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笙將阿離拖出房間,吩咐小廝為虞淮準備沐浴的水。
屋檐外飄著幾點綿如絲的雨,寒意濃重。滄笙人站在屋檐下等著,也可以听到屋內的動靜,以及腳邊女子轉醒後低低的啜泣聲。
溫水抬進房,虞淮屏退眾人,邁步走向浴桶。那步伐不偏不倚,不緊不慢,絲毫瞧不出方才被藥物影響的痕跡。
屋里頭的水聲靜了好半晌,園外才再度傳來人聲。滄笙抬眸望去,打頭來的是老夫人,身邊只帶著阿秋一個人。繞過廊廡,走到滄笙所在的屋檐下,一言不發,抬手便是給了癱坐在地的阿離一耳光。
「狼心狗肺的東西,虞家養活了你,你就是這樣回饋主子的?!你如此不顧廉恥,事情傳出去,家里的幾個妹妹還要不要嫁人了?」
那耳光清脆得緊,听得滄笙瞳孔一縮,眼見著阿離被打得摔倒在地,面上漸漸浮現清晰的紅痕。她的唇被咬破了,嘴角溢出血來。听著老夫人的話,心里最後的防線都崩塌了,眼淚再也止不住︰「是阿離一時迷了心竅……求求老夫人開恩。」
老夫人不想听她廢話,轉過身來面對滄笙的同時,身上迫人的氣勢便已經收斂得差不多了︰「宅中出了這樣的事,讓大夫見笑了,不知我孫兒現下情況如何?」
華夫人與二房的孫夫人遲一步趕到,一進門便看見阿離在不住的哭訴求饒,滄笙遲疑了片刻,開口道︰「這樣的藥本就損人精氣,令公子血氣皆虛,會到什麼個境地實難預料。「
此話一出,老夫人的面色更差了,幾乎都要對著阿離破口大罵起來。
阿離倏爾抬頭看了滄笙一眼。
「大夫這是要將我逼上絕路嗎?明明都是一路人,何必非要如此相迫?」阿離捂著嘴角的血,「我來公子的房中,確然是我圖謀不軌,亦願意接受責罰。那麼大夫你呢?坐收漁翁之利,還要裝出一臉清高來麼!」
這樣的疑慮老夫人不是沒有,只是滄笙的醫術擺在那,虞淮是在她手里頭身子才慢慢變好的。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老夫人斷然不會選擇去得罪她。用力砸了下手中的拐杖,朝著阿離怒喝了一聲︰「放肆!誰讓你說話了?」
華夫人趕忙上前安撫︰「老夫人莫要氣壞了身子。」點到即止的規避了要點,沒人回應阿離的質疑。
滄笙知道這個時候不解釋就是在人心中隱隱坐實了罪名,且而這罪名也是真的,她的確把虞淮如何如何了。可虞淮先前囑咐過她萬不可說出實情,更不要道對他有一絲絲的情意,不然便是矮了一頭,被人拿捏住了話柄,解釋不清了。
正糾結不知如何說好,房中虞淮輕輕念出一番話來。
滄笙听罷眼前一亮,跟著讀了出來︰「我既為虞公子診病自然要對他的事全然上心,先前觀他面色不好,生怕晚上出事遂過來看一眼。說到底是我考慮不周,忘卻了男女大防,公子這病實不是我該插手的。不如老夫人另請高明,擇一位男性大夫為虞公子看診罷。」滄笙言罷後退了一步,要轉向廊廡離開。
老夫人一驚,將人攔住,懇切道︰「可使不得,既然是病者哪里有忌醫的說法!誰要是敢亂嚼舌根,我剁了她的舌頭!這三更半夜的,若大夫你撒手不管了,我那苦命的孫兒又該如何是好!」
滄笙默了好大一會,面帶無奈︰「老夫人說的是,病者無需忌醫。可我到底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子,令公子的病又是……我若是進了這個房間,清白的聲譽便洗不干淨了。」
她如今說雙簧的技能愈來愈高超了,演技十分的到位。
老夫人聞言不好再勸,女子的閨譽非同一般,「那我孫兒這……該怎麼辦呢?」
滄笙低咳一聲拖延時間,等听到了回應跟著道︰「熬過了今晚,我再替令公子好好補身子罷。」
關心則亂,老夫人一听那個熬字心都要給揉碎了,怒氣涌上頭來,舉起拐杖要打阿離,都是這孽障惹的禍!
華夫人怕真弄出人命來,扯著勸,令人將阿離帶了下去。
一直在旁邊候著,沒什麼存在感的孫夫人突然開口問道︰「不知滄笙大夫可有什麼好的主意,可以幫襯虞淮一二,令他好受些?」
這回虞淮沒有吱聲,滄笙眼珠子轉了轉道︰「有倒是有,可我本就是擅長穴位推拿、舒筋順氣,免不得得肢體接觸……怕是不合適。」
「也不是那麼不合適……」孫夫人意味深長看老夫人一眼,「如若滄笙姑娘沒有婚配的話,有這樣一位精通醫術的妻子,也是我家虞淮的福分了。」
華夫人不知道二房突然唱這麼一出是幾個意思,可虞淮自降身份娶了一個娘家無人的游醫,對她來說倒是好事一樁,冷眼旁觀著。
老夫人起初沒有吱聲,她雖然看中滄笙的醫術,但覺著游醫的身份實在是委屈了她家孫兒。
孫夫人見滄笙同樣也愣著,朝她笑了笑,朝老夫人附耳過去,「老夫人忘了,玄道曾說,若虞淮覓得良人才能一世平安到老。恰好滄笙姑娘精通醫術,說了類似的話,這難道不正是虞淮的緣?」
滄笙好不容易想明白孫夫人大概是友軍,心里頭砰砰跳起來,都沒听見她們的私語,傻乎乎直言道︰「我沒有婚配。」
孫夫人笑意盈盈︰「既然如此,你可願意嫁入我虞府?」
老夫人過不去心中的坎,又看中玄道的話,以為滄笙與這「緣」字確有幾分契合,同樣看著她。
滄笙有點緊張,忙傳音給虞淮問︰「我該答應嗎?」
虞淮撥了撥水紋,一個勁地笑。
滄笙腦門都要滲出汗來了,所有人都盯著她等她回復,這虞美人卻不緊不慢還不告訴她要怎麼辦!可把她急壞了︰「你說啊,笑什麼?」
「我家的人給你提親,你卻來問我要不要答應嗎?」
老夫人看著滄笙的反應,听到她們非正式的提親似乎沒有太多驚喜與羞澀,反而有些局促與猶豫。仿佛是在考量著什麼。
最終才下定決心︰「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