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造皇子府一事做由頭，慕容灼近日常往御書房跑，一會送新奇的玩物，一會討要進貢的瓜果。
這事慕容灼干得特別漂亮，送的東西多是貴重些的，而討要的全是不怎麼值錢的，完全是走孫子討爺爺歡心及博取大人注意的路子，既怒刷了一把存在感，又不會惹得老皇帝厭棄。
老皇帝對自己這個小兒子本來就不討厭，只是他生的孩子太多，政務又太繁忙，平日里極少有時間去親近孩子們，而慕容灼又是個沉悶的性子，遠遠見了老皇帝都會刻意避開，父子倆全程無交流，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感情。
不過，血緣，當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哪怕不見面時絲毫不惦記，但真站跟前了，怎麼說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不可能真拿他當外人對待。
因此，慕容灼一反常態地主動出擊，不消多久就融化了父子倆之間的堅冰。
久而久之，老皇帝在賜太子糕點果子時，偶爾也會心血來\/潮地給九皇子留一盤。
當然，如果單單只是這樣，效果肯定一般般，充其量只能維持在「老皇帝終于記起自己還生了個九皇子」這樣的水準。
但手段再普通，也架不住敵人有顆豬腦子啊！
太子慕容爍作為御書房的常客，當然不可避免地跟九皇子慕容灼打了幾個照面。
跟知足常樂的九皇子相比，太子在老皇帝跟前，完全是個被慣壞了的孩子。
同樣是一盤糕點，老皇帝隨手賞給兩個兒子，九皇子喜形于色連連謝恩，而太子則滿臉嫌棄，咬了半口就丟窗外了，嘴里還抱怨御廚做得難吃。
這還不算完。
老皇帝還發現，太子對他九弟的態度可謂惡劣，高興時勾肩搭背，發怒時隨意責罵羞辱，慕容灼則垂著頭唯唯諾諾受教，沒有半點皇子的氣勢。
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老皇帝喚住太子，溫聲責備了幾句，太子張口就頂撞了過來。
這種事吧，說實話，太子不是第一次干。
或者說，他已經習慣了頂撞自個的父皇，因為他知道無論他做什麼，父皇都會毫無條件地原諒他、包容他。
放平時，老皇帝也不當回事。
可現在，對上依然縮在角落里，被這邊的動靜嚇得大氣也不敢出的九皇子，老皇帝忽然覺得作為父皇的臉面有些掛不住了。
這麼多年來，他或許是頭一次認真考慮起了對太子品行教養的修正問題。
為了挽回自己的顏面，老皇帝板著臉多說了太子幾句，太子怒氣沖沖地摔了老皇帝最心愛的亳州硯台，拂袖走人。
老皇帝轉而訓斥九皇子慕容灼︰「老九，你是堂堂皇子，遇事豈能唯唯諾諾，畏畏縮縮？」
慕容灼行禮受教。
老皇帝一看，嘿，總算給他這張老臉拉回一點兒面子了，趁機教導了慕容灼大半個時辰，從舉止風度說到念書辦事。
末了，老皇帝隨口道︰「你滿十八了吧？皇子妃也娶了，過兩年就該行弱冠禮了，總要好好歷練歷練，不能再游手好閑不務正業。這樣吧，明日起你去吏部見習見習，多看多學，切勿丟了你父皇的老臉。」
慕容灼大喜過望，爽快利落地深深一揖，「多謝父皇！」
「第三招棋，溜須拍馬，甜言蜜語。」
人類的最高價值就是精神層面追求認同，沒有人會真的討厭一個總是夸贊自己、崇拜自己、依賴自己的人。
老皇帝給慕容灼安排的身份是吏部書令史，是個打雜寫文書的正九品小官。擱其他皇子身上，估計認為自己受到了羞辱而翻臉了。
偏偏慕容灼這九品小官當得很開心。
不僅開心，還十分盡職盡責。
慕容灼每到休沐日就進宮找老皇帝，交流這段時日的公務、感知、見聞等等，老皇帝有空時也會教教他為人處世的道理，提點他將目光放長遠，從大局觀分析利弊。
就這樣，九皇子在老皇帝的指點下，各方面能力都突飛猛進，已然不再是當年唯唯諾諾毫無存在感的小皇子了。
眾人對九皇子也一天天地改觀。
內向變成了「沉穩」。
軟弱變成了「悲憫」。
寡言變成了「一語中的」。
所有曾經的不足，都在往更好的方向改變。
「第四招棋，鋒芒畢露，引蛇出洞。」
人和人之間最怕的就是對比。
如果沒有同學年薪幾百萬住別墅買豪宅養小白臉作對比，也許你覺得每月拿兩千塊工資混吃等死也挺好的。
可一旦發現世界很大，而自己的眼界很窄，有些負面情緒就會不斷放大，最終可能成為一種迫使自己想做出改變積極向上的動力，也可能成為一根捆綁自己思想、變得怨天尤人的繩子。
九皇子的進步以及老皇帝對九皇子明顯的態度變化，很快引起了其他幾名皇子的不安。
「八弟，你說父皇這是什麼意思？」
「莫不是九皇子下了什麼**蠱吧？怎麼皇上一見太子殿下就板著臉，看到九皇子反倒合不攏嘴了？」
「以往父皇對九弟可從沒什麼好臉色的，眼下正是關鍵時刻，突然來這麼一出，該不會……」
幾名皇子跟密友聚在一起，私底下說話也無甚忌諱，紛紛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慕容爍正懶懶躺在太師椅里，手上慢慢轉動著一只精巧的碧綠瓷杯，聞言眼皮也沒抬，漫不經心地道︰「放心，不管九弟想要什麼，必不會得償所願的。我做了二十來年太子，根基早已穩固，只要我不犯什麼大錯，父皇不敢輕易換人。」
他說的是……「不敢」。
而非「不會」。
其口氣之大，語氣之狂妄，姿態之囂張，令在場幾人神情頓時復雜起來。
太子素來機靈，雖小錯不斷，但也從不犯觸犯老皇帝底線的大錯，即便老皇帝真有這心，也根本找不著借口廢太子。
再說了，李貴妃娘家這一幫外戚，雖說沒有實權，可人脈卻極廣，老皇帝也不可能冒得罪李家的風險，舍太子而將皇位傳給其他皇子。
幾人對視了一眼，各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