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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蘭潔斐吃完晚飯出來,看見停在門口的黑色A8,祝瑾年按捺住生日禮物帶給她的驚喜和感動,佯裝不知情地坐進去。

駕駛座上那人偏頭看了看她,她繃著臉,繼續裝傻哼著小調。

「看來是拆開了?」聶羽崢一側眉尖微挑,低聲問。

祝瑾年眨眨眼,轉頭看向窗外,生硬地說︰「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晚上九點,秋聞梵如約上線。

早就等在電腦旁的祝瑾年移動鼠標,幾秒後,秋聞梵的身影出現在對話框一側。畢竟有求于他,祝瑾年忍住內心的不滿,客氣地說︰「秋老師,介紹一下,這是當年負責禾詩蕊失蹤案件的警官沈子平,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是沒有放棄尋找她。听說你與她的一段小淵源,有些事情想繼續打听清楚。旁邊這位……是心理分析師聶羽崢,受沈警官之托,也介入了失蹤案的調查。」

秋聞梵點點頭,神色平靜,「二位還想知道些什麼?」

「你好。」沈子平並不對秋聞梵報什麼希望,一句問候之後,就用胳膊肘動了動聶羽崢。

與他相比,聶羽崢顯得鄭重多了,「秋老師,你當年想邀請禾詩蕊當哪一幅畫作的模特?」

秋聞梵那邊有了動作,似乎在電腦中找什麼圖片,一會兒,他發了三張圖片過來,簡單介紹了一下當年自己把東方人面孔融于希臘神話的創意,然後才回答︰「我想以小禾為原型畫灶神赫斯提亞,她是一個很神秘的女神,關于她的故事很少。這一系列我一共畫了三幅作品,除了赫斯提亞,還有智慧女神雅典娜和狩獵女神阿耳忒彌斯。小禾拒絕之後,我遇到我妻子,以她為原型畫完了赫斯提亞,我覺得這一系列作品還算圓滿。」

祝瑾年是個外行人,只覺得畫作顏色柔和,充滿東方人對清雅的獨特審美要求,在一旁碎碎念︰「創意挺不錯的,就是只畫了三張,是不是有點少了?」

這句話提醒了聶羽崢,他隨即問︰「希臘神話中,還有很多著名的女神,赫拉、阿芙洛狄忒、蓋亞……為什麼你只創作了三幅作品?是因為原型模特難求,還是想獨樹一幟?」

秋聞梵微微搖了搖頭,像上課一樣娓娓道來,「阿耳忒彌斯、雅典娜和赫斯提亞並稱‘三處.女神’。你們應該多多少少听過一些希臘神話,眾神都給人一種風流成性的感覺,私通和私生子的故事比比皆是,而這三位女神卻發誓要保持處.女之身,也算是希臘神話中的一股清流。當然,我並不是在強調女性貞潔的重要性,而是想表達一種堅持自我、不入俗流的內涵……」

沈子平雙眼微微一瞪,也發覺了其中的線索所在,急吼吼地問︰「這件事詩蕊知道嗎?」

「知道。我請她當模特時,怕她誤會我的用意,就詳細說了想反映出的內涵,還告訴她為什麼想以她為原型畫赫斯提亞。赫斯提亞很有魅力,太陽神阿波羅和海神波塞冬都向她求過婚,可她都拒絕了。我當時听說追小禾的人很多,而她並沒有在大學時談戀愛,十分符合赫斯提亞給我的感覺——美麗、聰明,很有自己的思想,但又高不可攀,男人很想靠近,卻好像櫥窗後的鑽石項鏈一樣難以觸踫。」

「你邀請她和她拒絕你,分別什麼日期,你記得嗎?」

「這麼久了,不記得……」秋聞梵冥思苦想一陣,「大概是下半學期剛開學時我跟她提過這事,我4月初要出國,所以肯定得在出國前正式邀請她當模特,結果被拒絕。」

沈子平沉默了,雙手握拳,緊緊貼著膝蓋,看上去幾分沮喪。

關于其他,秋聞梵再沒提供什麼新信息,視頻通話結束。

祝瑾年思量許久,說︰「上次,秋老師對我提起這件事時,說雖然被禾詩蕊放了鴿子,但後來這個角色換成了以他妻子為原型,他一點也不遺憾,而且還覺得妻子更適合這個角色。他的妻子由于一些身體和心理原因,和他結婚這些年,都沒有夫妻之實。所以,至今很可能還是……我猜想,秋老師的這些畫雖不是在強調女性貞潔,但有個基本的前提,那就是符合‘處.女’這個條件。禾詩蕊一開始答應,後來又反悔,那……」

「她出爾反爾難道是因為……我.操!」沈子平顯然不能接受這個猜測,暴了句粗口,「她是不是被章——」

「秋聞梵下半學期開學後,也就是2月下旬向她表達當模特的邀請,她欣然同意,那時,她的心理狀態和生活都沒有巨大改變。僅僅過了一個月左右,她就一反常態地拒絕,而且連自己的照片都不願意提供,接著就失蹤了。這說明2月下旬到4月初這段時間,也就是失蹤前一個月多里,她遭到了一次巨大的打擊,直接損傷了她強烈的自尊甚至是自負心。」聶羽崢出言截斷了沈子平的臆斷,「秋聞梵認為她所具備的條件,在她自己眼里,忽然沒有了,因此,羞于在坐在畫家的面前,以自己的外貌去詮釋女神。一個月內,她的相貌、學業、人氣和家庭都沒有巨大的變化,所謂配不上赫斯提亞,很可能因為她已不再具備那個‘前提’。這種改變是否出于自願?顯然,不是,而且,已經影響到了她的自信。」

「具體是什麼?」祝瑾年不解道。

「她身邊的女性同伴並沒提到在她身上發現什麼傷痕,暴力性.侵的可能性很小,余下的無非就是非理性和喪失行動能力狀態下與人發生關系。我們沒有直接的證據,僅能從她這句話中作出一些推測,但是,至少引出了一種新的方向。」

沈子平屏息,臉色鐵青。

祝瑾年的看法跟沈子平倒是一致,「也許章靖鳴真的得逞了?」

「不是他。」

聶羽崢話音未落,沈子平就拍案而起,「怎麼就不是他?!肯定是他!我他媽饒不了他!老子這就去重新……」

聶羽崢站起來,重重按了按他的肩膀,讓他坐下,隨即走到一旁,把當年的調查資料搬過來放在他們面前。

「雖然很不願意,但我不得不費神分析一下章靖鳴。」他揉揉眉心,確實是一副備受困擾的模樣,「他是一個行為和思想都很極端的人,在表達感情和欲.望時毫不掩飾,缺乏正常人該有的廉恥心和恐懼感,他完全有可能對禾詩蕊做出那種事,並且也一直很希望佔有她。他富于幻想,但能非常清晰地區分幻境和現實,盡管在這些變態的日記中,他已經佔有了禾詩蕊一萬次,然而現實里,他知道自己與她還有距離。假設禾詩蕊真的遭到了侵犯,作案人是章靖鳴,那麼以他那種極端的性格,很有可能出現兩種極端的反應。」

沈子平冷靜下來,抿了口茶,悶悶不樂地問︰「哪兩種?」

「一種,是範進中舉一般的狂喜。」聶羽崢回答,「他是學法律的,實施了犯罪行為,也該明白一旦事情敗露,將面臨多少年的牢獄,這種狂喜不會表現在日常言論中,但一定會表現在日記里。他的秘密日記,本來就是寫給自己看的,所以包含大量真實的思想活動,不加掩飾。他所有用來意.yin.禾詩蕊的文字都是泛泛而談,用詞低俗、偏大眾化,幾乎所有男人都會有這類籠統的幻想,就像他寫的,36D、縴腰、紅色的指甲油、欲拒還迎的態度……」

說到這里,他特意瞥了一眼祝瑾年,眼中掠過濃濃的笑意,仿佛在說她與這種幻想不符。祝瑾年白了他一眼,他才繼續道︰

「假設他侵犯過禾詩蕊,那麼從某一天開始,他的日記中會忽然出現大量的細節描寫,其中應該包括對禾詩蕊某幾個部位特征的描述,比如顏色、大小、是否有胎記等等具有個性的特征。他必須用這種方式去紀念自己的這種行為,去標榜這段讓他興奮和自豪的經歷。可是——我找不到這樣的語句,從第一篇意.yin.的日記到最後一篇,他的用詞、造句都是很統一的,每篇的內容大同小異,就算將禾詩蕊的改成其他名字,也毫無違和感。」

祝瑾年有些走神,疑惑地看了一眼聶羽崢,好像在說「你把他的日記當黃色.小說看了吧」。

沈子平一邊听一邊翻章靖鳴日記的印影版,半天才跟上他的思路,「另一種呢?」

「好像一個點運動到拋物線的至高點,接下去就是索然無味的俯沖。」聶羽崢用手指空畫了一道弧線,「他將會感覺這個女人不過如此,興趣程度忽然降低,甚至轉而傾向別的女人。」

沈子平皺眉道︰「可是禾詩蕊失蹤的前兩三天,他還繼續寫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而且還跟蹤過她!」

「既不狂喜,也不收斂,正說明章靖鳴沒有得逞,所以才在禾詩蕊失蹤後,跟蹤騷擾許多跟她有些相似的女子,遇到小年之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聶羽崢看向祝瑾年,「禾詩蕊風光無限,校內校外,並不只有章靖鳴一個人對她心懷非分之想,只是,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把自己暴露在明處。你當年難道對她只有欣賞之情?」

沈子平重重咳嗽一聲,無奈道︰「喂……」

聶羽崢笑笑。

祝瑾年肅然,「你的意思是,當年很有可能有個人一直在暗處像章靖鳴一樣窺視著她,最後把她……」

「目前不能確定禾詩蕊的失蹤時預謀已久還是激情犯罪,但就像我之前說的,有了新的方向,就很可能有新的突破。」聶羽崢屈指敲了敲資料封面,一臉了然,「這份出自你電腦硬盤的調查內容,是一部分,還是全部?」

沈子平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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