度剛好隱約能看見領口的風光。
她就是穿這件衣服去吃家宴的？
感受到楊一凡的目光越漸幽深，芃貞貞忙把羽絨服裹回去，尷尬地笑了笑︰「這里有點兒擁擠，咱們到外邊去吧。」說著就要從他的身旁擠出去。
楊一凡一攏臂，手撐在衣櫃門上，擋住了她的去路。
芃貞貞心一驚，忙彎下腰，靈巧地從他的手臂下滑月兌，得意一笑，邁開步子就要往外跑。
然而下一秒，身後的男人長臂一伸，捉住了她手里的圍巾。
長款圍巾在他的手中順勢轉了一圈，芃貞貞就被牢牢地套住，又給帶了回來。
男人就這麼輕易地將她桎梏在衣櫃門上，他低頭好笑地欣賞她原本得意揚揚的姿態瞬間化為委屈的可憐小眼神。
「干什麼？」芃貞貞睜著可憐巴巴的大眼楮望他。
臉頰不知道是由于室內悶熱，還是適才的掙扎，亦或是此時的羞惱，被染了一層紅暈。
白里透粉，像極了剛熟透的水蜜桃。
楊一凡勾了勾嘴角，反問︰「你說呢？」
見他俯來，被束手束腳的芃貞貞忙扭動身體掙扎︰「不是才親過麼？」
楊一凡低頭與她平視，眼里的笑意瑩瑩閃動。
「剛才的……」他低啞的聲線里滿是蠱惑氣息，傾身在她耳邊低語，「只是開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