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來試試晉江新出的官方防盜方式~~可如今……這個站在阿瑾面前的紅蓮城城主,竟然就是當年那個阿瞳。
此時此刻,阿瑾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喜還是該悲。雖然她和聶瞳曾經相處過一年,雖然她曾經很在乎過當年的那個男孩,但是……
那一年之前,他們活在不同的世界里;那一年之後,他們依舊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只有曾經那個短暫的交集,證明他們的相識。
而十五年後的今天,他們的第二次相遇,也只是因為聶瞳知道︰在他被迫離開那個山谷後的漫長時光里,阿瑾的師父依舊一直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他母親身上。那些消息靈通的的江湖人也只知道江湖有名的牧神醫後面幾年整日悶在那個山谷里,謝絕了所有去求醫的人,只偶爾讓自己的徒弟出山谷去為某些病情特殊的人治病。但絕少有人知道,她師父一直在為一個中了毒蠱的女子研究解蠱之術,更沒有人知道那女子的身份……只有一個與她師父交情極好的故交知道有那個女人的存在,並且知道在她師父幾年如一日的努力下,那個早已失去意識的女人似乎起過一次動靜。
不過,聶瞳的母親最後還是死了,再後來幾年,阿瑾的師父也死了。余下阿瑾一人,也離開了山谷。
行走江湖期間,確實有一個人因為牧神醫的名聲而來找過阿瑾為人解蠱。阿瑾在師父手下耳濡目染那些年,對毒蠱的了解自然也不差,不過那次那個中蠱之人中毒還不深,且找她的那個人人家一心只希望阿瑾能夠讓中蠱之人恢復以前的樣子,阿瑾只要負責幫他把蠱蟲從那個人的身體里拔除干淨就可以了。
可如今的聶瞳呢?他根本就不打算讓傾央月兌離蠱毒。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便不得不看在往日相識的份上,在這兒提醒你一句︰你如果敢在我的城里動什歪腦筋,我還是會對你毫不手軟的。」此時,聶瞳開口冷冷提醒阿謹道。
「什麼歪腦筋?」阿瑾嘲諷似地裝傻問道。
聶瞳依舊冷冷掃她一眼,只淡淡道︰「你心里清楚。」
說完,聶瞳便懶得再理她,只自顧自地走到了那個傀儡般可憐的女子面前,修長而蒼白的手指輕輕撫上她光滑無暇的面頰,神色平靜,動作溫柔得幾乎叫人心顫。
「你愛她嗎?」
——身後默默注視著他的阿瑾卻極其突兀地問了一句。
聶瞳的身影瞬間凝滯,沒有轉過身,可從他的聲音里可以感受到帶著微微顫抖的怒意和諷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阿瑾卻好像絲毫沒有受他情緒的影響,只輕巧地勾唇,說道︰「如果換成是我,我絕不會將我深愛的母親曾經承受過的一切,原模原樣地加諸在另一個我單純只是痛恨的人身上。除非這個人就是當年害我母親的人——可傾央顯然不是。」
聶瞳轉身,嘴角也帶著笑︰「可是如果說,當年害我母親的人就是傾央的父母輩呢?」
阿瑾一愣……會是這樣嗎?
聶瞳看到她的神色莫名覺出一絲小小的快感,嘲諷般輕笑︰「你不用這麼快訝異,我只是說如果,玩笑罷了,可事實並非如此。我的意思只是︰你不要對每件事都太想當然了。」
「哼,我不信你對傾央只有恨和厭惡。」阿瑾有些生氣,卻仍然不相信他的否認。
聶瞳的眼底閃過一絲叫人害怕的暗光,他突然走近她的面前,在離她的臉只有一指的距離下冷冷地逼視著她,聲音凜冽︰「就算你說得對,那又如何?」
——「就算我只是想佔有她,折磨她,看著她痛苦,那又怎麼樣呢?那也沒有人能夠證明這是一種愛、而不是恨。」
阿謹抬頭看著那張近在咫尺俊美異常又無比冷冽的臉龐,只覺得此刻他眼底如濃霧般漫延的幽深晦暗幾乎能將人淹沒。
「那你為什麼不干脆殺了她?」阿瑾微仰著頭,毫無畏懼地直視著他,質問道。
「我為什麼要殺了她?」聶瞳反問。
阿瑾一時啞然。
聶瞳勾唇冷笑,眼底卻浮起一絲更深的晦暗︰「你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我說過,我喜歡讓人比死更痛苦地活著。」
尾音里面帶著某種近乎碾壓的愉悅。
那種從心底里迸發出來、一直蔓延到瞳孔里的奇異愉悅感,在他的瞳孔里染上了幾絲旖麗的色彩,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瘋子?
阿瑾今天原本還想問問他,關于那晚出現在自己房外的詭異女孩,可此時心底卻突然莫名地退縮了一下,她害怕更多的問題可能會讓此刻的他變得更加可怕……畢竟,今天她已經戳了他的一個痛處。
聶瞳不再理她,說完那最後一句話就轉身離開了。
他走後,房間里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
阿瑾獨自沉默地站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又想了些什麼,然後才轉身,走到傾央旁邊,安靜而專注地看著她,神色里既有悲憫又有疑惑。
她忍不住想起了聶瞳的母親——那個在山谷里由阿瑾和她師父照顧了將近十年的女子。小時候阿瑾就覺得那個女人很美,長大後混跡江湖多年、見了許多美人後依舊覺得她很美,但傾央比她更加美。
——在阿瑾二十四年的記憶里面,那些長得特別美的女子大多數命運和境遇都不大好……或許,越是美人就越是容易招人恨吧。
但聶瞳的母親當年的情況可能比傾央更糟。在阿瑾漫長的幼年時光里面,聶瞳的母親始終都像是一具雕像一樣活著,無笑無淚、無痛無癢——阿瑾甚至懷疑,她早已無心無魂。
然而,即使那樣,在聶瞳被抓走後的第八個年頭,在阿瑾早已習慣了那個房間里幾年如一日的安靜時,聶瞳的母親終于還是動了。
——那一天,阿瑾听到她師父狂喜的激動聲音從房間里傳來,阿瑾萬分驚奇地跑進了院子,結果就看到了讓她也意想不到的一幕——那個女人仍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椅子上,可目光里的神色卻分明與先前不同了,而她的手指和唇瓣都微微地顫動著,仿佛急切地想要表達什麼。
阿瑾看到那一幕時,愣愣地站在房門外,什麼話都講不出。
師父看到她,滿臉歡喜過來抱住她,口中幾乎語無倫次地興奮喊著︰「阿瑾,她動了!十年了,我竟還能讓她的意識重新醒過來!」
阿瑾仍呆呆地微張著嘴巴,任由她師父抱著。
她說不清自己那時候的感覺……只是,長大後的她其實很能理解師父當時的心情。
于她師父而言,一開始收留、照顧那個女人只是因為惻隱之心,後來相處了一段時間,惻隱之心里面可能又多了一點憐愛之意,甚至還有了一絲迷戀。但十年如一日的朝夕相對,十年如一日地在那個女人身上不斷研究、試驗解蠱術,師父對她本身的感情里早就化入了他對自己學術的痴迷——毫無疑問,那個女人代表了他半生的鑽研成果。
在此之前,人們甚至不屑把解蠱術列入醫術中,也從沒有哪個人能把一個失去意識和行動能力十年之久的傀儡重新喚醒。
而阿謹的師父死後,阿謹又恐怕是目前的醫者里面對解蠱術了解最多的一個了……
「我一定會幫你的。」
阿謹看著那個身體被蠱蟲侵佔傀儡一般的女子,手指輕輕撫過她幾乎無暇。的臉頰,鄭重地說了一句。
然後,阿瑾也終于轉身離開了那個房間。
房門被合上後,諾大的房間又陷入了一片昏暗和安靜,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靜默女子眼底的神色卻是緩慢地流轉了一下。
……
「你放心,我不僅會幫你,而且會幫桑晚也逃出去。」阿瑾俯在她的面前,壓低了聲音悄悄說道。
傾央眼里好像頃刻間被「桑晚」這兩個字激出一些淚光來。
「我已經去偷偷見過他了,他還好,你不用擔心他。」阿瑾忍著不去回想桑晚在密牢里的情狀,對她撒謊安慰道,「我們已經計劃好了,明晚我就從聶瞳那里偷到鑰匙幫他逃出去,到時候他會把你一起帶走的。」
傾央卻在听完這話後露出抗拒的神色來。
阿瑾不解。
「他……」傾央努力地動著唇,好像想說什麼。
阿瑾焦急卻也耐心地等著她。
「他……並不想……帶……我……」
「你不要這樣說。」阿瑾猜到她想要說的話,提前打斷了她。
「你……不知……道。」傾央繼續努力地喃喃著,明明很吃力,卻好像非要把那些話講出來不可,「當初……是我……是我……在……他的……酒里……下了毒……所以,他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其實有些事雖然桑晚和聶瞳都沒有告訴阿瑾,但阿瑾基本也能猜出來。此時,听了傾央親口把這件事告訴了她,她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吃驚,只努力地握住傾央的手,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阿瑾想跟她說︰「沒關系的。」但是她又不是桑晚,她有什麼資格對傾央說這樣的話?
「我……」傾央還想說什麼。
但阿瑾已經不忍心在听她講那些話了,打斷她道︰「你不要再說了。不管怎麼樣,我都會讓桑晚把你一起帶走的,他也已經答應過我了!」
「他……」
傾央似是微微愣了一下,眼里沉默著,最終卻從口中吐出一句︰「他……恨我……」
「不會的,他可以原諒你的。」阿瑾又道。
原諒?
傾央的唇角似是動了動。這世上,總有些事情是不可能被原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