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第三十八章
朱氏笑道︰「您都說老,叫我這老婆子可怎麼是好呢?」听到長公主提起愛女,朱氏順勢問道︰「許久不見秦小姐了,您也太寶貝了些,竟不肯讓我們這些老婆子開開眼。」
固原長公主笑道︰「夫人寒磣我呢,我家書寧什麼性子您還不知道?成日跟著她哥哥亂跑,叫她父親都要說頑劣了。」又指了王希音︰「哪像儷娘會教女,養得這般好的姑娘,我看著羨慕得很。」
王希音在兩個夫人間杵了半天,又拿了固原長公主一個玉鐲方才回去。朱安安輕輕撞了撞她︰「方才梁家小姐問你呢,見你跟長公主說話就沒上前,叫我跟你說一聲一會兒去後院找她們。」
一說她們,那就是二房的三姐妹了。王希音戴上玉鐲,溫涼的觸感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小表姨不跟著一起麼?」
朱安安撇撇嘴︰「我哪里走得開,你都開始戴鐲子了,我娘還想著叫我拿根釵回家呢。」
王希音臉色一紅,推她︰「快別亂說,哪里就是這個意思了。」
明年就要辦及笄禮的朱安安看著王希音尚顯稚女敕的小臉嘆口氣︰「去罷去罷,遇到有意思的事記得告訴我哦。」她父親雖然已經是正二品的兵部尚書,但在金枝玉葉們眼里還是差了一些,畢竟朱氏嫁進寧國侯府之前,朱家在京城還很不顯。今天靜姐兒能從固原長公主手上領一個鐲子,若是姑姑把她叫去,怕也就是得長公主幾句好話罷。
朱安安不愁嫁,只是朱家是靠著寧國侯起來的,朱大人雖說攏絡了不少人,但底子還是薄,眼看著不少世家因為後繼無人敗走鄉間,通過聯姻鞏固朱家在京城的關系迫在眉睫。尤其是朱大人今年才點的兵部尚書,能不能在這個位子坐穩還有人等著看,這些勛貴人家更不會輕易下籌碼了。
少女的輕愁已經交織在朱安安心頭,王希音卻還是一無所知,她帶著夏椿和秋槿、秋棉往寧國侯府後院走去。知道三姐妹就在後花園青水湖中間的涼亭,她熟門熟路倒也不著急,左右那三姐妹身邊少不了今日前來拜賀的女眷。
「……沒膽氣,來啊,你不是想要這墜兒,跳下去我再給你幾個金豆子!」豚哥兒清亮的聲音突然隔著牆壁傳來,那吊嗓子的語調竟學出了幾分紈褲子弟流里流氣的模樣。
王希音皺了眉頭就見幾個小公子聚在一處,旁邊圍著七八個青衣小廝,淳哥兒在豚哥兒身側,手還抓著豚哥兒的袖子做阻攔狀,豚哥兒正對著一個灰衣小公子叫囂。
那小公子臉都團成一團,顯然又窘又愁,他眼巴巴看著周圍的人,兩股戰戰似乎馬上就要跳入漢白玉砌成的錦鯉水塘。
「姐姐!」阻攔不及的淳哥兒張望到了王希音,如見了救命菩薩一般喊了一聲。
豚哥兒嘖地扭過頭,果然見王希音豎著眉毛來了,他撇撇嘴頗為無趣。
「你們在干什麼?」王希音看見豚哥兒胖胖的手上纏了一個紅繩玉墜,那紅繩色澤暗沉顯然是陳年舊物,墜子來不及細看,倒也不是什麼珍寶︰「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快下來,池邊滑得很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小公子都要哭了,嗚嗚咽咽道︰「我娘的墜子,梁小爺說跳下去,就給我……」
話說得含糊,听到王希音耳朵里血都涼了。她驀地想到曾經的淳哥兒,也是被幾個小公子戲弄,只淳哥兒性子直,他們一說他就跳了下去。王希音下意識往前一步,身上被撞了一下。
「你往前干嘛。」豚哥兒沒好氣地道。
剛才的一走神讓王希音仿似回到了她朝思暮想的那個情景,親自攔下要跳入寧國侯府小湖的淳哥兒。回了神來,她忙道︰「快叫人把這個小公子接下來,豚豚你今天可是主人家不能戲弄客人。」
豚哥兒從他細長的眼縫里翻了個白眼,嘟囔句︰「多事。」將墜子往地上一丟,掃興地招呼旁人走了。
立時就有那灰衣小公子的隨從上去把他們主子抱下來,左一句「哥兒沒事罷」、右一句「您可別嚇著小的」。
小公子踉蹌兩步先把玉墜藏進袖袋,剛要道謝卻發現小院已經人去院空了。
王希音氣壞了,她生平最恨的就是當年挑唆淳哥兒跳湖的那群公子哥,可她竟不知道表弟豚哥兒也是個這樣的人。那群壞胚子被她暗地里咒罵了一萬遍不得好死,如今見到豚哥兒也干同樣的事,她怎能不氣得發抖。
只是豚哥兒早被她掃了興,再加上前些日子王希音三番兩次拒絕跟他一起玩,如今根本連個眼角都懶得甩給她。王希音追了兩步,只能憤恨停下,再如何他們是表姐弟,今天又人多口雜,她不能大剌剌追著豚哥兒教訓。想著早晚找機會好好說教他一通,王希音跺跺腳繼續往涼亭走了。
「怎來得如此晚,快些到我身邊來!」涼亭四角生了暖爐,掛著質地輕軟卻很擋風的羊毛織毯。王希音一踏上回廊,梁荔露了頭快人快語地招呼她。
「勞姐姐們久等了。」王希音笑著進去,迎面就是一陣香暖的風,她忍不住道︰「還是姐姐們會享受,這涼亭已經是暖亭啦!」
「偏你嘴甜。」梁蕊遞給她一盞水果茶︰「快來暖暖身子。」
亭子里除了二房的三姐妹和王希音就只有兩個姑娘,那秀氣臉的是梁蕊未來的小姑子,石家二小姐,另一個長臉高顴骨的姑娘竟然是文定長公主家的安寧縣主。
雖說安寧縣主在平日宴會中不難見到,但如此私密的小聚在二房姑娘身邊卻是難見到。要知道梁二爺不是承爵的世子不說,梁二女乃女乃更不是什麼上得台面的人,這些貴女寧願在梁錦身邊小坐也不會享受二房姐妹的殷勤。
王希音不過詫異一下也就笑著與兩人打招呼,大家都坐得隨意,她自然不用鄭重行禮。
石家二小姐性格溫吞害羞,時不時與梁蕊私語兩句,那性子跟梁荻相近。倒是安寧縣主看見王希音撩了下額發,尖聲笑道︰「我沒敲錯罷,這是固原姨母的鐲子?可是她貼身戴的愛物,想不到竟是叫王三小姐得了。」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聚到王希音手腕上,王希音再收回去也來不及了,她道︰「縣主好眼力,方才拜見了固原長公主,大約長公主也沒想到會踫上我這沒眼力勁兒的,來不及拿見面禮就摘了鐲子與我。」
「王三小姐太自謙了。」安寧縣主盯著那鐲子眼底好似冒火︰「這鐲子在固原姨母腕子上少說也戴了十年,一朝見了三小姐竟就給了出去,可見三小姐得了姨母的歡喜呢。」
之前見到自家祖母拉著王希音跟固原長公主說話,梁家姐妹就猜出一二了,卻沒想到安寧縣主如此不依不饒,好似要爭出個什麼。到底是在自家做客,梁家姐妹肯定不能讓客人起了沖突,因此梁荔笑著說︰「我這表妹長著一副討喜的女圭女圭臉,從小騙了多少長輩的見面禮,哪個給的也比給我們的好些,我暗自嫉妒了好些年啊!」
王希音也道︰「原來二姐姐一直這麼想我的,我得好好敬二姐姐一杯,長者賜不敢辭,妹妹不能把這些見面禮對半分了,就只能以茶代酒向姐姐賠罪了。」
「用茶可沒誠意,快把我那壺梅子釀拿來,莫怕,這酒水得很三五杯也醉不了人,都來嘗嘗。」這一打岔,丫鬟上酒換席就徹底把話題岔了開來。
安寧縣主酒量過人,文定長公主的母妃是西域國主進獻的美人,那邊無論男女都性格粗獷好酒,文定長公主也是皇家公主里酒量最好的。她連飲了三杯,嚇得梁荔出言相勸,安寧縣主不屑道︰「這水酒沒滋味,二小姐以後要是到了我家,我給你拿馬女乃酒來喝。」
梁荔再爽利的姑娘被她這話說得也紅了臉蛋,強笑著對旁的姐妹︰「縣主醉了,咱們也還是不要喝了。」
王希音手疾眼快,連忙扯了梁荻一起借口散酒氣跑出了涼亭。
路上也不等王希音問,梁荻先抱怨起來︰「今日姐姐只邀了石家二小姐和我舅家的表妹,哪里想到安寧縣主會過來,兩句話就把表妹羞跑了,如今又拉著姐姐說醉話。」
王希音見她替姐姐氣得不行,可那邊是縣主,背後還有長公主撐腰,輕易得罪不起︰「你也說是醉話,又何必當真。二姐姐的事哪里是她一個外人能說定的。」
「想想文定長公主家的情況,我怎能不擔心。」梁荻嘆氣。文定長公主身上異域特征濃重,指婚的時候好些底蘊深厚的人家都想盡法子避免她下降到自家。好容易與安家結了親,誕下二子一女,可無論是長公主的母妃還是婆家都不是什麼勢力強大的,文定長公主又與今上不太親近,子女婚事又成了難題。
尤其是長公主遭遇過指婚難成的尷尬,心氣極高非要在子女婚事上把這口氣掙回來,導致大兒子年逾二十都沒有定親。京城的貴女們一想到安家的少爺也都有提心吊膽的感覺,生怕這禍事就降到自己頭上。
那一口一個二嫂直讓三太太額頭青筋直跳,她怒道︰「我自問行事坦蕩,事無不可對人言,卻沒想被二哥二嫂如此看待。老爺也說了,老夫人和二嫂是親姑佷,這般血肉親情哪里是我一個外人挑撥了的?二房回來這些日子,二嫂有的是時候去給老夫人請安冰釋前嫌,我何苦做那惡人。」
王敬見她還在兀自嘴硬,直言道︰「若不是你橫在中間,娘早就原諒二嫂了,哪有這許多事!」
當!
三太太跳下床,不防踢掉了床上的湯婆子,在寂靜的夜里砸在腳踏上十分響亮︰「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老爺是認定我從中挑撥,惹是生非了。這可是七出之罪,您要容不得我,倒不如明日去寧國侯府時也把休書帶上,省得您多跑幾趟!」她胡亂踩了軟鞋,推門而出,正屋沒有燒暖爐,一股子冷氣撲面而來,激得三太太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