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沒了這些柔弱的宮女們當前鋒,陸枕窗剩下那些個星星零零的散兵根本抵擋不住外面真正經歷過殺伐的楚軍之勢。

不過須臾間的功夫,便如鳥獸作散,跑的跑,降的降,真正拿起兵器的微乎其微。

「卿卿!」

陸知禮從馬上躍了下來,他一雙狹長的眼眸一直望著朝他跑來的凡卿。戰場一別數日,他還能再見到他的小姑娘,眼睫有些微微濕潤,噙著笑意的嘴角再是斂不住,任凡卿一頭扎進了他的懷中。

這是一個很長的擁抱。

「陸知禮。」

「嗯。」

「你還舍得回來?」

遠處透亮的火光一片片燃起,陸知禮伸手撫上了凡卿的臉頰,聲音低啞,似是隔著幾載的光陰又似昨日剛見,「卿卿還在,我不敢死。」

凡卿此刻便是再也冷靜不下來,方才竭力抑制住的聲音有些顫抖,低低的埋在他的肩膀上抽咽了起來,小小的哭聲與這慘烈的戰場格格不入,卻句句都是她這麼些時日來的真情流露,「你知道我深怕你再也不回來,深怕陸枕窗真的奸計得逞,深怕凡家和我都……」

「別怕,卿卿。」陸知禮柔聲安撫道,「我回來了,陛下也回來了,都過去了,大楚最後一個心月復大患,沒了。」

凡卿的目光眺向遠處,陸枕窗那大逆不道的逆賊也已下了馬,跪在了地上,啟德帝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她無從而知,她只知道,自己太累了。

「卿卿?」

「來人!世子妃暈過去了!」

大楚復元的這一天被史官載入了史冊,稱為暮夜。大楚的啟德帝聯合懷安王家的世子只拿區區數萬將士便一舉攻破了控城的叛軍。

可這其中最大的功臣卻是凡家的那位長樂郡主,在二皇子以宮女為肉牆阻隔時,是她站了出來,號令了眾女捍衛自己的生命,從而……

「喂,別念了,再念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凡卿往嘴里塞了一塊小點心,嫌棄的瞪了一眼陸知禮。

陸知禮將那小報放在了床頭,笑了笑,戲謔道,「若百姓知道這報上那鐵骨錚錚的世子妃卻是卿卿此時此刻的場景,不知作何感想。」

凡卿瞥了眼自己,倚在榻上蓋著錦被,面前放的全是精致的點心和開胃的切塊水果,眼珠子轉了轉,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威脅,「這個嘛,可是只有你知道喔!」

陸知禮將那吃著上火的點心往遠稍挪了挪,想著她自那日暈倒後醒來身子還未痊愈,可緊接著凡卿的小眼神就跟了過來。

他好笑的放棄了手上的動作,「說正事吧,你猜猜陛下怎麼處置的陸枕窗?」

凡卿想了想,「左不過是囚禁他,他是嫡次子,又不是後宮里那些隨隨便便一個妃子生的。雖是大逆不道,可若是殺了,怕是皇後要跟他鬧翻了天。」

陸知禮點了點頭,「卿卿蕙質蘭心,陛下將他鎖在天牢里終生囚禁,不過听說日日都要抽上十鞭,以做警告。」

「別,別拿這些文縐縐的詞來形容我,我什麼樣我心里清楚。算起來,對于陸枕窗來說,活著不如死了,他這一輩子都對皇位求而不得,如今這大楚就剩陸疏一個太子,他怕是要氣得發瘋。」

「那便是他想要謀反那一刻便能想到的結局了。」陸知禮淡淡道,似是沒什麼反應。這一趟出征回來後,很多事他似乎有些想開了。

到底是復仇,然後看著大楚分崩離析,百姓流離失所好;還是原諒敵人,放過自己,安穩的守著卿卿,守著弟弟,過上一輩子好。

他已經有答案了。

凡卿掀開了被子,陸知禮體貼的遞上了手攙扶著她,待她站穩後又彎下腰替她穿鞋,問道,「卿卿身子尚還虛弱,怎麼要下床了?」

「方才我醒著,你還沒來的時候,綺羅告訴我吳南晴病了。」凡卿蹙眉,「听說好像病的厲害。」

「初六。」陸知禮也不多問,朝門外喊道。

「給娘娘備馬車,帶一隊精兵,再喊上綺羅伺候著,若一個時辰不回便來報我。」

凡卿笑著捏了捏他的臉,「你緊張什麼,不過是見見老朋友,弄的好像我要進賊窩一樣。」

陸知禮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在了她身上,又替她系好了帶子,語氣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吳南晴可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何況你還病著,我總是不放心的。」

「好好好,越發的絮叨了。」凡卿嬌嗔的瞪了他一眼,心下卻是暖暖的。任誰也想不出這京中人人都想摘下的高嶺之花,卻是這麼一番細致的樣子。

她突然很想快點去國公府,好早早回家與他一同用膳。

能跟他在一起吃好多好多頓飯,大概是最簡單又幸福的事情了吧。

精致的六角馬車緩慢的在街上穿過,朱紅的側簾上印了一個大大的「陸」字,無不昭示著這馬車里坐著人的尊貴身份。

過往的行人紛紛駐足側目,自宮里那位二殿下倒台後,陸王府和凡府可以說是這京中最為春風得意的兩家了。

成王敗寇便是這樣,遑論這兩家是攻城那日的功臣了。

凡卿坐在馬車里閉目養神,能隱約听見百姓的議論聲,不免搖了搖頭。這段日子都傳凡家與王府是大大的功臣,論理加官進爵都是理所當然的事兒,可為何皇宮里邊賞賜的消息遲遲不出。

自古功高震主的,沒一個好下場。

如是這般想著,緩慢行駛的馬車漸漸停了下來。凡卿睜開了眼楮,約莫著應該是到了。

國公府的下人見是陸家的馬車,連忙上前迎接,凡卿卻仍由綺羅扶著下了車。出來迎接的幾個下人一時竟不知怎麼開口。

要說這凡卿已經嫁給陸知禮做妻子,他們喚一聲世子妃娘娘便可,可凡卿本又是陛下冊封的長樂郡主,京中閨秀們誰也沒這個殊榮。

躊躇間,凡卿淡淡開口,「我既已嫁人,自是陸家的媳婦。何況我今日來是探望你們家小姐的,不必為了一個稱謂把我堵在門口,進去不得吧。」

一番話說的簡單明了,再清晰不過。一個伶俐通透的下人頓時悟出了其中的意思,諂媚道,「世子妃娘娘,您里邊請。」

凡卿命綺羅隨手賞了點金瓜子,果然,那下人得了恩賜笑的合不攏嘴,直直的走在前邊為她引路。

她頓時有些唏噓,這府上的主子生了重病,奴才還有心思討好她,到底是拜高踩低的世道了。

自與吳南晴徹底決裂後,她便很少來國公府了,許多的陳設還有路徑她已經不記得了。順著回橋穿過一條僻靜小路,密林蔥葉間,隱隱可見一座精致的瓊樓。

「小姐,世子妃娘娘在外面呢。」吳南晴的貼身婢女遠遠見到凡卿一行人,特地對還躺在床上的主子稟報道。

床上的人不復昔日的明媚,蒼白的一張臉竟是一點血色都沒有。吳南晴的睫毛抖了抖,勉強睜開了眼,虛弱道,「扶我起來。」

「不必起來,躺著便好。」

門外傳來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吳南晴怔了怔,竟是又乖乖的躺了回去,這聲音其中的清脆和明亮是她這個病人不曾有的。

她看見凡卿逆著光立進門的屏風處,一身得體的宮裝和精致的妝容,讓她恍惚有些回到過去的感覺。

那個時候她們還沒有決裂,站在凡卿旁邊的還是她吳南晴。

從小便和她做了摯友,她知道卿卿不論何時何地都一定要化著最精致的妝容。念及此,她笑了笑,「你今天真好看。」

「我哪天不好看。」凡卿攤了攤手,坐到了她床邊,「果真是病來如山倒,你如今看我也不像仇人了,也能心平氣和的跟我說話了。」

吳南晴嘆了口氣,「從前的事兒……」

凡卿將食指立在唇前,示意她噤聲,「從前的事不必說,我知道我們從前關系好的像一個人,可我也說過我們從此不再是朋友。」

「今天來看你,純粹只是礙于身份,不得不來探望,你別想多。」

吳南晴示意婢子扶著自己起來,她如今被疾病折磨的不像人形,慘白的一張臉再也凶不起來。她咧了咧嘴,扯出的笑容竟像哭一樣,「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你,卿卿,你一向是嘴硬心軟。」

「我知道我這個病治不好,想必你也知道,所以你是來看我最後一面的對麼?」

凡卿生硬的別過臉,「什麼最後一面,我只是例行公事。」

吳南晴卻是恍若未聞,從枕下拿出了一塊玉佩,幽幽道,「卿卿,你還記得這個東西麼?」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