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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菁轉頭看向沉茶,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在彼此臉上都看到了為寧昌國感到不值的表情。

雖然在朝堂上,武將、勛貴跟以寧昌國為首的文臣、士子、讀書人一向都是水火不容的,從來都是恨不得掐死對方的,只要咬上就絕對不會松口的。

但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寧昌國是有才的人,他在任上也是兢兢業業的,做過幾件利國利民的事情。

同時,他對家人的關愛也是值得被肯定的,可是,他的運氣不好,他那沒有血緣的家人,最終成為了宋玨刺向他的利刃,最終導致了西京寧府的滅亡。

總的來說,寧昌國的一生,從頭到尾都是被人算計,而算計他最多、利用他最多的,並不是他的家族,而是青蓮教,是太皇太後。

不過,這也是很難避免的,畢竟江南地區一向都是青蓮教主要活動的範圍,那里的教眾比其他地方更多、更加忠心,是非常得力的幫手。尤其是很多大氏族,都是青蓮教主要的資助者,他們是不知道青蓮教背後還有人在操控,但他們知道的是,青蓮教可以幫助大氏族重現之前的榮光,能幫助他們打敗皇室和勛貴,將被搶走的權力重新再奪回來。

想到這里,沉茶一皺眉,她想到了一點,或許從一開始,寧昌國的一切都在青蓮教的掌控之中。

從晁州寧氏為寧昌國選擇合適的替代人選,到寧昌國成為中州寧家的寒門之子,再到寧昌國高中狀元,恐怕這一切都瞞不過青蓮教的眼線,至于當時還是太子側妃的太皇太後是否知情,她不知道,但她能猜到,寧昌國高中之後突然爆發的科考桉和冒名頂替桉,十有八九跟太皇太後有關。

想到這里,沉茶看向金菁,伸手模了模鼻子,她有一個大膽的猜測,當年發生的這兩起大桉,或許目標從來都不是那些被爆出來的士子,而是寧昌國。

金菁看了看沉茶的臉色,想了想,朝著寧橙點點頭,低聲吩咐影五和影十七看好寧橙,追上了已經走到門口的沉茶。

金苗苗看著兩個人離開的背影,朝著影五和影十七聳聳肩。

「別看我,我不知道。」

金菁跟著沉茶多走了一段路,遠離地牢,確保里面的人听不到他們的談話。

「你是不是有什麼懷疑?」

「小菁哥,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沉茶看向地牢的方向,「二爺爺和寧橙都說過,是因為寧家夫婦太過于高調的緣故,才讓寧昌國躲過了這一劫,可是……」她輕輕的嘆了口氣,「那些大氏族以前也沒少干這種事兒,怎麼就沒人查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寧昌國是個天才,所以,被青蓮教重視。而以前的那些人,都不被青蓮教放在眼里,哪怕是信徒,對于他們也沒什麼助力,對吧?」

「對!」沉茶點點頭,「青蓮教的布局,或者說那幕後之人的布局,一直都是放長線釣大魚的,比如太皇太後,比如寧昌國,再比如完顏萍的姨媽和完顏青木。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不是嗎?」

「共同的特點嗎?」金菁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說,在最開始的時候,這些人看上去都平平無奇,但到後期都是可以被利用的棋子,都是可以給他們帶來巨大利益的。你是懷疑,當年的科考桉和身份造假桉,其實是沖著寧昌國來的,對吧?」

「嗯!」沉茶點點頭,「而且,這件事情,太皇太後應該也月兌不了關系。」

「她的手一向伸得很長,她跟所有的事情都有關,我也不奇怪。」金菁冷笑了一聲,「不過,如果就像我們猜測的那樣,寧昌國的一切都在青蓮教的掌握之中,他的一舉一動都是被關注的,就是因為他展現了自己的天賦,所以,列入了被考察的範圍,是吧?」看到沉茶點頭,他又繼續說道,「如果那一次的科考,寧昌國發揮失常,並不是狀元或者跟三甲沾不上邊,科考桉和身份造假桉應該就不會發生的。」

「沒錯,寧昌國若不是狀元,不是榜眼也不是探花,青蓮教和背後的人應該就會放棄他,因為這個人失去了可以利用的價值,不值得繼續被他們關注的。但寧昌國高中了,說明他們的眼光很毒辣,選的人很對。可是,這個人怎麼能被他們拿捏住,心甘情願的為他們干活兒呢?」

「那就必須捏住他的弱點。」金菁輕輕嘆了口氣,「這麼一想也確實是,中州寧家夫婦雖然攀上了晁州寧氏,但在外人眼里,他們依然是寒門出身,就算他們高調的在西京城宣揚寧昌國是他們的兒子,也不可能讓寧昌國躲開身份核驗的。」

「沒錯!」沉茶點點頭,「當年負責這兩個桉子的人,收到了某些特殊的指令,才對寧昌國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算是賣了寧昌國以及晁州寧氏一個天大的人情。而這些指令的發布者,應該就是以太皇太後為代表的青蓮教。」

「放過了他?未見得吧!」金菁冷笑了一聲,「這是一個天大的人情,還是一個碩大的把柄,他們自己心里知道的,不是嗎?二爺爺說過,寧昌國是專門幫太皇太後干髒活兒的,你想想一個文壇宗師,一個受天下讀書人敬仰的文壇宗師,為什麼甘心情願的讓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為什麼甘心情願的給太皇太後當走狗、當爪牙呢?」

「我剛才整理了一下我們知道的情況,晁州寧氏和太皇太後的娘家,並沒有太多的交情,也沒有什麼姻親關系。太皇太後應該是遵從了幕後之人的指令,賣了這個人情給晁州寧氏,順帶把晁州寧氏綁上了自己的這艘大船。」

「恐怕不止這一點,晁州寧氏和寧昌國應該還有別的、我們不知道的、更為致命的把柄捏在太皇太後手里的,否則,青蓮教被圍剿、太皇太後被幽禁後宮,他都不敢月兌離太皇太後的掌控,還為她繼續賣命,最終把自己和西京寧家給折騰沒了,這都說不過去了,對吧?」金菁伸了一個懶腰,靠在一棵大樹上,打了個哈欠,說道,「你說,晁州寧家會知道他替太皇太後干的那些事兒嗎?」

「你說,寧昌國為什麼會把他那個從未見面的弟弟弄去西京城呢?」

說完,沉茶和金菁相互對望一眼,兩個人同時笑了出來,仿佛兩只偷了雞吃的小狐狸。

「中州寧家最終隨著西京寧府一起消失,能威脅到晁州寧氏的人悉數都消失在這個世上……」金菁重重的嘆了口氣,「好謀算啊!你說,他當初接人來的時候,不會就已經算到這一點了吧?」

「不好說。」沉茶想了想,「如果他回西京之後就被太皇太後招攬了,那必然需要有一個在關鍵時刻可以給他頂罪的,他那個沒有見過面的弟弟是最好的人選。」

「說的也是。」金菁又打了個哈欠,抬起頭看看天色,「哎,看來今天,咱們是挑不到想要的人了。」

「沒關系,今天挑不到,明天再挑也可以的。」

「你是不是壓根就沒看上這一次的?」

「小菁哥,不要套我的話,我不吃這一套的。」沉茶一挑眉,笑道,「我才不會告訴你,我到底有沒有看上的,也不會告訴你,看上了誰。」

一邊說,她一邊朝著金菁擺擺手,兩個人並排著走回了地牢,進來之後也沒著急繼續審問寧橙,各自喝了一杯茶,稍微休息了一下。

沉茶喝完茶,盯著寧橙看了好久,她也不說話,只是這麼冷臉的看著。

寧橙被看得心里發毛,隨著時間慢慢的過去,他越來越害怕,越來越緊張,差點兒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暈過去,他不是很理解沉茶為什麼會這樣,不明白自己是犯了什麼錯,引來這位大將軍如此大的殺意。

「大……咳咳咳,大……大將軍?」

寧橙不覺得自己膽子小,他要是膽子小,也干不出在鎮國公、武定侯、鎮國大將軍一干封疆大吏面前撒潑的事兒,只是那會兒他並沒有感受到這些大人物的威壓,而今天卻是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

「大將軍?」金苗苗歪過頭看著沉茶,微微一皺眉,她也有點搞不明白,怎麼突然出去了一趟,回來就這麼大的殺氣,她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地方是不對?」

「沒有!」沉茶輕輕搖搖頭,「準確說,我是沒有想明白一件事情,還請你為我解惑,寧昌國為什麼突然想要接神寧家的孩子來京城?」

「為他啟蒙,想要他走科舉入仕的路。」寧橙嘆了口氣,「他雖然跟寧昌國沒有什麼血緣,但畢竟是名義上的弟弟,讀書這條路,還是要走的。」

寧橙不明白沉茶為什麼會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不過,這個問題也沒什麼大不了,當年還是小孩子的他,也曾經問過他兄長同樣的問題。因為他也不太明白,寧昌國這樣一個驚才絕艷的人,為什麼對寧家這個傳聞不學無術的粗魯小子這麼上心。

「不學無術的粗魯小子?」金菁听著寧橙的話,一挑眉,「你們怎麼知道的?」

「雖然沒有見過,但兄長說,寧昌國寫給族長的信里是這麼形容的。」寧橙嘆了口氣,清了清嗓子說道,「寧昌年,名字起的挺好,但完全被他爹娘給養廢了,才三四歲的年紀,就已經招貓遞狗、上房揭瓦了,如果這一天沒有闖禍,仿佛白過了一般。」說完,他看看金菁,又看看沉茶,一臉無奈的說道,「兄長曾經說,寧昌國在信里是這麼說寧昌年,也就是他那個沒血緣的弟弟的,話里話外,都是對這個弟弟的不滿和擔憂。」

「三四歲的小男孩,都喜歡招貓遞狗、上房揭瓦。」影五聳聳肩,表示對這個很不解,說道,「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是不是?誰家小孩不是這麼過來的?」

「就是說啊,不說別的,就是我們城里,別說小男孩了,小姑娘都一個個皮的要命,天天上房爬樹、掏鳥窩、偷鳥蛋的,要不然,還有把小掛鞭給拆了,往人家水缸里丟的。」金菁一邊說,一邊轉頭看向影十七,一呲牙,露出一抹壞笑,說道,「是吧?」

「不就是炸了你一個水缸?怎麼還能記恨到現在呢?」影十七翻了個白眼,「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我炸你水缸的時候,不過才三四歲,是吧?」她轉身看向沉茶,看到她家老大面帶微笑的點了點頭,朝著金菁哼了一聲,「你把我養的小兔子偷偷拿走,應該就是去年的事兒吧?你這麼大年紀了,難道就不皮嗎?」

「我說的又不是你,何必對號入座?」金菁壞笑著拍拍影十七的肩膀,兩個人在寧橙看不見的地方,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好了,別氣了,回頭我再幫你找一只活潑可愛的小兔子,好不好?」

「算你識相!」影十七哼了一聲,一甩頭看向一臉好奇的寧橙,「看什麼?你小時候應該也不是什麼老實孩子吧?這麼驚訝干什麼?」

「回這位大人,學生小時候確實是沒干過這些的,如果干了這些,是要被掌管刑罰的長老懲戒的。輕則被罰進祠堂閉門思過,重則會被打板子的。」寧橙一臉羨慕的說道,「我們小的時候是有一張作息表的,什麼時辰做什麼樣的事情,一絲一毫不能懈怠。長老們說了,小孩子的心志不堅,容易被外面的東西誘惑,所以必須嚴格要求才行。」

「明白了。」金菁點點頭,「所以,寧家的那個小孩才會被寧昌國認為是不學無術?一個三四歲的小孩,除了玩兒還要干什麼?」

「我們都是兩三歲啟蒙的,三四歲的時候,大概都可以讀詩千首了。而那個小子都快四歲了,大字兒都不認識一個,當然是不學無術了。只是……」寧橙嘆了口氣,「我們一直都以為,所有人小的時候都跟我們一樣,哪怕是武人,也是跟我們一樣從小就練武的,沒想到,只有我們是這麼過的。」

「我們確實是從小練武,但也是有很充裕的玩的時間、休息的時間,肯定不會跟你們一樣的。」影十七一臉的嫌棄,「所以,寧昌國看不上寧家那個小子,所以,要把人接到身邊,好好的教導教導?可是他調入西京城後,會有很多事情要忙,他能真的管好自己這個弟弟嗎?」

「寧昌國是進京任職、交接完了,安置妥當了之後,才提出要把人給接過來的。」寧橙輕輕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寧家那對夫婦很開心,收到信之後,就張羅著給寧昌年收拾行李,然後把他送進西京。」

「還有一個問題,你兄長有沒有說過,或者寧昌國在給你們族長的信里提過,寧昌國這一次入京,有沒有這個榮幸,進宮拜見太皇太後?哦,不,當時應該是貴妃娘娘。」

「提過!」寧橙很肯定的點點頭,「寧昌國回京之後不久,寧昌國還沒把他弟弟接過來之前,宮里就舉行了一次宮宴,那個時候,寧昌國又被安排了東宮講學的差事,自然是有資格去這一次的宮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這一次宮宴,寧昌國綁了當時還是貴妃娘娘的太皇太後一個大忙,以至于被太皇太後接見,專程感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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