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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春風十里不如你(3)

「咪∼」布偶貓跟隨主人而來,在小幾邊蹭了兩下,打斷二人的談話。秦希扉端著一壺熱水果茶而來,又熟練地移動著輪椅幫他倆取來兩個造型別致的小白瓷杯,「打擾了,請用。」說罷,微微一笑,回到畫板前繼續安靜地畫畫。

水果茶中真的有許多水果,祝瑾年抿了一口,酸甜可口,還伴隨一絲獨特的香氣,是她喜歡的味道。

聶羽崢磁性好听的嗓音伴著花果香氣而來,「我在第10題後設置了五個問題,都跟減肥和身材保持有關,讓她做出‘是’的回答同時,在她心底強化‘我經常為了保持身材而故意少吃、不吃正餐;餓到沒有饑餓感、飲食不規律’等等一些事實,再通過閑聊,把‘過度節食有礙健康’這個知識傳播給她,使‘我為了身材犧牲健康’這個概念植入她的意識。接著,我在談話中將睡眠不足、壓抑進食**和脾胃功能失調聯系在一起,在她回答到下一頁時,我對她說,自己一個同事因研究課題壓力過大,熬夜、咖啡、煙酒、饑一頓飽一頓,最近查出了胃癌晚期,由此引起了她的危機感,讓她不自覺對號入座。到了第125題,她果然認為自己的胃部有問題。如果沒有接受過暗示,作為一個舞蹈演員,我猜想,她應該會選擇‘關節’。」

這何止是心理暗示,簡直就是心理控制!

「你挺適合去賣保健品的。」祝瑾年真誠地說。

「哪方面的保健品?」他抬眼,「火箭炮?」

一下子歪樓了。

祝瑾年清了清嗓子,「這麼多的題,你就提出一條結論,是不是太少了?」

「其他都是很常規的測試——第15到30,測的是金錢觀,她賺錢的願望很強烈;第50到60,測挫折應對心態,我從中看出她內心脆弱,且有報復心理;第38、42、75、99是測謊,她沒有通過,很有可能在平時和做這份測試時也不自覺說了一些謊話。諸如此類,相信你看一遍也能得出結論。」

祝瑾年聳聳肩,「人都是不完美的,這些性格特征說不上特別壞。容易被暗示恰巧說明她很有可能因為別人的言論改變自己的行為,甚至不自覺強迫自己表現出與原本性格不同的狀態。下一步,我們怎麼辦?」

「去涼肅。」聶羽崢抿了口茶,看表情,他對這種口味的東西並無多大熱情,「這幾天你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好,讓行政和財務那邊安排出差。」

祝瑾年遲疑了一下,「我去?」

他望著她,眼神專注,眸色墨黑清澈,一字一頓地強調︰「我,和你。」

和他對視,她內心涌起一陣波瀾,卻被自己強壓了下去。

「有空嗎?」他移開目光,虛望向壺底輕輕搖曳的小火苗。

「我的case,肯定要抽時間親自去。」她重重點了點頭,「去了涼肅,要怎麼查?」

「我認為——應該從她的案底開始查起,例如,前男友與她的感情深淺、出事後她父母等親友的態度、自殺事件始末等等。」

「我們不是警察,加上異地,恐怕查起來不怎麼方便。」

「幾年前我參與過一個吸毒人員心理狀態的課題,得到一份許可文件,能夠查看各地涉毒人員的檔案材料,包括案卷,年限為五年,恰好到明年年底截止。既然她的案底和吸毒人員有關,我們可以打這個擦邊球,而且,我懷疑……」聶羽崢忽然停下,喝了口熱茶,卻沒有往下說的意思。

「你懷疑什麼?」

「我懷疑喬怡潼的記憶異常並非完全來源于那次窩藏案底的打擊。」

祝瑾年抬眼看他,「听上去,你始終不覺得她是雙重人格。」

「鑒于你的描述和她在我面前的表現,我更偏向于…… 癥。」

「你覺得另外一個‘欣雪’是她自我欺騙的產物?」祝瑾年瞪大雙眼,「她的心理暗示能力真的能把自己忽悠得變成另外一個人嗎?」

「不是‘另外一個人’,而是一個‘沒有相關記憶的自己’。」聶羽崢右手端著白瓷杯,微微倚靠在沙發一邊的扶手上,「年初,鵬市電視台新聞頻道《非常當事人》欄目邀請我對一個號稱自己三年沒有吃過飯的中年女人進行心理鑒定,鑒定的結果就是 癥,她在明明正常吃三餐的情況下,堅信自己粒米未進。不僅是她,她的丈夫受她影響,也認同了她的假想。夫妻二人接受心理暗示的能力都非常強,在生活中互相影響,上演了這麼一出鬧劇。」

「可是人格分裂的形成一開始也和心理暗示有關。」

「這只是我一個不負責任的猜想,一切還依賴于其他信息的補充。」聶羽崢輕輕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舉證。

二人之間一時沒有對話,陷入了沉默中。

祝瑾年又為自己倒了杯茶,起了個話題問他︰「除了我之外,章律師還跟蹤別人嗎?」

「近期內,他對你的興趣超過別人。」

「我何德何能啊……」祝瑾年一臉苦惱。

聶羽崢直白地告訴她︰「因為禾詩蕊——你與她在相貌上八分相似。她與我、王謙同屆,在校時就受到了章靖鳴的跟蹤騷擾。近幾年,章靖鳴陸續騷擾過不下七個人,沈子平說,都與禾詩蕊氣質或身材相似。他的騷擾對這些人的生活影響很大,听說,有的搬離了鵬市,有的為了躲避他不慎摔傷。」

這件事好像以前听杜格致提過,「這個禾詩蕊……也去了別的城市?」

「她失蹤了,十年不見蹤影。」

「說不定她也是為了躲章靖鳴,跑到別的地方去了。」祝瑾年非常樂觀地說。

聶羽崢知道,這只是個美好的猜想。他沉思了一會兒後頷首,「……希望如此。」

祝瑾年誤解了他沉默的原因,腦補出一段非常狗血的情節——這個禾詩蕊就是聶羽崢大學時的初戀情人,她的失蹤給他留下了畢生的遺憾,多年後,他遇見了和她長得很像的自己,不免對自己產生了移情,于是就……她的心沒來由一沉,陷入了自己是禾詩蕊替代品的沮喪中。

善于壓抑情緒的她不動聲色、面色如常,「你手機里有禾詩蕊的照片嗎?我想看看跟我八分相似的她是什麼樣的。」

聶羽崢掏出手機,看上去真的在找照片。祝瑾年不太高興,他將屏幕轉向她時,她只是草草一瞥,卻愣住了——他打開的分明就是前置攝像頭,于是。屏幕上晃動著她自己的臉。

她伸手推開他的手機,氣惱道︰「哪有那麼像,又不是失散多年的雙胞胎!」

等了一會兒,他一點找照片的動作都沒有,她試探地問︰「你到底有沒有她的照片?」

他些許清冷地答︰「我為什麼要收藏一個陌生人的照片?」

……呃?!

祝瑾年沉下去的心開始上浮,連她自己都驚訝于這種被他影響得時起時落的心情。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情,她故意跟他抬杠︰「依我看,熟人的照片,你也沒存幾張。」

「你答對了。」他把手機收好,順便看了看表。

祝瑾年趕緊把剩下的水果茶一飲而盡。

離開的時候,趁聶羽崢去開車的間隙,她走到秦夕霏身邊,「不好意思,我問一下。那面牆左起第二幅畫,有名字嗎?」

秦希扉往那邊瞥了一眼,撫模著布偶貓的背脊,溫和地說︰「有啊,它叫‘不如你’。」說罷,她解釋道︰「即使春花如此繁茂,還是能從中看到自己心里最熟悉的背影。所以,有多少美好的事物環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目光在尋找屬于自己的焦點。」

祝瑾年愣了很久,跟她告別後默默走到門口。

她清晰地記得,她為了引聶羽崢說話,說秦希扉長得很漂亮,而他故意不接,轉而問她那幅畫的名字,她答錯之後,小小地嘲諷了她。

——「她很漂亮。」

——「不如你。」

巷子幽深,幾盞路燈昏黃,夜風夾雜著一絲冷意,吹過她燥熱的臉頰。

聶羽崢的車子緩緩駛來,車燈很亮,她移開目光,將羊絨圍巾在脖子上繞了兩圈,遮住半張臉。猶豫一下,坐在副駕駛,卻不敢看他。

如果,他擅于心理暗示,那麼早就將曖昧的種子播撒進她的心底,此時已然枝椏茁壯,他的每一次撥動,都引得根系顫動,牽扯著她所有的感覺神經。

別懷疑,他無非是和好友王謙所謂「喜歡一個女人的標志」理論產生了共鳴——越看越漂亮,而後怎麼也不膩,就算她沖你無理取鬧、用平時你覺得很惡心的語調撒嬌耍賴,你不僅不排斥,反而周身溫暖。

「這麼晚了,謝謝你。」電梯快到22樓,祝瑾年向他道謝。剛才在車上二人閑聊,她得知他住在怡和路附近,離這里半小時車程,來往這麼一折騰,在她看來挺浪費時間,他卻不嫌麻煩,竟總說「順路」。

電梯門開啟,她走出電梯,本想轉身說幾句讓他小心開車的客套話,卻被自己家門前一個身影給嚇住了。

一身黑大衣的章靖鳴正靠在門口抽煙。

聶羽崢走出電梯,將祝瑾年拉到自己身後。

「聶羽崢……」章靖鳴危險地眯了眯眼,掐滅了煙,扔在地上踩了幾下,斯文氣不在,「你他媽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認真的。」他無畏地跟章靖鳴對視,冷著臉,「所以,這是我第一次警告你,也是最後一次。」

不知為什麼,章靖鳴看聶羽崢的目光里充滿了鄙夷,他一邊走向電梯口,一邊說,「我原以為你聶羽崢是個什麼正人君子,沒想到你不過如此,也愛在外頭沾花惹草。哼,無恥。詩蕊,我們下次見!」

說著,他高聲笑了兩聲,乘電梯下樓。

祝瑾年沉浸在章靖鳴發現自家地址和把自己稱為「詩蕊」的驚恐中,走進家門後才得以細細品味聶羽崢剛才的一句「認真」。

這一刻,她感覺有點幸福。

然而,她又想起章靖鳴說聶羽崢「你不過如此,也愛在外頭沾花惹草。」這話的意思似乎在諷刺一個出軌的已婚男人。記得他第一次明目張膽跟蹤騷擾自己時,就說聶羽崢是結了婚的。

盡管章靖鳴的人品實在不敢恭維,但他的每一句話不見得都是謊言。

這麼一想,祝瑾年感覺背脊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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