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能是一個鬼故事「笨蛋女人!」夜叉忽然出現在立花面前,直接用單手把她給拎了起來,「你是不是想殺了本大爺?!」
蒼天可鑒立花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她在趕來的途中就已經想到了大森雅子口中描述的妖怪究竟是為了什麼才一直游走在村子附近的。只接近嬰兒,卻沒有傷害嬰兒,最近妖怪出現的幾率越來越頻繁,恰好大森雅子的兒子阿虎又食欲不振,如果不是傷害的話,那就只剩下探望和照顧了。
村子里的居民不多,為了維持生計他們必須整天都待在農田里干活,嬰兒沒人照顧自然會啼哭不停,而這妖怪則一定是被嬰兒的哭聲吸引過來的。
‘那是一只由產婦死去的怨念所化成的妖怪,’記憶中,母親曾經提起過,‘她並沒有人類想象中的那樣可怕。’
雪霧散盡之後,姑獲鳥捂著傷口無力地靠在樹木上,殷紅的血跡與純白的雪花相襯,顯得尤為刺眼。
見狀,立花擺月兌夜叉的束縛來到了姑獲鳥身前,雖然有些擔心,但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和後者保持著一段距離︰「你……還好吧?」
大概是無法從她的言行舉止中找出半點威脅,姑獲鳥的眼神中露出了些許不解︰「你不是陰陽師麼?」
為什麼會就這麼毫無防備地站在她這妖怪面前?
話音剛落,她便覺得手臂一陣疼痛,視線逐漸變得模糊,到最後就連這個站在自己眼前的女人的樣子都看不清了。
「喂,你振作點啊!」見對方的雙眼因為無法忍受痛苦而緊緊閉上,立花下意識地想去看個究竟,可就在此時,夜叉把她攔了下來。
「她是妖怪!」
「我知道!」立花不甘示弱地反駁道,「可當初我不就是這樣救了同樣身為妖怪的你嗎!」
這句話算是徹底把夜叉給堵了回去,他沒有再阻攔,只是眉宇間似乎夾雜著一絲怒氣,那是與在戰斗時的猙獰完全不同的表情。
冬夜的天幕連半顆星星的微光都沒有,似潑墨一般靜謐而又安詳,寒風掠過,拂落了匍匐在枝頭的積雪,雪堆落地時,村子里還是一如既往的寂靜。
大森雅子在里室熟睡著,立花在外面給姑獲鳥療傷,她的包扎技術不是很靠譜,但幸虧妖怪的體質要比預想的好一些,姑獲鳥手臂上的血也總算是止住了。
連人形都沒有嗎?
立花打量著地上這只外形算不上良好的妖怪,心想著等村民見到她的時候會引起多大的風波。
到了後半夜,姑獲鳥的翅膀輕輕顫動了一下,這令本就在淺眠的立花立刻清醒了過來,她一邊揉眼楮一邊湊上前去,盡量把嗓音壓到最低︰「太好了你終于醒了,我還以為夜叉真的把你殺了呢。」
沉默的氛圍持續了一陣子,片刻後才傳來一個略帶沙啞和疲憊的聲音︰「我是被你打傷的……」
……
尷尬。
立花很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去,臉上泛起了一道可疑的紅暈︰「對,對不起……」
她的本意是想阻止夜叉對姑獲鳥下殺手,可誰想到雷咒踫到雪水後威力變大了那麼多,已經超出了她的可控範圍,再加上符咒上面有專屬于陰陽師的能力,在打歪了本該刺入姑獲鳥要害的鋼戟後直接給她的手臂來了一記重創,這樣嚴重的傷口不死也得丟半條命了。
第一次見到會給妖怪道歉的陰陽師,姑獲鳥不由得愣了愣,說道︰「沒大礙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立花居然在她臉上找出了一絲安慰似的笑意。
和人類不一樣,姑獲鳥早就習慣了鮮血的鐵腥味,她曾經幾乎每天都在生死邊緣徘徊,可最終還是活了下來,所以這點傷根本不值一提。
「實在非常抱歉,」立花現在整個人都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萎靡到了極點,「都怪我沒有好好練習陰陽術,不然就不會把你誤傷成這樣了。」
姑獲鳥平靜地注視著她,眼神里再也沒了不久之前的警惕和顧慮。
半晌,她緩緩開口道︰「能和我這個連人形都化不了的沒用的妖怪締結契約嗎,陰陽師大人?」
立花驀地瞪大了眼楮,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往都只有她求別人締結契約的份,沒想到今天卻來了個願意主動獻身的。
她相信姑獲鳥不是那種為了自保可以不顧一切的妖怪,正如同她一直相信著母親所說的話,姑獲鳥沒有人類想象中的那樣可怕,自然也不會去傷害任何人類。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再多一位式神也不是不可以。
「你的眼楮是我這些年來見過的陰陽師中最干淨的,」姑獲鳥慢慢抬起翅膀放到了立花的側臉上,動作溫柔得就像母親一樣,不過這已經花費了她一大半的力氣,「當然,我只是提出自己的想法罷了,要是你不願意……」
「不!」立花急忙反握住了她的羽翼,語氣不能再激動,「我願意!」
藍色熒光在漆黑的夜幕里逐漸漫起,輕漾于虛空中,仿佛散發著靈動光點的流螢一般。最後一筆落下,所有的熒光都快速匯集成了一點,法陣乍現,姑獲鳥的名字漸漸浸入了符咒里,直至消失不見。
立花現在的心情毫無疑問是雀躍的,她傻笑著把符咒捏在手里舍不得放開,可沒過多久,這個笑容就變得勉強了起來。
姑獲鳥疑惑地問道︰「有什麼問題嗎,立花大人?」
「立花大人?」立花喃喃著重復了一遍,搖頭說道,「太正式了,以我的資質還沒資格被這樣稱呼,另外,我剛剛忽然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和夜叉要去京都送東西,但是這座村莊的情況實在是讓人放心不下,那個……我知道這個要求非常過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幫我守著這片村子,直到我從京都回來為止。」
既然姑獲鳥能找到這里,那就代表著其他妖怪也可能到這里來,村民們的運氣不會好到每次來的都是對人類沒有惡意的妖怪,況且村莊離有陰陽師守護的那兩座鎮子很遠,遠水救不了近火,如今只有姑獲鳥能承擔這份重任。
顯然,姑獲鳥也想到了這層,但想到歸想到,她內心的擔憂卻是無法忽視的︰「可是,村民們並不喜歡我接近他們的孩子。」
「沒關系,」立花嘴角一咧,露出了有幾分孩子氣的笑容,「大家都很善良,只要我出面擔保的話他們一定不會為難你,他們沒有時間照顧孩子,而以你的能力絕對可以把孩子照顧得很好,做任何事情都有一個過程,最初有些困難很正常,但等熟絡了以後大家都會非常喜歡你的!」
也就是說,以後要和人類一起生活了。
在自己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姑獲鳥的眼神變得愈發柔和起來,她喜歡嬰兒,但是從來沒有人類給過她去照顧嬰兒的機會,對方的要求听上去是為了村民著想,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卻是為了滿足她的心願。
「我明白了,石原立花大人。」
立花︰「……」
「哎,稱呼還不對麼,石原立花陰陽師大人。」
「不……還是最開始那個好了。」
第二天一早,立花便召集村民把姑獲鳥已經被自己收為式神的事情說了一遍,起初大家都不怎麼同意,但在立花送給大森雅子幾張專門對付妖怪的符咒後嘈雜聲平息了不少,說到底,他們擔心的都是妖怪會傷害村民,那只要把這個可能性降到最低點就行得通了。
「到目前為止你們連頭發都沒少一根不是嗎,」她佯裝出有些生氣的樣子,嚴肅地說道,「而且這附近並不像你們想象的那樣安全,我以前就經常在深山老林里遇見妖怪,要不是姑獲鳥在這里守著,你們的孩子說不定早就被其他妖怪給生吞活剝了。」
說到這里,她竟萌生出了干脆把夜叉牽到他們面前溜一圈的想法。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聞言,跟立花接觸得最多的大森雅子開口道︰「萬一她有一天不受控制,把我們全村都殺了怎麼辦?」
「要麼留下她,要麼你們被其他妖怪一波團滅,自己選一樣吧。」
其他人徹底閉嘴了。
臨走前立花把在雪山茅屋里撿到的幼兒送給了村子里沒有孩子的一對夫婦撫養,並悄悄告訴姑獲鳥︰「他們要是欺負你的話,你就去桓守鎮找一個叫瀨戶御早的人,他是我們陰陽寮的會長,雖然看著摳了點,但還算人性未泯,記住了嗎?」
「記住了,」姑獲鳥眉眼一彎,展開羽翼在她的腦袋上揉了揉,「你遇到了危險也要及時召喚我,我會在第一時間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