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路遙像往常一樣打開微博的時候,以往一向流暢的頁面竟有幾分卡頓。

用手指下拉著主頁飛快的刷新了一下,伴隨著熟悉的微博提示音在耳邊響起,一段段觸目驚心的文字赫然映入眼底。難以置信地睜大眼楮,路遙顫了顫唇,不知何時已然冰涼的指尖無意識的顫抖起來——

「#顧笙歌墜崖昏迷#據外派記者消息,當紅鮮肉顧笙歌日前隨迷三劇組遠赴巴西某處雨林取景拍攝,在瀑布前拍攝一場高空場景時,不幸從山崖上失足墜落,在吊著威亞的情況下跌入了山下的瀑布,並當場陷入昏迷。目前迷霧森林劇組已經暫停拍攝,顧笙歌也被及時送往當地醫院進行檢查和治療。目前迷森劇組封閉了消息,拒絕記者跟進采訪。而顧笙歌的所屬的經紀公司SG也在第一時間組織了人員及團隊緊急趕往巴西,並發表聲明如下……」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笙歌他,他……」

幾乎是瞬間通紅了眼眶,路遙顫著手,滑膩的冷汗不知何時已濯濕了掌心,她咬緊嘴唇,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手機。

「怎麼辦……我要怎麼辦……如果他傷得很重……如果他……」

不敢再繼續想象下去,猛地睜大眼楮,路遙用力的搖了搖頭。顧不得擦去眼角的濕意,她近乎崩潰的迅速抓起了手機,飛快的找到了那個久未撥打過的號碼,不假思索的撥了過去。

待機的嘟聲在耳邊響起的那一瞬,路遙幾乎要哭出來了。

不是空號,不是空號……或許,或許他還在用這支號碼……

只要能知道笙歌現在的情形,只有他能告訴她,哪怕一點點也好……

「拜托,拜托你……鄭珩昭,接電話啊!快點接電話啊!!……」

毫無變化的忙音在耳邊規律的回響,路遙從沒有哪一刻能像此刻這般,如此清晰的感覺到時間的漫長與絕望。

眼淚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糊了滿臉,怔怔的听著電話另一邊的忙音,路遙紅著眼楮垂下了頭。

「喂?」

下一秒,在無人接听的智能語音響起之前,熟悉而沙啞的男聲毫無預兆的出現在听筒之中。

僅僅是一個單音詞,也足以讓路遙瞬間振奮得手指發抖,淚流滿面。她用力的捂緊嘴,努力不讓自己遏制不住的哭聲傳到電話的另一邊。

而她不會想到,與此同時,握著手機的鄭珩昭也同樣壓低了聲音。接到電話,他起身走出病房,並輕手輕腳的帶上了門。

隔著透明的玻璃門,衣角泛皺,滿臉胡渣的鄭珩昭握著手中的手機,眼神柔軟的望向門內的人,

「……放心,醫生說大部分是皮外傷,沒有大礙。至于昏迷,應該是過度勞累造成的,現在有輸營養液,就讓他好好睡幾天吧……什麼時候會醒來,現在還不知道……」

電話那邊的路遙明顯松了口氣,仍是抽噎著說了些什麼,鄭珩昭垂下眼,眼下的烏青在窗外夜色的映襯下愈發濃重,「因為一些原因沒能放記者進來,現在這邊是郊區,網上的公告也發不出去。學姐,粉絲那邊,就拜托你先安撫一下了。笙歌他……一定也不想讓你們一直擔心。」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又對路遙特別囑咐了幾句。低下頭掛掉電話,鄭珩昭側過身,看了眼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他身後的泰薇,沉默的別開眼。

「珩昭,去睡一覺,你需要休息。」紅腫著一雙漂亮的鳳眼,泰薇蹙起眉打量著鄭珩昭眼底的血絲和青色的胡渣,眉頭皺的更緊,「接到消息就連夜飛過來,寸步不離的守到現在,別說休息,你連倒時差的時間都沒有。沈決明明告訴我,說你會和團隊一起坐第二天的飛機,可你怎麼……」

「V姐,別說了,」抬起手揉了揉發漲的眉心,鄭珩昭抿起唇角,再一次看向玻璃門內,躺在病床上的人,「我來這里的事情……現在還不能讓他知道。等他醒了,你們誰也不要說。可現在他在睡,就讓我再多守一會兒吧。我不累,也不可能睡得著。我只想坐在那,看著他,確認他就在我眼前,這就夠了。」

「珩昭,你……」未出口的話被男人的手勢打斷,眼神復雜的看著男人輕手輕腳的再次走進病房,不聲不響地坐到了床邊那把屬于他的椅子上。泰薇皺了皺眉,終是無聲的嘆了口氣。她轉過身,抬手喚來了遠處的阿威。

「告訴其他助理們,這幾天只要是鄭總在的時候,你們就不用進去照顧了。」捕捉到阿威有些古怪的神色,泰薇抬起眼,挑起眉橫了面前的年輕人一眼,「我知道,在你們五個助理里面,只有你是珩昭親手挑的。既然他敢派你近身照顧笙歌,給他通風報信,那這里面的事兒,你自己心里就該有個分寸。可我不管你知道多少,這哪件事能說,哪件事不能說,你要掂量清楚了。同是助理,你們五個天天在一處工作,要是讓我听見剩下那四個人給我亂嚼舌頭根,我第一個拿你試問!」

「是,是!V姐,您放心,鄭總是我家的恩人,我絕不會讓他失望!而且這些您說的這些鄭總早就交代過,我心里有數,絕不能跟任何人亂說什麼!」一臉誠懇的像泰薇保證了一番,阿威抓著頭發猶豫了幾秒,又忍不住湊近泰薇,低聲的開口道,「可是V姐,你說鄭總,他……他這身體能撐得住嗎?就算再擔心顧哥,也不能這樣糟蹋身體啊……這時間長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面色憂慮的看了眼病房的方向,泰薇輕輕的嘆了口氣,「珩昭那個脾氣,誰又能勸得住呢……」

「何況這次,就算是他,恐怕也真的嚇壞了……」

漆黑的病房,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厚重的窗簾被嚴密的拉起,擋住了窗外的濃濃夜色。從玻璃門外透進的走廊里淺色的燈光,成為這間病房內唯一的光亮。

用身體牢牢地遮擋住門前的光亮,鄭珩昭坐在病床旁邊的圓凳上,沉靜地注視著青年的睡顏。

他看著他,一動不動,目不轉楮。似乎是怕驚擾到青年的甜夢,他甚至刻意的放輕了自己的呼吸,就連他搭在病床上,始終握著青年腕間的那只手,都小心翼翼。

睡夢中的青年,呼吸清淺。像是失去了以往的所有生氣,他靜靜的躺在那兒,很沉默,很安靜。

可鄭珩昭卻覺得,看著這樣的青年,他仍然能夠感覺到十幾個小時前,最初收到消息時的那種心驚。

明明是很短的一瞬間,可就是這短短的一瞬間,幾乎要了他的命。

他已經不想回想,他是如何魂不守舍的踩著油門飛奔到機場,像一個毫無禮數,失魂落魄的流浪漢一樣,毫無風度的扯著機場工作人員筆挺的衣領,粗魯而狂躁的換來一張即刻飛往巴西的機票。

他更不敢去想象,從那樣高的懸崖上一墜而下,一頭栽進冰冷湍急的瀑布時,青年緊縛在身的威亞因為不堪重負,幾乎要深深地勒進肉里。他不敢去想象這樣的場景,更不敢去想,當時那個在極痛與極累的界限之間昏迷過去,被身上的鋼絲勒的血肉模糊的顧笙歌,究竟該有多絕望。

坐在A市飛往巴西的飛機上,鄭珩昭怎麼都止不住身體的顫抖。

混沌的意識中,似乎曾看到一個又一個的空姐幾次走過來,擔心的詢問他是否身體不適。

怔怔的垂著眼,鄭珩昭一概不曾理會。

他只是怔怔的盯著自己的手掌,冰冷的,顫抖的,像是要把他拖進永無天日的冰冷地獄,此生再也得不到救贖。

他想,至少這雙手,是那人曾經握過的。

他想,只要那人能活著,就算是讓他下地獄,那又怎樣呢。

他想了很多。

想初見時的情景,想那人的笑,想他望過來時的眉眼,想過往的每一件事。

視線莫名的模糊起來,一陣天旋地轉。

掌心無聲被打濕的時候,鄭珩昭怔怔地垂下了眼。

他哭了。

他知道,他是真的後悔了。

悔到不能再悔。

悔到無路可退。

悔到再也無法心平氣和的接受眼前的逆境,滿世界的尋遍借口原諒他自己。

他後悔了。

直到他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顧笙歌,這份悔意,依然未曾消退半分。

醫生說,他沒有大礙,只是皮外傷。

醫生說,他只是太累了,讓他睡吧。

醫生說,他會醒來。

他會醒來。

從始至終都只是怔怔的听著,一動不動。

直到听到這四個字。

鄭珩昭緩緩地收回從進入這間病房開始就始終凝視著顧笙歌的目光,他垂下頭,極力遏住了眼底洶涌的淚意。

從那一刻開始,他守在病床邊這個唯一的位置上,再也不曾離開。

醫生說,顧笙歌在睡覺。

那他就守著他。

醫生說,顧笙歌會醒來。

那他就等著他。

醫生說,輸液的時候手腕會發涼。

鄭珩昭垂下頭,擦干自己掌心的冷汗,又取了熱毛巾敷熱。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將那人冰涼的手腕牢牢地環扣在自己溫熱的掌心。

這一握,就再也沒松開。

青年在安靜的睡著,呼吸清淺,恍若未聞。

單單只是注視著,鄭珩昭仍是忍不住的心驚。

可就在他的掌心,青年的脈搏,在清晰而有力的跳躍著。

規律的,有力的。像是在一次次的反駁他,腦海中那個揮之不去的噩夢。

定定地凝視著顧笙歌,鄭珩昭彎起唇角,眼底的柔軟和小心翼翼像是要滲出濕潤的水光。

還好,一切還來得及。

還好,我還沒有失去你。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