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漫天雪花中的兩個直角。半秒後, 那樣的兩個直角出現在了客場看台的每個角落。QPR球迷的歡呼聲隨即變成了整齊劃一的呼喊︰
女王的藍白軍團！
女王的藍白軍團！！
女王的藍白軍團！！！
埃弗頓球迷似乎嘗試用辱罵的歌聲蓋過這樣的呼喊, 但只是徒勞, 電視機前的人們可以證明這一點。
陸靈笑了。在無數的鏡頭前，她露出了一點笑意。誰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她沒再往那個方向看, 他也已經放下了手臂。她只是轉身跟助教擁抱了一下，然後便回到教練席坐了下來。她拿起一瓶水, 緩緩轉開瓶蓋，緩緩把水瓶送到嘴邊。她的身邊和身後, 替補球員們和教練組的成員們也都重新入座。等她喝完水，場上正準備重新開球。比賽還未結束, 還有至少四分鐘。你永遠不知道英超的主裁何時會吹響終場的哨聲。你應該警惕。
但提姆的聲音突然在陸靈耳邊響起︰「他是個浪漫的男孩兒。他回來以後我一直覺得他成熟了很多……」伴隨著笑聲助教繼續說道, 「原來他還是會為你發瘋。」
陸靈沒說話。她再次站了起來，走到了邊線。
比賽還沒結束。她告訴自己。
沒有再出現任何狀況。盡管埃弗頓又圍攻了接近一分鐘，但當角球開出, 本杰明拿到球，傳向索林……剩下的時間就只是QPR在控球拖延時間了。
終場哨響。
陸靈使勁握了握拳頭。6分。她現在手握6分的分差。就算切爾西明天贏球，在積分榜上超過埃弗頓, 那QPR也有5分優勢。只要自己的球隊在接下來的比賽中不出現重大失誤，那麼, 本賽季的英超冠軍將是她的囊中之物。當然, 依舊需要謹慎。還有三項杯賽賽事摻雜其中，尤其歐冠淘汰賽壓力巨大……
愛麗絲突然在她身後抱住了她。
陸靈回過頭, 笑著, 「是的, 我知道，一場偉大的足球比賽。」
愛麗絲靈動的眼楮轉了又轉，最後她捂住嘴，在她耳邊道，「一場浪漫的足球比賽。」
陸靈笑了下，拍了拍愛麗絲的後背，走向了埃弗頓的主帥。
馬爾科-席爾瓦心情不佳，但他沒太顯露在面部表情上。他禮貌的跟克里斯汀-陸握了手，馬上往球員通道走。他喪失了所有主動權。現在，他唯有希望那個羅曼蒂克的慶祝動作給QPR帶去一點麻煩。仍然，那不是他能左右的。他不可能站出來說「瞧，她跟她的球員搞到了一起」，那沒有格調。最重要的是，那他媽沒用。很顯然，至少，他們的球迷根本不在乎。
陸靈解開了大衣的扣子，往場上走。她跟每一個場上的球員握手或是擁抱。她不知道他們怎麼想，她沒有去刻意留意他們的神情，她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她當然有所恐懼。但就像派特在那個在巴塞羅那的夜晚說的，她也會直面恐懼，照做不誤。
利物浦的雪越下越大。
古迪遜公園四面八方的燈光讓球場亮如白日。主場球迷在退場，客場球迷幾乎一個都沒走。他們在歡呼與歌唱。風雪中，陸靈依稀听到了利物浦人調侃的歌聲。「她有個西班牙情人……」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她和尼克的那些往事會伴隨著這些歌謠被人們一次又一次地提起。她沒法當做那沒發生，她也沒有必要刻意遺忘。只是無論如何，那都是過去式了。
球員們也在互相擁抱。這是一場值得慶賀的勝利，擊敗最強勁的競爭對手之一，領先6分，而且淨勝球是埃弗頓和切爾西無法超越的。埃弗頓的球員看上去很沮喪，他們當然知道此戰過後，本賽季拿到聯賽冠軍的可能性又小了很多。
人們似乎在等待著派崔克-安柏和克里斯汀-陸的擁抱。但當陸靈終于走到派崔克身前，他們並未擁抱，他們只是相視一笑，然後……
抵了抵拳頭。
陸靈最後跟球員們一起鼓掌感謝了惡劣天氣里遠道而來的QPR死忠。也許，也許真的可以提前慶祝一下。只要博/彩公司不提前發放獎金就行。（曾經有博/彩公司在賽季尚未結束就認定曼聯將奪冠，並派發獎金，結果曼聯最終被逆轉。）
****
皮埃爾跟布魯諾擁抱的時候說︰「我真的很喜歡你。」
這句話很簡單，布魯諾听懂了，他連忙推開法國小孩兒，臉上還帶著嫌惡的表情。「你真惡心。」箭毒蛙說完頓了頓，「祝你在皇馬順利。如果……」後面的話布魯諾是用西班牙說的，「如果你們能在歐冠上把QPR做掉的話，我願意為你的亞裔高級應召女郎付錢。」
皮埃爾听罷差點把口水噴到烏拉圭人臉上。而箭毒蛙已經往球員通道跑去。皮埃爾有些孤單地看著這片球場，傷感襲來。他沒再去找安柏先生換球衣。這場比賽的球衣，安柏先生無論如何也不會跟自己換的。他知道。埃弗頓。皮埃爾輕輕念著這個單詞，最後笑了笑，也往球員通道的方向走去。但走了幾步，他回了下頭。他看到，QPR的家伙們正從客場球迷看台那邊回來。
雪真大。皮埃爾想著。他突然奔跑起來。他跑到了女王克里斯汀的面前。他傻乎乎地問了一個問題︰「女士，我後天就回馬德里了……需要我給我們主教練帶去只言片語嗎？」
陸靈看著雪花下稚女敕的臉龐，一時語塞。這個小孩兒究竟在想什麼啊？而她耳畔傳來夸張的笑聲。
不想菲爾走上前，回答了皮埃爾的問題。
「喲，小孩兒，回去告訴尼克-弗洛雷斯，如果我們在歐冠相遇，我會狠狠踢他**……不對，我們他媽的會狠狠踢你們的**！！！」
古迪遜公園的風雪中，法國男孩兒錯愕的表情是直播最後的畫面。
****
走進球員通道之後，派崔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他想著，6分；即便切爾西明天贏了，也有5分。他把自己的球給了菲爾，因為他需要接受天空體育的采訪。跟他一起的是隊長，也是摯友，伊恩。
天空體育的記者照舊問了一些常規問題。其實這場比賽到最後，人們可能只有一個問題。那個慶祝動作是什麼意思？一個明知故問的問題。記者也果真問了。
派崔克對著鏡頭說道︰「就是大家想的那個意思。」他微彎嘴角，「誰對此有異議，阻止我，阻止我進球。因為接下來只要我還在進球，我就還會那麼做。」他不是把她護在身後，他只是想告訴所有人他的心的形狀。伊恩在他身邊微微笑著。
等到派崔克推開更衣室的門。所有人都停止了在做的事。主教練已經去了發布會，大家也都知道，派崔克會先回來。
派崔克在寂靜中重復了剛才的話︰「就是大家想的那個意思。誰對此有異議，阻止我，阻止我進球。因為接下來只要我還在進球，我就還會那麼做。」片刻之後，他听到了隊友的笑聲。他臉上也有笑容。他已經跟史蒂夫談過，接下來，他需要跟俱樂部老板談。
不過是博弈。
****
「那是個有趣的慶祝。」陸靈說道，她面不改色，「我只想說，派特為那個進球感到驕傲，我們都為他感到驕傲。同時，這場比賽是我們全隊一起拿下的勝利。」
陸靈在接受電視采訪時，以及在新聞發布會上，都被問到了同樣的問題。她兩次的回答幾乎一字沒變。而「有趣的慶祝」——#InterestingCelebration在頃刻之間成為了推特的熱門話題。
當然，關于派崔克-安柏三個精彩的進球，以及這場戲劇性比賽的討論也是鋪天蓋地。
【安柏的意思不是顯而易見嗎？他愛他的主教練，就這麼回事。】
【也許他只是想表示為主教練而戰……至少我對我上二年級的女兒是這麼說的。】
【進球太讓人激動了，我站起來吼叫時錯過了他的慶祝。派崔克-安柏是歷史第一球員！】
【足球才是最值得關注的。如果派特小子每場都這樣發揮，我才不在乎他跟誰上床。】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喜歡克里斯汀-陸。不要批判我，跟她的性別無關，只是不喜歡。】
【有趣的慶祝。有趣的球員。有趣的教練。】
【人們總在批評商業化的足球不夠純粹，這場難道不是最好的足球？那個「LL」手勢不重要，我不想知道他們是什麼關系。】
著名的推特賬號同樣發了一條推特︰
【陸顯然在回避這個慶祝動作真正的含義。我猜安柏下一次帽子戲法時，會像魔術師一樣扔出一疊撲克牌。我期待那時女王的反應。】
****
本杰明知道主教練已經從賽後發布會回來了。因為更衣室里突如其來的安靜，而後，是她的聲音。整個淋浴間只有他一人。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我只想說，于我而言，這場比賽我們拿到了至關重要的三分……」
有人膽大包天地笑著問︰「賽季結束後會有一個婚禮嗎？」但那是誰的聲音呢？是岡薩洛還是亨克？本杰明不知道，他應該知道的。
笑聲響起。
她的聲音變得高昂，但依舊自信平穩。
「我仍然擁有你們的尊重嗎？」
「當然！我們想拿到所有的冠軍，我們不關心別的。」這是伊恩的聲音，本杰明很確定。
接著是附和聲。
……
水花的聲音蓋過了外面所有的聲音。本杰明閉了閉眼。大概半小時前，她握了握他的手，沒有擁抱。她的手心熱熱的。那麼寒冷的天氣里她的手心那麼熱。她只是說︰「你踢得很好，本。」再無其他。然後她馬上走向了別的隊友。
本杰明睜開眼，水花在他頭頂。他仿佛在淋浴間也能看到那漫天雪花中的兩個直角。
等到本杰明從淋浴間出來，很多隊友都已經去向大巴了，他在里面的時間可能有些久。雅各布收拾好了包，卻沒有動。紐卡斯爾人看上去想等他一起。本杰明緊了緊浴巾，低聲問了一個問題，「Jake，派特的第三個進球，會算我的助攻，是嗎？」
雅各布盯著本，半晌，點了下頭。
****
在回倫敦的大巴上，在陸靈準備小憩之前，她收到了派崔克-安柏發來的信息。
【我說了我們今天創造的會是的好的。而且，以後，當你來到這個城市，來到這個球場，你想起的不再只是他，還有我。相信我。】
她回︰【我知道。】
他真笨。她想著，闔上了眼。只是眼角濕濕的。
風雪也許會繼續，但最終是會停的。
****
第二天，提姆來到哈靈頓很早。
他坐在桌前，用冰涼的手捧起杯子，喝了口熱氣騰騰的咖啡。一疊報紙已經放好。雖然很多新聞他昨晚睡前略略掃過，不過那時實在太疲倦。現在他準備仔細看看。
各大媒體的尾版標題，無一不是關于QPR擊敗埃弗頓的輝煌勝利，以及本賽季面對埃弗頓再次上演帽子戲法的派崔克-安柏。
不出所料，很多媒體都有意無意地提到了那個慶祝。
——《每日郵報》
（很難翻譯，hat-trick是帽子戲法，Patrick是派崔克，而Tricky Fingers是一種兒童游戲，Fingers指代派崔克伸出的手指）
!
那個「派特戲法」英雄和那個慶祝！
——《每日電訊報》
Patrick Amber’
派崔克-安柏的帽子戲法，以及關于他「戀愛生活」的暗示
（Love和Life的首字母都是L，被鏡報放大加紅）
——《每日鏡報》
Pat， Pat， Pat
啪，啪，啪（三個派特）
——《太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