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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第二百一十四章

第二百一十四章

阿輕過來遞信的時候,是一個陰雪初晴的早晨。

這些日子不曉得是阿輕在避諱什麼, 還是怎樣, 從不曾見她進過內室伺候, 因此她貿然傳進, 還叫王希音多看了一眼。

梁鳳勛接信一掃, 頷首︰「我知道了。」

阿輕便低著頭安靜退下,連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

是時他們正在用早飯, 王希音見狀便知他有事要忙, 也沒多問。

卻不想撤了盤子, 梁鳳勛反而沒有離開,守著她踱了兩步,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意思。

「出什麼事了麼?」王希音納罕起來, 她從沒見過拿不到主意的豚豚, 瞧著很是稀奇。

梁鳳勛「唔」了一聲, 跟她擠到一個地方坐了, 抓住她的手又捏又揉。

一下就叫王希音想到金小胖做錯事又瞞不住的時候,總會膩在自己身邊用爪子搗騰自己, 一雙大眼濕漉漉地看著她,那情狀跟現在的他仿佛。

她有些想笑, 但接著心下一沉。

他做了什麼錯事, 又瞞不住要告訴她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 我要是……」

「你有庶子了?」王希音以為自己能夠鎮定, 但說出話來還有遮掩不住的尖刻。

他城外的宅院還養著一排舍的艷婢, 甚至還有當初伺候過她的花房,王希音一直避免去想他這些問題,但聯想阿輕沉默又匆匆地進來……若非子嗣大事,還能是什麼如此緊急,又如此顧忌著她……

「胡說什麼!」梁鳳勛炸了毛,但見她目光沉沉,不似玩笑,氣焰一下就被澆熄了︰「你別亂想,我只你一個,就是老天爺也不能從石頭縫給我劈個庶子出來。」

「那你要說什麼事?」王希音垂了眼,並不想繼續跟他爭他後院的那些女人。

生怕她再多想,梁鳳勛只得硬著頭皮說︰「這兩天京城還顧及不到涼州,我想那邊傳來消息之前,帶你去趟天水梁家,開祠堂記名。」

「是……因為外祖父他們都不同意,所以你想先斬後奏麼?」王希音愣了愣,心思回轉,沉默地問他。

不走正常的三媒六聘,而是直接去祠堂記名,就算是正妻地位也會被人詬病的罷。

「祖父最同意不過的,」見她神色低落,梁鳳勛連忙道︰「我這次進京特意同他深談過,他听說後差點沒拿軍棍打死我,只說等你離了裴家,他媒人也不找,定要親自去平陽公府提親。」

「我到平涼的那天就已經給他去過信了,這回可用的我自己的路子,再不會有失。」

似乎怕她不信,他絮絮說著。

外祖父,終究還是心疼她的,想到最一開始就是寧國侯一頭熱地撮合他們,王希音心里暖暖的,臉上也融了冰雪色︰「那你還顧慮什麼?」

梁鳳勛抱住她,委屈道︰「我不想你給裴六那個閹……孫子守節,總歸現在裴家也沒一個能喘氣兒的,便宜找個王家女的名頭給他陪著,也沒人能指摘什麼。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想堵住眾人的嘴,我們倒不如說早已成親,只是事忙現在才去祠堂記名,別人就算記得有個王家女嫁到裴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

這是王希音沒想過的,就像她從沒想過自己不會跟裴家和離而是守寡一樣,豚豚竟然打算從根本上就否定她成的親事。

「所以,你才不想叫我這些日子出門?」她到底在平涼頂著裴家六少女乃女乃的名頭行走過,出去不定被哪個認出來,倒是平白惹麻煩……王希音瞬間恍悟,心里有些復雜,一時是覺得自己頻頻要出去不明事理,一時又有些怨怪他不跟自己說清楚。

「還有什麼你一並說了,別事到臨頭才叫我知道,弄得我傻兮兮的。」

梁鳳勛趕緊保證︰「沒了,就這一件,真的沒了,我以後定是什麼都跟你說。」

「這還差不多,我跟裴家說起來也是孽緣,可他們犯了大錯也遭了報應,我不想多追究什麼……但要我給裴六守節,我也是不願意的,不過公祭那日我想在院子里給他們燒點紙送送行,好歹也是有幾年相處的時日,權當還了他們給我屋檐遮雨的情誼罷。」

提到裴家的劫難王希音也嘆口氣,她深恨裴家做事下作,卻沒想過要他們全族誅滅。

真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她心頭有些復雜。

也不過小小感慨一下,轉頭見他還小心翼翼地看自己,王希音忍不住問︰「怎麼啦?還在擔心什麼?」

「沒有花轎,會不會太委屈你了……其實也不是只有這一個法子,總歸劉徇跟我還是有點面子情的,我原也想過趁著現在朝廷沒理清楚,找小皇帝要個賜婚聖旨出來,叫你風風光光嫁給我……」

只是這樣,到底不如認下一早就成過親穩妥。

王希音看他謹小慎微的模樣,心里軟得一塌糊涂,這個笨蛋,只惦記著她委不委屈,她嫁過去關上門就是一輩子的內宅婦人,而他才是外出行走極需要臉面的男子,成親可不只是給女人的體面,可他就沒有往他自己身上想一點……

她依偎過去,嬌氣地說︰「那我這麼委屈,你是不是要對我更好一點兒?」

就算她不受委屈,他都恨不能掏了心肺與她,梁鳳勛緊緊地抱了她半晌,聲音微微啞著︰「靜靜,我會一輩子、一輩子對你好的……」

明明是為她著想,又明明是因為她的緣故也委屈了他,說句不好听的,她還坐過花轎,他卻再沒騎花頭大馬的機會……可為什麼得了她的應許,他反倒成了愧疚的那個?

王希音不喜歡這莫名悲傷的氣氛,他們在一起合該要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她撲哧一聲笑出來︰「擺月兌了一天的麻煩換你一輩子,還是我佔便宜了呢!」

梁鳳勛湊過去吻她的嘴,含含糊糊著︰「我的便宜你隨便佔……必不叫你虧著,寶寶、寶寶,我好愛你……」

最後還是日上三竿了,他還要了冷水進來沖到浴室梳洗過方匆匆離開。

王希音听著院中腳步聲漸去,帷幔也緩緩停下擺動,身上一時熱一時軟,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空虛酸楚。

她伸出皓白的手臂捏了捏,剛才他一面啃著她的腕子一面「埋怨」她還不把自己養胖些,直說︰「……讓人知道咱們成親這般久都不叫你有信,他們會不會覺得我不行啊,你不能拖我後腿!」

但她覺得自己已經好全了呀,她又捏了捏,似乎真的有些瘦,王希音躺不住了,胡亂尋了衣裳套好,一疊聲地叫秋棉、秋槿︰「午飯可做好了?」

守在外面的秋槿和秋棉對視一眼,還是秋槿進去︰「姑娘,早飯才剛撤呢,您又餓了?」

餓倒是不太餓,但她也沒胖啊!

王希音揉了揉胃,覺得自己該是能盛下些糕點的︰「現在可有栗子酥上?我想用些點心。」

她才不做拖後腿的那個!

***

出了二門,梁鳳勛臉上的春意也就能從眼角泄出一點。

一直跟在身邊守護的親衛瞧著,心里都松口氣,主子這些年總是又狠又厲,自己不過人過的日子,也不叫他們當下人的好過,得虧現在爺有了歸宿,他們也能多喘幾口了。

這次出來,梁鳳勛沒有直接去軍營,而是去了他的官署。

因為知道自己將要調職,自從回來他鮮少涉足此地,平涼是他發家起勢的地方,他可不想因為自己去了西安就丟了地盤,所以這幾日都跟將士們一同操練。

而現在過來,卻是他要會客的緣故。

早晨阿輕遞來的是王敬的帖子,安化到平涼是兩日的路程,算一算王敬幾乎是接了自己的信就收拾出門,可見他還是有那麼點記掛靜靜的。

就沖這點,梁鳳勛也不想對他太過冷淡。

從兩排肅穆威嚴的士兵中走過,王敬心頭就有些虛,進了陰沉的官署廳堂,看著正中挺拔俊秀的青年將軍,他還有些遲疑,論親他們也算頂親近的姑佷,但論疏……對一個尚未及冠的少年郎叫大人,王敬就有些牙酸。

不過梁鳳勛沒放任他踟躇太久︰「大姑父遠道而來,佷兒不曾親迎,多有得罪。」他微微頷首,口道恕罪,卻分外沒有謙卑的意思。

王敬的牙更酸了︰「哪里哪里,賢佷事忙,也是我來得唐突。」

兩人簡單寒暄過就落了座,王敬等不得茶上齊就問︰「我听說裴家全族沒落了?」

梁鳳勛應了一聲︰「是的。」

「那小女……」

梁鳳勛擺手止住他的話︰「令媛與我同在家中,可跟裴家沒有關系。」見王敬愣住,梁鳳勛續道︰「說起來大姑父也是識人不清,裴家通敵韃靼被誅滅也是天道輪回,卻苦了你那同族佷女了。」

王敬瞪大眼,那模樣竟跟王希音有幾分像。

梁鳳勛淡出一抹笑,借著上茶的功夫抿去,又兀自端了茶盞留給王敬思考的時間。

「啊,啊……是老夫識人不清……識人不清……」王敬不是笨人,更不是那迂腐的,轉眼也明白了梁鳳勛的心思,但他覺得未免有些荒謬︰「可我那……成親時也是到官府過了文書,三媒六聘手續齊備的,還請的當日同僚太太做的媒人,這……」

處處是漏洞,真要李代桃僵也有諸多麻煩啊。

梁鳳勛拂了拂水中浮葉,道︰「都是小事,還是說大姑父仍舊不滿我和令媛的親事,不但拿捏著婚書,還拿這些小事搪塞我?」

王敬這回徹底懵了,問他︰「你真要娶靜姐兒?」

廳堂在上茶小廝退下後就再無下人,就是王敬身邊的長隨也被梁鳳勛的屬下留在門外。

听他問的直白,梁鳳勛也不再跟他打啞謎、繞彎子︰「難不成經此一役,王大人還是不肯把女兒嫁給我麼?」

王敬心里不是滋味,當日听妻子說女兒跟梁家小子有情,他就允了的,可後來是妻子梁氏不喜梁家二房,又被裴家連蒙帶詐,寫了婚書出去做了糊涂事。

只是這話他哪里能說的出口,夫妻一體,他跟梁氏雖然感情平平但也不能拆開來,踩著梁氏跟梁鳳勛曝出家丑。

瞧他這老丈人做的,在女婿面前完全抬不起頭︰「我只是……」

求之不得。

然而他話沒出口,外頭肖弋快步進來,在梁鳳勛身邊耳語兩句。

梁鳳勛涼涼地看了王敬一眼,頷首︰「請他進來。」

「賢佷可是有事?」王敬有些坐立不安,想再跟他商討女兒的親事,卻見他又請進別人,說不得要越過他去,這一拖不曉得拖到什麼時候。

他面上露了些急躁。

梁鳳勛微微笑道︰「泰山大人不必急,等我這大舅兄來一同商討也使得的。」

「咦?」王敬還欲再問,梁鳳勛卻拿茶盞擋了。

緊接著外頭一陣皂靴淌地的聲音,守門的士兵跟王敬來時一樣攔了來客的長隨。

只听一陣吵嚷,一個青年帶著滿臉的火氣怒意闖進︰「梁家小兒,你真當甘肅是你梁家天下不成?竟然陷我妹妹清名不顧,做出囚禁人的下作手段,我王家可不是好欺負的!」

抹去那風塵滿衫的模樣,竟是許久未見的王德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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