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眨眼就到了周末,在銀鷹周五輕松戰勝回音之後,終于迎來了周六的重頭戲——FDN德比。
坐在休息室里,楊慕夏戴著耳機想要掩飾自己的緊張,但是大概神情太過僵硬,還是被人發現了不自然。
「放松點,」楊逸坐在她身旁低聲說道,話語中帶著安撫的意味,「當作普通的比賽就好。」
楊慕夏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抱著雙臂盯著某個點,她想起前世在世界賽上失敗的生死戰,對手正是黑鋒。
比賽之前她的狀態已經不太好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白天的她就特別精神不振,胃里還一陣一陣的抽痛,有時候訓練賽的時候,她會因為突如其來的絞痛造成手上的動作猛的變了型,在這種情況下,訓練效果自然不好。
教練組和楊逸對她的表現非常不滿意,但是看她異于正常的臉色也擔心她是不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催著她去看醫生,結果顯示指標一切正常。找不出哪里的毛病,都只當她是壓力太大造成了晚上失眠,心理輔導也做過了,但是看起來毫無用處。
那段日子真的一點都不想回憶,楊慕夏微微合上眼楮。
到了紐約後,身體的狀況每況愈下,而賽程的緊張又讓她根本無暇考慮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麼引起的不對勁,經常都是硬撐著胃痛打下一場場訓練賽和小組賽。每次打完後到廁所洗臉,在鏡子里看到自己的臉色都慘白慘白,楊逸問起來,她為了不讓對方擔心,只勉強說沒關系,一字不提自己的胃痛。問多了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楊逸也漸漸不再問了,當作她可能是水土不服,只能臉色不太好的要求她不要強撐,注意休息。
因為身體變差導致的反應不如從前迫使她不得不每天都強行增加自己的訓練量,和楊逸的要求完全沖撞。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她,在楊逸的督促下比其他成員更早去休息,但為了不拖隊伍後腿,在深夜的時候偷偷起來進行訓練,開始的效果好像勉強還湊合,訓練量上去了,手感還是保持著原有水平,她本來以為咬咬牙,堅持到世界賽結束就好,反正從前她也不是沒試過熬夜訓練。
直到某天楊逸因為處理事情沒有早睡,路過訓練室的時候抓住了正在做單人訓練的她,兩人爆發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爭吵。
「我喊你早點睡,不是讓你在大家睡著之後又偷溜來訓練!好好倒時差,調整好身體跟上隊伍的訓練不就行了,你現在這麼做有什麼意思?」楊逸咬牙切齒的樣子看起來像是要把她生吞了,特別是在看見了電腦屏幕上的游戲頁面,那個表情讓楊慕夏懷疑下一秒就要舉起椅子砸電腦。
「早點睡有什麼用,我的訓練量不夠,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種情況根本不能偷懶。」楊慕夏有些心虛撇過頭,她自此至終都沒有告訴任何人,她晚上不僅僅是單純的失眠,而是被胃里的絞痛折磨得根本睡不著。
「那你他媽現在晚上不睡有用嗎?白天走在路上都像個鬼一樣飄著?你能不能成熟點用腦子衡量一下你的做法?」楊逸捏著拳頭,強忍著的表情就像困在籠中的猛獸。
楊慕夏滿月復委屈,但是脾氣上來了更不願意告訴對方自己的身體到底是怎麼了,準確來說,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世界賽開始之後會變成這樣,明明之前的自己非常健康。
兩人吵了半小時,最後還是楊逸無奈先退了一步︰「夏夏,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我作為你的男朋友,難道有什麼事是不能為你分擔?」
不能說,當然不能說,楊慕夏在心里瘋狂搖頭,看著楊逸疲憊又痛心的表情,她只低聲說︰「你能不能別管我。」
「你說什麼?」楊逸的聲音里分明是難以置信。
「我說你能不能別管我了。」楊慕夏垂下頭,讓頭發擋住她的臉,她怕看見楊逸的表情,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
「呵,呵呵,」呆了半晌,才听見楊逸氣極反笑的說道,「所以你是嫌我煩了是嗎?管著你,讓你不自由了是嗎?那好,以後你愛怎麼樣怎麼樣,我不管了。」說完看都不看她一眼就離開了訓練室。
直到楊逸的腳步聲消失殆盡,楊慕夏才坐在椅子上,雙手捂著臉,因為極力抑制著自己的哭泣聲而渾身顫抖。
她沒辦法告訴楊逸,自己來到紐約之後,每次訓練賽,每場小組賽都是忍著多大的痛苦打的,要是楊逸知道了她的不舒服,肯定不會同意她強撐病體打比賽,教練組也會安排替補選手頂替她的位置,那她就沒法繼續打比賽了。雖然楊逸和教練組不讓她上場必然出于不同的理由,但是她能肯定,自己是百分百不能上場了。
盡管隊伍有替補選手,但是技術水平和她差得有點太遠了,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是不會讓她下場,在戰況激烈的比賽臨陣換掉楊慕夏,意味著銀鷹有60%幾率出局。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自己被換掉。在她的樂觀估計中,她還能支撐到冠軍賽,等拿了冠軍之後,再去仔仔細細查自己到底是什麼地方的毛病吧,明明自己一向都很健康。
沒辦法告訴楊逸自己身體的毛病,是因為她一直記著那件無意中听見的事,她根本想不到會出現那種事,她也不敢和任何人說,只能寫在自己的日記里,已經習慣了,說不出來的事都記錄在自己的日記本里,這個最安靜又能保守秘密的朋友。那時候的她想著一定要拿到冠軍,為了楊逸不管怎麼樣都要贏,贏了之後告訴楊逸,自己知道了這件事。
然而後來的結果是慘烈的,直到最後她也沒有告訴對方自己自己其實並不是一無所知這件事。
這件事上她到底是不是于心無愧,如今想起來,竟然一時說不上,或者當時她把事情真相告訴楊逸,結果又不一樣了呢?
「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啊?」分析師吳爾面帶關心的湊過來,「嗨嗨,慕夏,別發呆了。」
「啊,」如夢初醒的楊慕夏反應過來,竟然有些分不清現在是什麼時候,「沒什麼,我在想些東西而已。」
「知道你肯定是緊張了,沒事,誰第一次打德比都不會很輕松的,你不要老有思想包袱就行,」吳爾在包里掏出一瓶瓶的小酸女乃分給眾人,「喝點喝點。」
吳爾是個和葉澤秋差不多類型的人,話多,樂觀又愛笑,很多時候都能在緊張的時候活躍氣氛。楊慕夏記得前世的他在紐約的時候除了每日分析訓練所需要的數據,還主動承擔了采購隊員零食的任務,跑前跑後,從來不喊辛苦。在她犯困又胃痛的那段時間,吳爾還阻止了她喝咖啡,說咖啡喝多了傷胃,每天都給她泡紅茶。
「吃不下飯?大概是你的胃不太能消化這里的食物,有點發膩,我給你泡點紅茶,養胃。」
比賽失敗後,他也沒有責備楊慕夏,只是拍拍她的腦袋安慰說明年再來吧。
吳爾就像個大孩子,背包里總是帶著很多好吃的東西,在比賽之前分給隊員們吃,美曰其名減壓。不管是前世還是如今,楊慕夏都覺得他比較適合做隊里的營養師。
她正準備笑笑接過吳爾掏出來的那瓶,對方卻躲開了她的手。
「噯,這瓶不是你的,」他把草莓味的遞給顧詠歌,「你不是更喜歡菠蘿味嗎?」
「差不多啦,」楊慕夏有些哭笑不得看對方頗為認真的在包包里翻出一瓶後仔細看看上面的口味才遞給各成員,「草莓味也行啊,我又不是那麼嘴挑的。」
「來,這個你的。」每個隊員都派了一遍,最後掏出的那瓶終于是菠蘿味,吳爾放在她面前,「我在書里看過,吃自己喜歡的東西可以放松緊張的心情,比起草莓,你還是更喜歡菠蘿吧。」
楊慕夏接過酸女乃放在桌上,看了一眼時間,決定先去趟廁所回來再喝,免得等會遇上膀胱局的時候後悔也沒用。
廁所里排隊的人有點多,楊慕夏回到訓練室的時候已經快要輪到他們出場了,她本來想要把酸女乃喝了再去,但是回到沙發前卻發現桌上的酸女乃不見了。
「我的小酸女乃呢?」楊慕夏第一反應是隊里最喜歡吃零食的方彭彭拿去喝了,「彭彭啊,是不是你喝了哦?」
「天地良心,絕對沒有,」方彭彭連連擺手,「我一直坐在這邊和樂天看比賽,連自己的那瓶都還沒喝完,怎麼會有時間喝你的。」
楊慕夏又問了一句顧詠歌,對方咯咯的笑她︰「哎喲說不定是吳爾看你沒喝偷偷拿回去喝了,不就是小酸女乃嘛,等會比賽完了我給你買一排。」
真是奇了怪了,這麼一瓶普普通通的酸女乃居然上個廁所就不翼而飛?楊慕夏暗自嘀咕了兩句倒也沒往心里去,只和顧詠歌打趣了兩句就作罷。
站在過道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盯著盡頭的亮光心里默念。
比賽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