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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溢香氣的房內,僅留有角落的落地燈亮著。

突然床上的人猛地睜眼,如同溺水那般大口喘氣,目距無焦點盯著房梁頂。

蒼白臉上布滿劫後余生的冷汗。

這是哪里?

頸間仿佛還保留死之前劇烈的痛楚,少女身體微微顫抖。

過一會兒意識逐漸恢復,呆滯的視線從上面移向房間四周,不再是古色古風的民國建築,而是現代化的西歐風格。

目光流露出瞬間的愕然,她這是回來了?現代世界的記憶仿佛已經過了許久,似一個世紀以前發生的事了。

身下是軟綿綿的床墊,抬手細看——手骨瘦長,膚色白皙,比民國那會兒要嬌貴得多。

撐扶著半坐起,腦子仍舊一片混亂不堪。

她是厲安心還是厲小安?

不不不,這怎麼會是夢呢?

厲安心不願接受那只是普通的一場夢,那樣就好像否決掉畢于封的存在,後者僅僅存于她的夢中。

那麼疼愛自己的哥哥,那麼真實離奇的境遇,怎麼可能只是夢呢?

翻身起床,側對著床榻的試衣鏡清楚映出她的身影。靠近鏡子細看,鏡中的女孩穿著熟悉的睡衣和梳著小馬鞭,只是眼眸多了幾分悲慟。

腦海里青年吐血噙笑逝去的畫面歷歷在目,她死之前那些怨恨、悲痛、不甘的情緒逐漸回歸身體,眼眶止不住紅了。

為什麼要讓她活過來?獨自面對這些不堪的記憶!

「啊——」

少女嘶啞失聲出手一把推翻試衣鏡,實木框架重重砸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響,鏡片破碎一地。

房間傳出的動靜引來樓下工作的李嬸的注意,後者以為她出了什麼事趕緊跑上來查看,「安心小姐,你沒事吧……啊!」看見這房內滿地的碎玻璃露出吃驚表情。

「安心小姐?」

少女光著腳站在碎片中央,神色恍惚。

「小姐你別動,我立馬讓人上來清理掉碎片。」放心不下厲安心的狀態,李嬸到樓下叫了人便立即回到房間,扶著少女坐回床畔。留意到她左手手背被割傷一道血痕,又著急喚來家庭醫生前來包扎。

房間亂哄哄的,進進出出好些人。

等醫生叮囑好事宜,李嬸認真記下送走前者後回到房內,少女仍舊一副出神的狀態。

李嬸徐徐嘆氣。

她以為厲安心夢到了逝去的親人。

「小姐,你肚子餓了嗎,一覺睡了這麼久,胃部應該受不了了,要不我讓廚房給你煮點小米粥?」

少女眼珠子疏忽動了,視線挪向她︰「我睡了多久?」

婦人奇道︰「現在已經是下午了,今早我見你沒起床就上來喊你,可你睡得正熟沒反應……」話未完少女就站起身,徑自走向窗旁,‘刷拉’一下拉開簾布——炙熱的斜陽,還有那些現代化的建築。一切讓她有種恍然隔世之感。

「為什麼要讓我醒來?」她呢喃。李嬸听不見,只看見她獨自垂頭自言自語。但女孩的狀態讓她很是擔憂。

本想等晚上少爺們回來說說情況,巧合的是厲家少爺都有事缺席晚飯。

偌大的飯廳,長桌豐盛的菜肴,只有少女一人享用。李嬸覺得她比初來厲家時更加安靜和消沉了。晚飯過後,她鎖上房門把自己關了幾個小時。

經紀人來電了,讓她明天到劇組繼續拍戲。厲安心握著手機,唇瓣啟了又啟,說道︰「曾姐,要不……就算了吧?」

電話那廂的曾姐眼神一厲︰「安心,你什麼意思?」

「我……我現在狀態不大好,不想拍戲。」

這下氣著了曾姐,冷下臉︰「怎麼,讓你回去琢磨幾天角色,不見開竅不止還反著當縮頭烏龜了?」揉揉鼻粱,她就知道這種大小姐很可能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玩玩,氣頭過了便怯步。「安心,別忘了你當初是怎麼跟我夸下海口的?你說過你會證明給我看,你比汪白靈更加優秀!」

少女抿唇,當初她是這麼想,可十年過去了……她的想法不再如那時那般幼稚,憑著一股氣往前沖。之所以當演員,除了外婆的因素外,其實是為了和汪白靈較量,借以挽回自己可悲的自尊心。

卻忘了不應該以卵擊石,以別人最擅長的一面來為難自己。

如今演戲對她不再重要。

可自己當初對曾姐那麼說,現在又反悔,的確對她不住。「曾姐,你能不能給我點時間,等我整理好心情就會……」也知道這番話的可笑,劇組怎麼可能隨意等一個女三號的戲份?

但她現時真的沒有心情去劇組演戲,拍了也是NG的份。

經紀人那邊停頓幾秒,終說道︰「安心,你要學會對自己的人生和事業負責,你好好想想吧。」說完便掛了。

厲安心苦笑。

「對不起。」

樓上房門一次也沒開啟過,李嬸借機上上下下數回也未果,愈發擔憂。「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

第二天上午少女依舊婉拒了下樓用早餐,中午飯由佣人端入房間,端出盤子時只見素菜和米飯少了一點。

因思慮過度與胃口小的緣故,少女很快瘦了幾斤。且厲家幾個老佣人發現,少女近段時間並不在自己房內窩著。

某日下午李嬸巡例指使幾名佣人打掃老爺和少爺們房間,完事後她走在最後,突然听見不知從哪傳來的歌聲。

隱隱約約,宛如黃鸝般清脆動听。

她皺眉,是哪個新來的沒大沒小在宅里隨意唱歌?于是板著臉往歌曲兒傳來的方向走去。

幽暗安靜的長廊,一扇門開著。

咦,那不是……三少的舞蹈房嗎?說是舞蹈房,因為房子四面牆壁嵌滿了鏡子,厲凡奕用來作私下練習演技的小黑屋。

「……東征西戰,受風霜與勞碌年復年年。何日里消卻了這兵戈戰亂,也免得眾百姓困苦顛連……」

「……兵家勝負乃是常情,何足掛慮?備得有酒,與大王多飲幾杯,以消愁悶……」

戲劇?李嬸年紀大,見多識廣,比一般的佣人有些文化。

哪來的新人惡作劇呢?

走近了,李嬸推開半掩的門扉。

「……勸大王休愁悶且放寬心,且忍耐守陣地等候救兵……」

漆暗的屋子,一道背影旋步獨舞,姿態優美、走位嫻熟。秀美的風姿中帶著點舊時代的名伶風采,那人徐徐哼唱著京劇唱段兒,咿咿呀呀的嗓音空靈透絕。

分外詭異的畫面。

可當這道背影轉身回眸之際,旁觀的李嬸卻大吃一驚——那眼梢清冷略帶一絲凌厲的人兒,竟然是安心小姐?!

似不喜來人的打擾,此番厲安心回眸瞥著她的眼神寒徹入骨,配以她詭異莫名的唱腔和身段,幽暗的禁室……屋內四面八方的面鏡倒影出斑駁的重影與陰森氛圍。

李嬸霎時間渾身涌現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啊……「嚇得她當場拔腿跑開。

當天晚上她就找到了正在書房中處理公務的厲凡琛。講明厲安心幾日來的情況。

厲凡琛一愣,停下手上的工作並蹙眉︰「你是說,她由于思念去世的親人過度導致精神失常?」

李嬸嘆氣︰「我也不想這麼想,可小姐的情況實在太怪異了。」回想起少女唱曲的樣子,她打了個冷顫。

按照一般年輕人的愛好而言,小姐應該對京劇不感興趣才對,且來了數天也沒說有其他的特長。所以李嬸將少女會唱戲的事歸為顧家那位女乃女乃喜好耳濡目染外孫女而致。

厲凡琛沉吟數下,決定自己去看看少女。這幾天他忙著干自己的事,也忘卻了和少女多作交流。再者他們厲家一脈男丁,誰也沒有和女娃相處的經驗。

「行行,那二少您和小姐好好相處。」李嬸認為,厲安心之所以這般全因平時太孤獨而產生的自怨自棄。只要少爺們多關心小姐一下,關系改善後什麼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只怪平時厲家幾個少爺們給李嬸的印象太過無所不能了。

厲凡琛下樓的時候正巧踫上正主,眉峰輕蹙——他反而認為李嬸說得過輕了,眼前的少女哪有半點青春活潑的氣息,整一暮氣沉沉的老人家。

眸中光彩不再,身形瘦得骨感。

「大哥。」

臉頰瘦得只剩一個巴掌大小,雙眼無神。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厲家苛待繼母的兒女呢。

男人當下就打電話聯系熟悉的心理醫生。

醫生來得很快,佣人開門迎接的時候大廳假寐的厲凡奕見到來人挑眉︰「你怎麼來了,找我有事?」

斯文的眼鏡男士笑笑︰「不,這次是工作,並非特意來找你。」

「工作?」厲凡奕擱下劇本,「厲家誰用得上你?「

「應該是你的妹妹。「說著他突然望向一窗之隔的花園外,厲凡奕下意識跟著看去——素色魚尾連衣裙的少女站在籬笆的台階旁,綠茵的陰影打在她臉上,看不清表情。

忽然少女轉頭透過重重玻璃盯著他們這里——防備的眼神,詭譎而陰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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