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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劉徹再次駕臨長門宮,發現長門宮的宮人們于殿外跪地接駕時,面色皆有些惶恐不安。劉徹掃視一圈,卻並未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劉徹微微皺眉,冷聲問道︰「陳娘娘身在何處?」

翠縷顫抖著聲音答道︰「娘娘在玉堂殿,許是上午帶著小公主玩累了,此時想必早已入睡……」

劉徹見翠縷神色有異,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冷哼一聲向玉堂殿行去。劉徹皺著眉頭凝視著緊閉的殿門,吩咐春陀等人在殿外守候,卻在推開殿門之時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劉徹心中一凜,大步走入殿中,只見殿內散落著幾個酒壺,劉徹俯子拾起一個酒壺查看,見其中空空如也,思及阿嬌此時的狀況,劉徹不禁涌起一股怒意。

劉徹轉過屏風,果然見到阿嬌坐在地上,手握著酒壺眼神迷茫的靠在床邊,不禁怒上心來,幾步上前奪過她手中的酒壺,怒斥道︰「果真是長進了,竟然學人家借酒澆愁!一個女子竟然醉成這幅模樣成何體統?」

暮朝卻是抬起頭,愣愣的望著眼前橫眉怒目的男子,迷茫的雙眼中漸漸顯出一抹欣喜,痴痴的笑起來,「誰說徹兒不要我的?果然都是騙人的!我就知道,徹兒心中定是有我的,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更是互許衷情的結發夫妻,徹兒還曾許我金屋之諾,徹兒怎麼可能不愛我,不在乎我呢!你看,我才剛剛喝了些酒,你便跑來勸阻,徹兒待我真好……」

劉徹一愣,阿嬌多久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話了?听著她話語中熟悉的傷感和淡淡的埋怨,劉徹只覺得自己熟悉的那個阿嬌似乎又回來了。

劉徹看著面前神色哀戚卻面露喜色的女子,听她提起金屋之諾,清澈濕潤的眼眸凝望著自己,傻傻的笑,說自己待她很好,心中卻忽然覺得有些梗堵得難過。劉徹低聲一嘆,俯子想要將阿嬌從地上拉起,卻被她撲入懷中,緊緊的抱住自己的腰,好似生怕自己離開一般。

劉徹默然半晌,終是將阿嬌攔腰抱起,輕輕放到床上,剛想起身去拿些醒酒湯來卻被她緊緊拉住衣角無法月兌身。劉徹輕聲一嘆,坐于床邊將眼前神色惶恐的佳人攬入懷中,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悉心安撫。

就在劉徹以為懷中之人已經睡著的時候,卻忽然听聞她用自己熟悉無比卻略帶暗啞的聲音緩緩說道︰「蓁兒的眼楮最像徹兒,狹長、明亮,好像閃著光芒的繁星。每當看著蓁兒笑彎了雙眼,我都會很開心,很快樂。我常常在想,徹兒小時候是不是也像蓁兒一樣愛笑?若是小孩子也有記憶就好了,那麼,我便可以清晰的記得徹兒小時候的模樣了。」

「蓁兒很愛吃甜食,但我害怕對她身體不好,因此總是不敢讓她多吃。她這點倒是與徹兒不像,應該是隨了我吧。記得徹兒每次見到我送到你面前的甜點都會皺眉頭,眼中的厭惡那麼明顯,好像一個挑食的小孩,雖然少了帝王的威嚴和氣勢,但卻十分可愛。我喜歡這樣的徹兒,所以明知你不喜歡,卻仍然總是拿著甜食逗你。」

「徹兒上次來看我時竟然還說要品嘗我做的桂花蓮藕,徹兒每次言不由衷,我都會看得出來。那時候,徹兒表面上不斷夸贊我的手藝,心中卻一定在想,好可怕的食物,怎麼會有人喜歡吃這樣的甜膩膩的東西呢?就連我說並沒有放太多糖,不會過于甜膩,徹兒都依然不為所動,果然和以前一模一樣呢。」

「徹兒在新婚之夜便對我說過,要我為你生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還要和我一起好好將他們養大,教他們讀書習字,給他們最好的一切。可是,徹兒忙于政務,已經很久未曾見過蓁兒了。許是徹兒有太多事情要做了,便將這些瑣事忘記了。不過,沒有關系,我會替徹兒好好的照看蓁兒,連同徹兒的份一起,一定會讓蓁兒幸福的。」

「記憶,果然是令人又愛又恨的東西,是不是?它可以讓人歡欣喜悅,也可以讓人痛苦心碎,而有時候,它卻又讓人煩惱苦悶,只想逃離。記得徹兒最後一次在椒房殿見我,你對我說,你不需要我了,你說金屋藏嬌不過是一個華而不實的美夢,如今夢醒了,你要將夢中的一切全部忘記,也要我將我們之間的一切過往統統忘記。」

「那時候,我很難過。我一直都知道,我並不是徹兒理想中的妻子,徹兒想要的改變,我一直無法做到。但是我想,或許,這一次,我可以做到。至少,我可以假裝做到。」

「原來,我也可以心境平和的面對徹兒的姬妾,可以面不改色的喝下徹兒命人端給我的避子湯卻依然微笑。徹兒知道嗎?當皇祖母夸贊我說‘阿嬌終于長大了’,我面上雖然在笑,心里卻難過得只想流眼淚。為什麼我長大了,心里卻並不快樂?我好想回到小時候,回到有皇祖母和舅舅幾位長輩呵護、徹兒真心疼愛我的小時候。」

「我一直以為,夢到徹兒會很難。其實,也沒有那麼難,所差者,不過一壺美酒而已。徹兒,徹兒……你能在夢中多陪伴我一會兒嗎?我真的,好舍不得你……」

劉徹見懷中之人聲音減弱,同時感到肩上漸漸濕潤。不知為何,以往阿嬌大哭大鬧,只會讓劉徹覺得厭煩,而此時阿嬌隱忍的落淚,卻讓劉徹心中憮然。

劉徹等懷中佳人睡熟後,才小心的將她放到床上,並且悉心為她蓋好錦被。劉徹凝視著阿嬌的睡顏良久,卻發現她即便在睡夢中卻依然微蹙著眉,蒼白的面容上猶帶淚痕。劉徹伸手輕輕的為她擦去臉上的眼淚,卻在發現自己心中竟然涌起濃烈的憐惜與淡淡的愧疚之時驚訝的住了手,難以置信的望著床上猶在沉睡的女子,臉上接連變換了許多神情,忽然站起身便想離開這個讓自己很不對勁的地方。

劉徹剛邁出幾步,發現自己腳下踩到了些什麼。劉徹低頭細看,卻發現地上原來散落著許多幅帛畫。

劉徹俯身拾起帛畫,細看之子狠狠一震,只見一幅幅帛畫之上都有同一個男子,那男子有著與自己一般無二的面容,但卻有著極為不同的神色。而畫中的女子則依偎在男子身畔,巧笑嫣然,很是幸福的模樣。

這些帛畫顯然不是同一時間所畫,畫中的筆法由生疏到純熟,而畫中之人也漸漸長大。劉徹仔細的翻閱著手中的帛畫,慢慢想起了很多被自己遺忘的往事。劉徹忽然發現,原來阿嬌竟然陪伴了自己那麼久,原來他們之間有著如此多的回憶。

這是阿嬌第一次爬樹,她原本堅持要自己爬上樹,去抓那只有著美麗羽毛的小鳥,結果沒多久便後悔了。她膽怯的望向樹下,自己則擔憂的在樹下張望,伸出手臂欲接住即將掉落的阿嬌。

這是姑母指著身後的一群宮女問自己,想要哪位女子做妻子,自己則說阿嬌很好,若得阿嬌為婦,當作金屋貯之也。畫中的阿嬌雖然轉過身,卻在偷偷的回頭凝望自己,含笑的眼楮里有著顯而易見的歡喜。

劉徹一幅幅翻閱著,忽然在看到一幅畫時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劉徹眼神復雜的看著畫中于月桂樹下相對而坐、弈棋談笑的男女,只見男子臉上原本冷硬的線條因那抹溫暖的笑容變得柔和,滿含笑意的雙眼中有著明顯的寵溺與深情。劉徹默然半晌,伸手撫了撫畫中女子溢滿幸福的笑臉,喃喃低語道︰「原來,在阿嬌心中,朕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

劉徹翻閱到最後一幅畫,這幅畫顯然只畫了一多半,尚未完成。畫中只有一位女子和兩個可愛的孩子,以及一位尚未畫完的男子。兩個孩子不過兩三歲的模樣,女孩比男孩略大些,他們圍在女子身畔伸著胖乎乎的小手,好似希望女子將他們抱起一般,稚女敕的臉上帶著天真純淨的笑容。而畫中的男子只被簡單的線條勾勒出了高大的身形,因此看不出面上的表情,倒顯得有些陰郁。

劉徹心思復雜的看著這幅畫,伸手模了模兩個孩子可愛的笑臉,臉上的神色漸漸柔和,竟然用低沉的聲音輕聲問道︰「你們兩個小家伙也會像你們娘親一樣,面上雖然在微笑,其實心里卻在擔憂害怕麼?」

劉徹當晚並沒有離去,而是懷抱著睡得並不安穩的女子,凝視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直到天際微明時才沉沉睡去。當劉徹睡熟後,懷中的暮朝卻是緩緩睜開雙眼,清澈明淨的眼眸中竟無一絲醉意。

次日清晨劉徹醒來之時,卻發現阿嬌已經不在身側。劉徹披衣起身,只見殿中整潔明亮,已不見昨日的滿地狼藉與壓抑悲傷。

听到殿內的響動,春陀帶著宮人們走進殿中服侍劉徹梳洗更衣。劉徹一邊任由宮人們為他整理衣物,一邊隨口問道︰「陳娘娘人呢?可是在小公主那里?」

春陀恭敬的答道︰「陳娘娘一早便起身了,此刻應該在陪小公主玩耍。」

劉徹想了想,又說道︰「將長門宮內的美酒全部搬走,告訴長門宮的宮人們,若是以後再任由陳娘娘縱酒大醉而不加勸阻,朕定要治他們侍奉不周之罪。傳孫太醫過來為陳娘娘診脈,若是陳娘娘仍然頭痛,讓孫太醫想想辦法,但切不可用損傷胎兒的湯藥。」

春陀連聲應諾,心中卻是無比驚訝。陛下前些日子還令內侍送了避子湯給陳娘娘,如今為何又改變了主意?果然是聖心難測、伴君如伴虎啊!

劉徹看了看時辰,也快到早朝的時候了,因此便起身往殿外走去。然而走了幾步,卻是漸漸慢了下來。原本想要直接返回未央宮的劉徹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腳步一轉往小公主住的側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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