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听了蕭凌楷的話,阿珞卻突然出乎意料地笑出了聲,他幾乎就要忍不住提醒她壓低聲音,她卻突然止了笑聲繼續說道,「你想把冰痕帶給他——你得了冰痕會把它交給你的父王?你一邊口口聲聲說我騙人,一邊卻在自欺欺人!」
「你在胡說些什麼?」蕭凌楷的神色竟躲閃了一下。
她凌厲的目光掃向他,聲音冰冷而平靜︰「你若得了冰痕,怎麼會舍得把它交給別人?」
他似乎不想承認,神色卻愣然,久久說不出話來否認。
「你父王當然也知道你不會那麼做。」阿珞確鑿地說道,「離王知道如果你得了冰痕,又抓到了靈國公主,你不僅會威脅到太子,而且會威脅到他,所以——他當然不能任由你獨攬功勞。更何況,他不會允許你的勢力勝過太子,畢竟太子才是最終要登上王位的人——別忘了,他雖然一直容許你和皇後的勢力壯大,卻從來沒有考慮過廢去太子的地位。」
「堂堂靈國公主,是靈國王室的最後一脈,代表著靈國的中心權力,是和離國國主對等的存在。那樣的人,憑什麼任由你這個受他驅使的小小世子去掌控呢——他一定是這麼想的,你說是吧?」
蕭凌楷沉默許久,狠狠咬牙,低聲吐出一句︰「你憑什麼這麼確定是我父王藏了她?」
阿珞滿意地微笑︰「我憑什麼這麼確定?別告訴我,你二世子自己心里從來不曾這樣懷疑過?我只是幫你把它們說了出來罷了。」
他的聲音輕輕地顫抖︰「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眼下你把你手下那麼多兵力安排在離明城外,你想做什麼你自己不明白嗎?」她緩緩說道,黑色瞳孔中波光輕閃,似月光碎在眼底。
他的眼中陡然閃過一絲細冷的光——「你是什麼意思?」
「你不必急于否認。畢竟,有些事現在不做,將來就沒有機會做了。」她笑了笑,不以為意。
又娓娓道︰「你剛回來,你父王就急著想收回你的所有兵權,還不肯自己出面,讓太子來逼誘你。你想想,等你沒了兵權,你和去靈國前有什麼區別——軍功再大,你也不過是個世子而已,太子還在你的上面。熬了這麼多年,無論換做誰,都會想要趁機一搏。」
「你也想讓我反——這是太子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蕭凌楷在心底極力勸自己沉住氣,問阿珞道。
「是太子想和你合作。」阿珞如實答。
「呵——」他笑,「太子?太子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反意,何不現在就去父王面前告發了我?這樣一來,王位就更加是他的了。」
「太子也和你一樣等不及了。」
阿珞淡淡嘆了口氣,在夜晚的空氣里呼出一層淡淡的白汽,道,「你們的父王是個怎樣的人你也知道。只要他在一日,太子心里便多一日的不安。」
他不由冷笑︰「可與我合作完之後,到了王位面前,太子還不是一樣要與我刀劍相向?」
「你可以想想走哪條路比較劃算。」阿珞緩緩說道,「——是交完兵權做個乖乖的世子,還是放手一搏和太子來一場公平而徹底的競爭。」
蕭凌楷想了想,過了一會兒,卻突然沉聲低笑一聲︰「可我也一樣能把太子的造反之心告訴父王啊。」
「所以,我這不是又給你加了冰痕嗎?」阿珞絲毫不在意一般,莞爾一笑,道,「且不談你父王會不會信你勝過于太子,靈國公主和冰痕那樣的誘惑放在你面前,你敢說你一點都不心動?」
「我幫太子造反,你幫我得到靈國公主——那你豈不是阻礙了太子日後的路?」蕭凌楷向來疑心都重,面對這個女人,他更不得不把話全部問清楚。
「即便冰痕和靈國公主都成了你一個人的,你也不一定贏得過太子吧?」她笑,「離國和靈國可不一樣,在這里不是憑著一件傳統聖物或者宗教信仰就可以稱王的——離國上下,以及大煜其他諸侯各國,最講究的一直都是勢力和眾論。」
听到這兒,蕭凌楷的心不由一沉︰這個女人顯然已經吃透了如今的局勢。他和三王爺、王後一眾雖然對太子存在著極大的威脅,但朝上的大多數人畢竟都是想著太子的。帝都那邊雖然有人看好他二世子,但在沒有絕對勝算前也定然不會全力幫助他。
「我知道如果我兩者都要,必然要冒極大的風險,說不定一個不小心便會摔下懸崖粉身碎骨。但我撐了這麼多年,你要我就這麼妥協?」他雖還不肯妥協,但話中顯然有了幾分讓步。
「若是從前,這當然是個不公平的交易。但現在不同了——」她的話鋒突轉,眼里有亮光閃現,
「現在靈國不是已經被我們打敗了嗎?」
「靈國?」蕭凌楷不由一驚,「靈國的純炎八家如今雖四下流散,但各家的人都還保護著靈族人,你妄想直接拿下靈國土地,心也太大了吧?別到時候,太子坐穩了離國的王位,卻把我扔給純炎六家的那幫瘋子。」
「你又忘了。」阿珞嘆了口氣,笑道。
「什麼?」蕭凌楷忍不住皺眉,在這個女人面前他似乎成了什麼都不了解的小孩。
「我會把靈國公主帶到你的面前,別忘了靈國公主對純炎八家而言意味著絕對的臣服。到時候有了靈國公主,有了冰痕,又有你手下握著的軍隊,你會對付不了一群四散而藏的靈國人——你也知道冰痕對靈族人而言就是王權的象征吧?連帝都都派人來查它的事了。現在的關鍵就在于︰誰能得到冰痕。」
「至于離國的王位,本就是太子的,你若硬奪過去,後面接踵而來的麻煩又該有多少呢?先不說朝堂之上會有多少人支持你,就是你的胞弟也或許會轉而成為你的敵人——畢竟,當今的王後偏向的始終是只是他。再來說說三王爺,他支持你的理由又是什麼?自己的利益罷了。一旦你們之間的利益聯結失去了平衡,只怕他會是第一個會起來反你的人。」
「再想想第二條路︰你若掌控了靈國,到時候又有我們離國相助,何愁帝都那里再來為難你?至于靈國,你只需先娶了靈國公主,再以冰痕為恃,還怕封不上那些遺民的嘴?」
蕭凌楷垂眼沉默著,顯然腦中正在劇烈運轉著。
這種計劃,原先他是想都不敢想的,做靈國的國主——這放在前人的眼里就是個天大的妄想,可經她這麼一說,他似乎一下子驚醒︰戰敗後的靈國並沒有什麼特權,也不過就淪為了大煜的一個諸侯國罷了,那麼,她說的這一切便不是沒有可能實現的。
她嘴角的笑意不著痕跡,繼續不急不緩地說道︰「你與你弟弟不同——他喜歡的不過是如女人一般的勾心斗角,終究也只能與王後、王爺那等人為伍罷了,可你卻是一個願意去開拓新局面的人——你要知道,你的心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大。」
「我……」他畢竟還是動搖了,多年來在離明城與太子勢力的相斗已經讓他繃得太緊了,他確實渴望更開闊的世面。但他還是有些猶疑,這個女人比他先一步為他設想了這一切,實在可怕。
「你已經沒有機會選擇了。」
見他遲疑,阿珞突然提高了音量,語氣一轉,嘴角笑意詭秘,「你離席的這段時間里,太子想必已經听從你們父王的意見,讓人控制了你手下的人,若是他現在去告發你想造反的事,你還指望有活路嗎?」
「什麼?」蕭凌楷不敢全然相信她的話,卻也不敢不信,「——簡直陰險!」
「你是在說你們父王,還是說我和太子呢?」她表情輕松地問道。
「或者——你可以賭一賭你父王有多愛你這個兒子。」她已然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了,「當然,你也可以賭你的那些手下能不能敵過禁軍和太子手下的聯合。」
蕭凌楷沉默許久,臉上突然露出笑來︰「太子此番也是頗費心思啊。」
「你只需選擇答應或者不答應。」
「我當然只能答應。」他答道。
若說剛開始她還像是在勸誘他,現在戲演完了便只剩下了逼迫了——不答應便只剩下一條死路。
若是答應,等他的人聯合著太子的人一起反了他們父王,太子若是反悔,他至少可以憑借著手下的兵力與太子一較高下。
他的目光快速變化著。他向來端肅儒雅的大哥都能有此等逆上之心,他蕭凌楷又有何可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