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能是一個鬼故事
看友軍根本沒有要跟自己討論具體作戰方式的意思,造反未遂的石原同志立刻拍桌大喝:「你這是置天下蒼生的性命于不顧!」
「嘛玩意兒?」夜叉高挑眉梢,「你被罰抄書跟天下蒼生有啥關系?」
我方輸出一腳踏上矮幾,雙拳緊握:「老爹阻擋了本豪杰拯救世界的計劃!」
「你爹終于對世界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說罷,他又一爪子按下了石原同志高昂著的頭顱:「好好抄書,豪杰。」
後者企圖咆哮反抗,可無奈武力差距太大,一代梟雄就此隕落。
當然,立小花是個執著的人,這種執著不僅僅體現在她今天發誓要吃三桶飯就不會只吃半碗,既然決定要與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男人廢除一系列不平等條約,她就絕不能輕言放棄。思前想後,她終于在天剛擦黑時想出了一個妙計。
「我們私奔吧!」
夜叉環顧四周,在確定沒有外人以後才把立小花拽開:「你擋住本大爺的光線了。」
「少來!」被拒絕者的反應很激烈,「你這是不戰而敗!」
「……你篡你爹的位跟本大爺有屁關系?」
「自古戰爭勝利方都會清除敵方黨羽的!」
「本大爺不跟你同流合污。」如今不打不殺不燒不搶的他清白得如同自來水一樣。
見對方固執得就差以死明志了,立小花只得灰心喪氣地轉過頭去:「在這渾濁的世道中難道只有小哥哥一人肯跟寡人結為知音麼……」
夜叉差點一腦袋撞到櫃子上。
他雖然和一目連不熟,但光用月復肌想都知道那家伙絕不會響應石原同志的號召揭竿起義,如果有可能的話,這所謂的知音還會給某位起義領袖上一堂神聖而莊嚴的思想政治教育課,從論孝的重要性到如何確立人生自由與法的關系問題不等,全包含在里面。
一通說教下來,立小花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慢著!」夜叉把即將跨出門檻的人叫住,然後往耳朵里各塞了一團草紙,「行了,你說。」
「……」
她感受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背叛。
次日早晨,空氣還有些許清冷,陽光也不是那麼刺眼。
鶴田昨天沒有來牆腳對暗號,立小花猜測他大概是投敵了,所以,為了喚回他僅剩的良知,她打算獨自翻牆去把自家老哥從墮落的深淵里解救出來。
身後隱約傳來異常的動靜。
立小花回頭看了一眼,見不遠處的茶寮邊正站著一位身穿暗紫色狩衣的男子,他神態怪異,不像是要買茶水喝的樣子。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男子也不驚慌,只放下手中的木杯朝這邊走來。
「姑娘你好,若有冒昧之處請見諒,」男子開門見山地說道,「在下是大河原藏島,奉杉村會長之命特地來請你幫個忙。」
京都內有兩座陰陽寮,杉村領導的便是其中一個,立小花曾經壯著膽子去問過他關于加入陰陽寮的要求問題,結果杉村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們從不需要女子」就把她給打發了,現在回想起來,立小花不免覺得有些疑惑。
大河原解釋道:「前幾天我們寮中有一只妖怪打破封印逃了出來,據情報顯示,你和他有過接觸。」
「什麼情報?」
「你無需追問。」
「這樣啊,」立小花回答道,「那我不幫了。」
大河原顯然沒料到對方會拒絕,一時竟忘了該說什麼,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繼續辦事,只見立小花剛一邁腿,他便直接沖上去把人給扛走了,一路上健步如飛,沒有半點要松手的跡象。
……這年頭的人販子都如此生猛嗎?!
「非禮幼女啊,救命啊啊啊啊——」
突如其來的女高音令大河原條件反射地踉蹌一步,沒法,只得把肩上的小姑娘放了下來,可現下已經到達郊外,周圍清靜得很,放不放都沒什麼差別。
立小花沉思片刻:「你還是把我扛著吧。」
「為什麼?」
「懶,不想動。」
大河原仿佛听見自己幾近破裂的耳膜在叫囂。
立小花終于看清眼前這個男人的相貌了。皮膚黝黑,五官冷硬如刀刻,絡腮胡非常濃密,從額頭至鼻翼還有一道十分猙獰的傷疤,整體形象粗獷到了……連夜叉都可以被稱之為秀氣的地步。
此時此刻,她家秀氣的夜叉先生還在滿京都的找人。
大河原是個老實人,但他不會老實到再次把立小花往肩上扛,杉村會長吩咐過只要把人帶到目的地就行,其他的一概不用管,思及此處,他一邊揉著耳朵一邊向前走去。
「大河原先生,」立小花快步跟上,「我不重,很輕的。」
「……自己走。」
她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忽然指向後方:「嘿,那里有位美麗的姑娘!」
「沒必要看,」大河原頭也不回地說道,「看了只會耽誤時間。」
立小花阻撓無用,只能灰溜溜地跟在他後面繼續前進。
柔風吹過古木的虯枝,向青山送來靈秀的氣息。
兩人來到那塊延伸出來的岩石板前。最近幾天天氣晴朗,連地上的水窪都早已被蒸發干淨,完全沒有往下面躲的必要,立小花一頭霧水地望向大河原,可大河原並未理她,只朝附近吹響口哨。像是得到了什麼指示一般,草叢里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立小花這才發現,草叢里隱藏著很多人。
「你待在這兒,」大河原拍拍她的肩膀,「不會有危險的。」
立小花:「這話你自己信麼?」
「我相信我的同伴。」
「可我不是你的同伴。」
大河原身形微頓,但他很快便冷靜下來,低聲說了句對不起就離開了。
斑駁的陽光灑落在淺綠之上,與樹梢的朦朧剪影交織,繪成了一幅頗具詩意的圖畫。
立小花和上次一樣抱膝蹲在岩石板下,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帶她來的是個陌生人。
草叢中的埋伏者比她更有耐心,從剛才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如果不是草隙間有若隱若現的暗紫色,她還真以為他們已經走遠了。
倦意逐漸襲來,立小花實在支撐不住,腦袋一歪,睡了。
在睡著的那一刻,她開始懷疑母親的話。
‘要加入陰陽寮成為一名偉大的陰陽師啊!’
‘他們都是非常偉大的人。’
‘你老爹說了不算,听我的就好。’
事實上立小花一直在以「成為一名偉大的陰陽師」為目標努力著,她年紀小,懂得不多,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個目標有更深層次的含義,陰陽寮收女成員的很少,這意味著與鶴田相比她要多付出十倍甚至數十倍的努力,可母親的用意應該不止這麼簡單才對。
恍惚間,她的身體似乎變得有些沉重,隱約還傳來一絲痛感。
睜開眼,見遠處有六位陰陽師在與妖狐交手,風聲呼嘯,雷光乍現,方圓百米之內全被夷為平地。
立小花下意識地想趁機逃走,卻發現自己正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包裹著,無論如何都出不去,驀地,一陣輕微的碎裂聲響起,結界順勢破開。
夜叉將胳膊抵在岩石板上,目光陰冷。
「夜叉先生,」立小花露出笑容,「你來了!」
她說的不是「你怎麼在這里,」也不是「你為什麼會來,」而是「你來了」。
陰陽師們下定決心要把妖狐轟成齏粉,壓根兒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這邊。夜叉也不磨蹭,一把撈起立小花往樹林深處閃去,速度快得如同鬼魅。
「我今天帶腦子了!」後者搶先聲明。
「本大爺知道!」
立小花暗自月復誹一句你大爺知道得真多。
約莫過了一刻鐘,她攀著夜叉的肩膀往反方向看,見對面山頭不斷冒出滾滾濃煙,喃喃道:「真強啊,陰陽師們……」
夜叉不由得嗤笑:「對付那些破爛貨色對本大爺而言簡直小菜一碟。」
況且長大後的石原立花要比他們能打得多。
回到朱雀大路,立小花拽了拽夜叉的衣擺,後者以為她有重要的事要講,便毫無防備地俯來,卻不想一個軟女敕的東西貼到了他的側臉上。
「謝謝你,夜叉先生。」
被,被親了……
夜叉帥臉一紅。
其實妖狐是他找來的,一方面是為了找到立小花的具體位置,另一方面則是為了給那群不知死活的陰陽師添堵。陰陽師和妖狐的勝負結果他不想管,只要能把立小花救出來也不枉費他花了這麼多的時間和精力,不過現在看來,除了救人成功之外,他似乎還得到了一份價值不菲的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