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鄭珩昭走進沈家大門的時候,穿著碎花長裙的婦人正執著長柄壺澆灌著院中的菜園。

秋日的陽光透過她有些單薄的肩膀,柔和的籠罩了她的側臉。看到他走進來,她側過頭,面上浮起驚喜的笑意。

「珩昭?你回來了?」放下水壺幾步迎上來,站定在他的身前細細瞧了一番,她彎起眼,笑起來的樣子和沈決有九分相像。

「昨兒我還和你舅舅念叨,你可有日子沒來了。今天公司不忙嗎?小決呢?沒和你一起回來?」

「嗯……公司還有事,他走不開。」對眼前的婦人笑了笑,鄭珩昭移開眼,看向遠處的玄關。

「舅媽,舅舅在家嗎?我找他有些事要談。」

「哦,在的,他今天很早就回來了,」摘下手套拉起鄭珩昭的手,沈雅琴的笑容中染上些許的無奈,「他最近身體不太好,心里也不痛快。你見了他,說話要當心些……他要是發脾氣,孩子,你可別往心里去。」

「舅媽,您放心就是。」安撫的拍了拍沈雅琴的手,鄭珩昭的眉宇間一派了然。似乎被他的神色定了心,沈雅琴欣慰的笑了笑,又莫名的嘆了口氣。

「走,舅媽帶你去,他在後院的水塘邊喂魚,最近一坐就是一整天……也不知是怎麼了,每天都心事重重的……」

沉默的跟在沈雅琴的身後,鄭珩昭移開眼,沒有接話。跟在婦人的身後轉過幾個彎,記憶中熟悉的景色不斷地從兩旁略過。有一瞬間,鄭珩昭懷疑自己仍然漫步在童年的時光里。他還是那個愛闖禍的頑童,沈尊也還是那個心口不一的孩子。他們笑鬧著跑過身邊的紅瓦磚,踩過冰涼的青石板。就在這所宅院里,那段嬉笑打鬧,無憂無慮的歲月無限延續,一切都不曾改變。

可這樣的幻覺,終究也只是一瞬間。當他看到了那個坐在水塘邊的背影,鄭珩昭愣了一會,忽然就別開了眼。

時間終究改變了一切。當年那個脊背筆直,意氣風發的男人,終究還是被飛快流溯的時光日漸壓彎了脊梁。

「珩昭,你先過去,我去給你們端茶來。」無聲地嘆了口氣,沈雅琴轉了身,沿著來時的路走開了。鄭珩昭頓了頓,一聲不響的走了過去,無聲的站定在男人身後。

「你來了,坐吧。」怠懶的坐在水塘邊,沈錫文指了指旁邊的位置,便不再說話。

「不用了,我說完就走。」挺著脊背站在男人面前,鄭珩昭從包里掏出一沓文件,自然的遞了過去。

「收下吧,這是SG近期的盈利。有了這些,資金應該就能周轉過來了。」

神色遲疑的看著鄭珩昭手中的合同,沈錫文頓了頓,終究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紙張散發著熟悉的油墨香氣,沈錫文握緊手中的合同,有些自嘲的扯了嘴角。

「第三次了。」

「每一次向你伸手,都覺得自己像個乞丐。」

不想看見曾經那個不可一世的沈錫文露出這樣的神色,鄭珩昭別開眼,語氣中卻沒露出半分憐憫。

「是我帶走了沈尊,這是我應該還你的。如今的商界雖然不比從前,但只要你想,東山再起並不難。」

看著男人筆鋒遲緩的在文件上簽了字,平靜的對上男人看過來的眼楮,鄭珩昭取出包里的印泥,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手印。

「後悔嗎?平白蹚了沈家這趟渾水——」啞著聲拋出了心底的遲疑,沈錫文深深的看了眼面前的青年,眼角浮起深深疲憊。

「上周,沈尊向他喜歡的人告了白,他開始戀愛了。」答非所問的開口,鄭珩昭抬起眼,眸色沉靜的看向目露驚訝的沈錫文。

「前幾天,SG出面澄清了洛奕和一個女人謠傳多年的緋聞,洛奕來找我,說他很慶幸選擇了離開啟星。」

「昨天吃飯的時候沈決還向我抱怨,說公司新請來的大廚手藝太好,他最近食欲很好,稱了稱還胖了兩斤。」

安靜的望著面前寂然無語,陷入沉思的沈錫文,鄭珩昭揚了揚嘴角,眼底浮起淺淡的柔色。

「您大概不會相信。」

「那些沈家給不了他們的東西,SG恰好都給得起。」

「就憑這一點——這灘渾水,我蹚的一點都不後悔。」

目光掃過沈錫文手中顫抖的紙張,鄭珩昭抬起眼,輕輕的笑了。

「需要背負的那些,是我自己甘願。能換來我想看到的——」

「這些錢,我花的值。」

「尹澤,有沒有看到笙歌去哪了?」

人來人往的片場,泰薇攥著手中厚厚的小方毯,驚訝的盯著顧笙歌空掉的座椅。

只不過是去車上拿個毯子的功夫,剛剛還坐在這里和尹澤交談的顧笙歌就莫名其妙的不見了。

「唔,好像是去方便了吧?」

鑒于是在野外拍攝,為了方便,工作人員就在遠處角落里用帳篷搭建了一個簡易的衛生間,供演員們使用。

遙遙的望了眼遠處的那頂帳篷,泰薇果斷的否決了尹澤的推測,「不可能,我剛剛還看到曲嫣然的助理在外面守著……這可真是怪了,是不是被封導叫走了?」

從車里給尹澤取回來兩大袋零食,沈尊走到泰薇身邊的時候,正好听到了最後一句。疑惑的抬起頭看了泰薇一眼,沈尊有些遲疑的問道,「難道不是你讓笙歌去開解祁俊彥的?我以為……」

「你說什麼?!」愕然的打斷沈尊的話,泰薇幾乎要忍不住尖叫起來,「他去找祁俊彥了?就剛才?自己去的?」

遙遙的指了指那輛被人群密切關注的保姆車,沈尊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那輛車,笙歌剛才上去了——」

「阿嚏!……」

坐在陌生的保姆車里,從上車後就被對面的祁俊彥詭異的目光鎖定的顧笙歌鎮定自若的揉了揉發癢的鼻子,忍不住合起手打了個噴嚏。

對面的人一言不發的遞了紙巾過來,顧笙歌身後接過,還不忘吸著鼻子道謝。

「唔,謝謝。大概是車里太暖和了……」

沉默的看著眼前裹著外套,鼻頭發紅的顧笙歌,祁俊彥忽然就產生了些許莫名其妙的內疚感。從紙巾盒里多抽了幾張紙塞給對面的人,祁俊彥第一次察覺到,原來有些話是這樣的難以啟齒。

「……你,等的很冷吧?……不,一定很冷……」

感覺自己像自問自答似的只說出了些無意義的廢話,莫名煩躁的別開眼楮,祁俊彥的拳頭握了又松開。抱歉兩個字來來回回的在唇齒間徘徊,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莫名的尷尬充斥在這個封閉的空間,幾乎要讓他喘不過氣來。已經忘記了自己為什麼會鬼使神差的開了門,就這樣讓顧笙歌登上了車。祁俊彥咬了咬牙,第一次感覺自己簡直像個白痴。

「唔,你的車里看起來很舒服,」在他胡思亂想的時間里,顧笙歌已經漸漸適應了車內的溫度,並且把用過的紙巾規矩的扔到了車內的垃圾桶里,「對了!我帶了東西給你。」

懷里被驀然塞進一只巨大的保溫杯,明明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卻意外的觸手溫熱。有些驚訝的朝顧笙歌看過去,祁俊彥握著手里的杯子,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對面的人倒比他自然的多,看他一副怔了神的模樣,竟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拿回保溫杯擰開,往杯蓋里倒出了一蓋熱氣裊裊,香氣撲鼻的女乃白色液體。

「喏,你嘗嘗,這是用棒骨和好幾種食材熬成的湯,」把手中的熱湯遞到他手里,青年彎起眼角,笑容溫和中透著暖意,「我猜你一定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湯,這是我公司藥膳師的獨家秘方,好喝又養生,喝了能預防感冒的。」

眼神復雜的看著手中冒著熱氣的濃湯,祁俊彥看了看對面眼含期待的顧笙歌,莫名的狠不下心開口拒絕。雖然在入圈之前,祁衡就一再告誡過他,不要隨便入口別人遞過來的東西,哪怕是劇組的同僚也不行。而這些年,在那些推不掉的應酬上,他也一向遵循大哥的叮囑,從未和誰共用過什麼器皿,更何況是直接貼唇的杯子。

可此刻對面的顧笙歌就這樣滿眼期待的望著他,竟讓他第一次失去了拒絕的勇氣。沉默的把杯子舉到唇邊,祁俊彥閉起眼楮,仰頭喝了一大口。香滑的濃湯滑過喉嚨,帶著有些滾燙的灼熱,一路沖散了他晦暗的心情。不由自主的放柔了視線,祁俊彥看著杯壁上自己的倒影,之前心口堵截的那處郁氣,緩緩的不見了蹤影。

驚訝的看著祁俊彥忽然仰起頭把熱湯一飲而盡,顧笙歌怔了怔,又輕輕的笑了。

「祁俊彥,你知道嗎?」

「你手上的杯子是新的。」

看著祁俊彥驚訝的睜大了眼楮,顧笙歌笑起來,眼底浮起莫名的欣慰。

「但你願意用,我真的很高興。」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