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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回去吧,今晚我留下來陪他……」

「……沒事,我也睡不著……」

零零落落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滑入耳畔,有些模糊,帶著些沙啞的濕意。洛奕艱難的動了動手指,想努力睜開眼楮看一眼說話的人。可眼前鋪天蓋地的黑暗像是要淹沒了他,他無力掙扎,只能任憑身體一步步陷落進黑暗的深淵里。

「……好吧,我先把笙歌送回去。你也盡量睡一會兒,明天早上我就來換你……」

男人的聲音很是耳熟,洛奕在黑暗中動了動身體,想開口問問他現在的情況。病房內的門開了又關,似乎是有人離開了。對眼前的黑暗感到一陣難言的恐慌,洛奕在黑暗中努力轉動著自己的身體,卻挫敗的發現這只是徒勞。紋絲不動的四肢一陣發軟,像是已經月兌離了他的身體。不安的顫了顫眼睫,他迫切的想要睜開眼楮。

熟悉而溫熱的氣息漸漸靠近,似乎是坐在了他的床邊。被那雙冰涼的手撫過纏著紗布的額頭,不可思議的,上一秒還陷于恐慌不安中的他,竟然感受到了一種奇異的平靜。

「阿洛……」他听到那人這樣喚他。這樣的稱呼,這樣的語氣。久違又熟悉,就像是隔了幾個世紀。

眼角涌出莫名的酸意,黑暗中的洛奕閉緊眼楮,眼前浮現出記憶中的光影。十幾歲的沈決,坐在藤蔓縈繞的葡萄架下,身後是大片大片的郁金香。微風吹亂了他的額發,露出了額上淡色的疤。他抬手撫平詩集的書角,彎著一雙笑眼笑意盈盈的看向他。

「阿洛,你來啦——」

那時,他總是這樣喚他。

不是日後疏離的「洛神」,不是趨于禮貌的「洛奕」。

他明明是第一個,喚他為「阿洛」的人啊。

即使後來當他形影單只的站在舞台上,台下的許多人都像這樣熱切的呼喊他。

他也始終記得,那個象征著親昵的叫法,究竟出自于誰的唇齒。

「醒來吧,你睡了很久,不會做惡夢嗎……」

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氣息,就連那人的呼吸聲,他也爛熟于心。

明明沉沒在深深的黑暗中,他卻忽然很想揚起一個笑。想告訴他,那不是噩夢。

也想附在他耳邊,一字一頓的對他說——

知道嗎,我做了個好夢。

巧的是,那個夢里,全部都是你。

「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就總喜歡裝死嚇我?」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忍俊不禁的事情,床前的人嗓音濕啞,語氣卻很柔和,「嗯,你大概早就不記得了……但我,我好像忘不掉了……也許是因為那段時間,對我來說……」

眼睫忍不住微微一顫,忍不住繃緊了身體。病床上的人不著痕跡的動了動手指,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真的是,最美好的部分。」

床上的人氣息一滯,呼吸器里的霧氣漸漸彌漫開來。沒有發現男人的異樣,坐在病床前,沈決握緊男人的手,眼角浮起黯然的水光。

「對不起,一直沒能告訴你……」手心里,那人修長好看的手指因為細碎的傷口而纏滿紗布,看起來有些臃腫。手指小心的穿過紗布中間的指縫,沈決低下頭,把被熱淚沾濕的臉頰埋在了那人冰冷的掌心里。

「去英國之前,沒能再見你一面,我後悔了很久。」

悶悶的聲音從掌心傳來,帶著滾燙的濕意,灼熱了男人冰冷的手掌。

「明明是心里最在意的人,臨走前,卻沒能和你好好說聲再見……不敢想象你會露出什麼表情,也不敢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從英國寫信給你……猶豫了很久,揉皺了很多張信紙,即使跑到很遠的郵局特意買了郵票回來,卻還是猶豫著寄不出去……」

「你出道那天,我在網上看了轉播。想留言支持你,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麼……你的每一場演唱會我都買了票,可一次都沒能到現場去……珩昭說我是粉絲,可我知道我不是——我不是為了你的專輯,也不是為了你的舞台。我買票,只是想要鼓起勇氣去看看你,看看你在我離開之後,過得是否開心……」

「可後來我只要看著你站在台上,就總有種說不出的難過。你越是優秀,越是出色,我就越是覺得,當時我真的太殘忍了。只要我看著你,就好像有人在不停的對我說,看吧,他最需要陪伴的那段時間,一分一秒里都不曾有你……」

夾著儀器的指尖開始輕微的顫抖。坐在男人的另一邊,淚濕滿臉的沈決仍舊沒有抬頭。擔心淚水會浸濕男人掌心的紗布,沈決抬起手,狠狠的抹了把紅腫的眼眶。

「你一定很失望吧,那個時候……我總是很過分,在你最需要的時候,第一個出現的從來都不是我……」

「這次,這次也是一樣……」伸手撫過男人貼著紗布的臉頰,沈決啞著嗓子,視線被淚水遮蓋的一片模糊,「全世界都知道你躺在手術室里,你搶救了五個小時,所有人都在身邊守著你。你的粉絲都為你哭腫了眼楮,可我,卻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趕到你身邊的……」

把頭深深的埋在男人無力的臂彎里,沈決閉起眼楮,紅腫的眼角涌出潺潺的咸澀,沾濕了他的鬢發。

「我很過分吧?不要原諒我……只要你醒來,你可以隨便責罰我,只要你醒來,只要你願意醒過來……」

感受到指尖的冰涼在額頭輕觸,緩緩的睜大眼楮,沈決怔怔的抬起眼,看向那只纏滿了紗布的男人的手。像是感受到了他的難以置信,眼楮睜開了一條縫,目光還有些渙散的男人有些艱難的對他彎起唇角。

纏著紗布的手掌撫過他被沾濕的鬢發,顫巍巍的拿開呼吸機,洛奕握緊手中顫抖的指尖,聲音嘶啞的像粗糙的砂紙,帶著血痕的眼角,卻浮起蒼白的笑意。

「沒……沒關系……」

「足夠了……第一眼,看到的是你……」

一動不動的,沈決怔怔的凝望著眼前的男人,在洛奕再一次對他彎起唇角的瞬間,潸然淚下。

男人沙啞的話音還未落下,他就已經忍不住,撲過去緊緊抱住了他!——

耳邊驀然一陣轟鳴,像是听到了這世間最美的聲音,維持著最後一絲理智避開了洛奕胸前的傷口,沈決閉起眼楮,瘋狂的淌過臉頰的淚水肆無忌憚的潺潺而落,洇濕洛奕的肩膀。

他說了什麼——

他剛剛,對他說什麼——

——對不起,最後一個趕到你身邊。

——沒關系。第一眼,我看到的是你。

——這就足夠了。

「媽,你就別再問了……舅舅那邊我也安撫過了,他還在出差,說會連夜趕回來,明早就到了。總之現在已經月兌離了危險,醫生說很幸運沒傷到內髒,接下來只要安心養傷就行了……」

默默的擰開一瓶水遞給鄭珩昭,看著舉著手機的鄭珩昭接過水灌了一口,又繼續向鄭媽媽報著平安,顧笙歌別開眼,有些莫名的心疼。

韓裴銘離開的時候,顧笙歌執意留了下來。看著韓裴銘連連回頭的背影,顧笙歌看向一旁電話不斷的鄭珩昭,眼底浮起深深的無奈。

男人的嘴唇幾乎快要干裂,眼底青黑的眼圈在夜色的襯托下愈顯憔悴。他握著電話,聲音嘶啞的不成樣子。親眼看到男人這幅模樣,他怎麼可能放心的跟著韓裴銘連夜趕回劇組呢……

鄭珩昭的通話似乎還要進行一段時間,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建築,顧笙歌向鄭珩昭示意了一下,在男人驚詫的目光中,閃身進了對面24h營業的藥房。

「您好,需要點什……誒?你是……顧笙歌?!」

沒想到會被一眼認出來,完全忘記了自己需要偽裝的顧笙歌抬起眼,有些抱歉的對一臉驚喜的店員笑了笑,

「抱歉,我有些急,請給我包一些清火安神的茶好嗎?哦,還有胃藥,這個牌子的請幫我拿兩盒……」

「好的好的!沒問題!」似乎還沉浸在親眼見到明星的驚喜中,站在櫃台後面的妹子手腳麻利的拿了兩盒藥出來,又抓起旁邊的戥子,眼楮亮亮的瞥向顧笙歌,「那個,你的歌真的很好听!之前的那張專輯我們店里天天放,顧客們都很喜歡……」

「是嗎?謝謝你的支持,」看著眼前的姑娘亮亮的眼楮,顧笙歌彎起眼楮,笑意溫和,「這麼晚還麻煩你,真是抱歉……」

「哪里!能見到你我好開心的!」在顧笙歌的笑容中莫名的紅了臉,把包好的茶放進袋子,偷瞄著顧笙歌白皙的皮膚,她猶豫一番,仍是好奇地問道,「這些茶是準備自己喝嗎?可氣色看起來很不錯……」

「啊,是給朋友的,謝謝你的關心。」微笑著接過茶,顧笙歌付了帳,禮貌的道了別。

推門出去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大步迎過來的鄭珩昭。被男人牽著手鑽進車里的顧笙歌不會知道,藥店的落地窗前,認出他們的姑娘,眼底閃爍著激動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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