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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笙歌獨自坐在屋頂上。

拍攝已經結束了很久。

在這座充滿歲月感的閣樓中,他用自己的手指,完整地描繪出了封喻心底久存的記憶。

漆黑的夜幕里,皎潔的月光清冷地鋪灑在閣樓的紅瓦屋頂上,青年安靜地孤身坐在那里,皎白的月光寂寥地灑在他身上,幾近透明。

鄭珩昭站在遠處,沉默地對著青年的背影望了很久。才有些遲疑的邁開腳步,提著便利店的袋子走到那人身邊同樣坐下。

「喏,請你喝。」從袋子里掏出冰鎮的啤酒遞過去,銀色的易拉罐帶著水汽,有透明的水珠順著男人的動作瑩瑩滾落。

「謝了。」安靜地彎起眼楮,顧笙歌接過鄭珩昭遞過來的啤酒握在手里,觸手冰涼。他低頭拉開拉環,又仰頭灌了一口。清冽的眼眸蒙上淺淡的水氣,在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

鄭珩昭定定地望著身邊的人,目光掃過他白皙的側臉,瑩著水色的眉眼,修長的頸項,和伴隨著吞咽移動的喉結。片刻,他不著痕跡的收回目光,拉開手中的啤酒仰頭喝了一口,濕潤著自己莫名干渴的喉嚨。

深藍色的夜空,並沒有繁星密布的盛象。些微幾顆異常明亮的星宿,零散的綴在浩瀚的夜幕。帶著些涼意的微風緩緩略過,一時間,兩人都未曾言語。不約而同的,他們捏著手中的啤酒罐,沉默地仰頭望向遠方的天際。

廣袤而無垠的宇宙,遙不可及的璀璨銀河。于這個星球而言,他們的存在本身,都是難以言說的渺小。更何況,那些埋在心底微不可及的憂慮和煩惱呢。

像是一瞬間想通了什麼,鄭珩昭淡淡的收回目光。側頭看向身邊的青年,他的聲音低柔中帶著些遲疑,眼眸中帶著莫名的歉意,「從傍晚就坐在這里,有心事?」

輕輕地揚起唇角,顧笙歌望著男人烏黑的眼眸,恍若嘆息般開口,

「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抱歉,讓你擔心了。」

狹長的眼角微微上挑,鄭珩昭不動聲色地轉過臉,面無表情的抓起啤酒灌了一口。他知道此時心底微妙的怒火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可說不出為什麼,听到顧笙歌這樣疏離客氣的語氣,他心底忽然就有些懊惱。

「你不願意提那就算了……」面無表情的下了結論,男人的眼底卻難以遮掩的浮現出近乎于委屈又有些挫敗的情緒,「廣告,順利嗎?這兩天我沒能在片場,但是有听到封導夸獎你……」

「珩昭,」驚訝的打斷他的欲蓋彌彰,顧笙歌睜大眼楮湊近,認真的盯著他的眼楮,「你……在生氣?」

驀然瞪大眼楮,鄭珩昭怔怔的看著湊過來的顧笙歌,清冽的眉眼閃爍著奇異的光,縴長的眼睫似乎就要掃到他的皮膚,青年溫熱而熟悉的氣息沾染上了些許啤酒的香氣,淺淺的呼吸間,佔據了他所有神經。

近乎倉促的別開眼,鄭珩昭不著痕跡的向後仰了體,抓起一旁的啤酒狠狠灌了一口,他伸出手狠戳了下顧笙歌的額頭,「我干嘛要生氣?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唔,痛死了!」捂著被戳紅的額頭,顧笙歌耳根紅紅地直起身坐回原地,沒來得及多想居然就那樣直接湊過去了——可剛剛他明明從那人的眼神里看到了惱意……難道是錯覺?

「我說……」耳邊傳來鄭珩昭近乎于嘟囔的聲音,顧笙歌看過去,就看到鄭珩昭別開臉望著天際,有些生硬的語氣中卻隱藏著微妙的關心,「還好嗎?在這樣的環境下工作……」

忽然領悟了之前男人眼中的歉意從何而來,顧笙歌彎起眼楮,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

「其實,這樣的環境很不錯呢。會讓我想起很多溫暖的記憶。」

看到身旁的男人訝異地望過來,顧笙歌眼角的笑意更深,「其實在我很小的時候,也曾經在孤兒院住過一段時間。」

「怎麼會?我是說……韓家不是……」

側過頭看著鄭珩昭疑惑而無措的表情,顧笙歌平靜的眨眨眼楮,

「沒錯,韓家在我七歲那年收養了我。可在這之前,大概有半年的時間,我都一直住在一家孤兒院里——」

像是看出了鄭珩昭的不解,顧笙歌握緊手中的啤酒,仰頭望向漆黑的天際,

「我媽媽,是在睡夢中走的。她走的時候,身邊只有我和外公。她走的很突然,只是在病床上睡了一晚,就忽然的去了。她走後,我沒有了撫養人,就被當時的社會機構暫時送去了孤兒院——」

眼底滑過深色的情緒,鄭珩昭定定地望著身旁的顧笙歌,緩慢而低沉的開口,

「從法律上講,失去撫養人的孩子,既然有可以依靠的外公——為什麼,還會被送去孤兒院呢?」

神色莫名的變了變,顧笙歌垂下眼眸,原本平靜的神情不可抑制的黯淡下來。安靜地盯著腳下的瓦片,顧笙歌的聲音有些干啞。

「我的外公……他拒絕撫養我啊。」

唇邊露出苦澀的笑容,顧笙歌低下頭捏著手中的啤酒罐,沒看到鄭珩昭因為錯愕而驀然睜大的眼楮。

「我的外公,從來都不喜歡我。」語氣漸漸低啞起來,顧笙歌垂下眼眸,眼角在清冷的月色下恍若浮起隱約的水光,「媽媽走的那一天,是我第一次見到外公。他把我從病床前拉開,警告我別再去踫她。」

「後來我變成了孤兒,是外公在協議書上簽了字。我就這樣在孤兒院住了半年,直到半年後,韓叔叔出現,不顧家人的阻攔把我領養回家。」

有溫熱的手掌安撫地撫上他的額發,停滯了他的講述。顧笙歌怔怔地看過去,正好撞進了鄭珩昭寫滿疼痛的眼眸里。

下一秒,溫暖而熟悉的氣息,在清冷的月色下鋪天蓋地的包裹住他冰涼的身體。

被溫熱的手掌牢牢按住後腦,順勢把臉埋在男人的胸口,顧笙歌窩在鄭珩昭溫暖的懷中,感受著男人可靠的臂膀,緊緊地閉起酸澀的眼楮,深深地吸了口氣。

緊密的,溫暖的。皎白而清伶的月色溫柔地籠罩,溫情而寬慰的擁抱。

深藍的夜幕零星閃爍,夜風微涼。

關緊窗戶,韓政宇轉身走回電腦前坐下,屏幕上眉眼清冽的青年側著臉,注視著一旁手拿魷魚的男人笑得暖如春日。

目光掃過底下曖昧的評論,韓政宇的神色越發陰郁起來。

狠狠地合上電腦,他按壓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腦中又回想起這些天讓他無法入眠的那件事。

那個無意間听到的,母親口中的殘酷而丑陋的秘密。

窗外傳來金毛大狗的狂吠聲,韓政宇煩躁的倒在床上用枕頭蓋住頭。心頭扭曲的怒氣和那個時不時驚擾著他的沉重的秘密幾乎要將他擊垮。

剛剛屏幕上青年熟悉的眉眼浮現在眼前,韓政宇抿緊了唇,眼神漸漸陰暗起來。

他從未想過顧笙歌能走到這一步。

曾經在他眼中怯懦的如同棄貓一般的顧笙歌,是從什麼時候起,兀自變成今日這般風光的模樣?

煩躁的丟開枕頭,韓政宇挺身坐起來,緊緊的抱住了頭。

不對,那不是顧笙歌。

顧笙歌不該是如此陌生的模樣。

那個會想盡辦法的討好他,囁喏的跟在他身後。無條件認同他的所有決定,做什麼都低他一頭的人,才是他熟悉的顧笙歌!

他為什麼會改變?為什麼要改變!

那個原本眼里只有他的人竟然就這樣丟下他,不自量力的跟著那個狂妄地鄭珩昭嶄露頭角,跑去娛樂圈大出風頭!甚至可能連原本低他一等的身份都存在轉機!……

驀然僵在原地,韓政宇忽然皺著眉愣住了。

如果,如果顧笙歌真是父親的孩子……

「你若是自己不去爭,沒人會給你留著!——」

昔日母親的警告聲忽然尖銳的在耳邊回想,韓政宇緊緊的握緊拳頭,抑制不住全身的戰栗。

記憶中的顧笙歌甩過來的那份合同驀然浮現在眼前,韓政宇咬緊牙,眼神越發陰沉。

下一秒,他忽然從床上一躍而起,抓起桌上的車鑰匙摔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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