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圓？
本來就是殘破不堪的家庭，卻硬要打碎了銀牙和血往肚子里吞，忍氣吞聲地消磨自己，縱容對方施暴，使得表面看上去是一個完整的圓。
這樣的生活，就是他們想要的嗎？
喬薇忽而想笑。
那她在這里糾結半天，還有什麼意義呢？
「姐姐，姐姐你怎麼了？」小洛錦的眼淚流進了她的脖子里，暖暖的，「姐姐你別嚇我，你的表情好可怕……」
喬薇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我出去走走。」
就當她搗亂好了。
就當她沒用好了。
就當她是多管閑事好了。
以後，她絕不再管！
絕不！
……
花園里。
喬薇坐在秋千上，頭發披散著，垂著眼楮，一動不動地盯著腳尖，已經很久了。
深夜，無星無月，天際漂浮著一團渾濁的雲，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看這麼久也不眨眼楮，臭丫頭你的腳有這麼好看嗎？」
頭頂響起一道熟悉的調侃聲。
喬薇遲緩地抬頭，怔怔對上安澄的視線。
她一抬頭，安澄才發現她臉上的紅腫，雙眸似乎噴出了火來，「你臉怎麼了？誰干的？敢動我們家臭丫頭，少爺我弄死他！」
喬薇沒有心情跟他解釋。
或者說，她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她家這些破事啊，連她這個局內人都搞不清楚，何況是外人呢？
「沒事，你別管了。」
「臭丫頭你跟本少爺說，少爺給你出氣！」
「都說了沒事了。」
喬薇推開安澄湊過來的腦袋。
「先消消腫吧。」鄔子初端著一碗冰走過來，拿毛巾包住給她冰敷。
「拿倆冰凍敷一下管什麼用？臭丫頭你等著，我去叫陳伯送咱們去醫院掛號，做個全身檢查。」
喬薇半是無奈半是感動地拉住安澄，「不用了，我沒那麼嬌氣。」
鄔子初把冰塊跟毛巾遞過來，她松手，按著毛巾消腫。
「臭丫頭你怎麼搞的啊？是不是做兼職被人欺負了？本少爺都跟你說了別去做那些辛苦活了，跟著本少爺多好啊，吃香的喝辣的，還沒人欺負你……」
喬薇沒好氣地踹了他一下，「平時就你最愛欺負我好不好！」
安澄理直氣壯地道︰「對啊，除了本少爺，沒人敢欺負你，多好啊！」
喬薇默默地轉過了背。
跟安少爺說話，遲早有一天她會被氣死。
安澄平日都在富人區，去貧民窟也是拿吃的砸喬薇家的窗戶叫她下來玩，當然不會知道青家的狀況。
而同住在貧民窟的鄔子初卻是門兒清的。
他已經不止一次地听來家里竄門的人說起，青家那個不成器的賭徒又打老婆了。
喬薇沒有開口的意思，鄔子初也不打算說出來。
這是他跟喬薇兩個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了。」鄔子初轉移了話題。「你們想讀文科還是讀理科？」
分科志願表早就提交了，他這完全是一句廢話。
不過，真想轉文理的話，還是可以修改的。
「這還用想？本少爺可是文武全才，讀哪科就算哪科有福。」安澄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喂，臭丫頭，你打算讀什麼呢？」
「理科。」
安澄立即改口︰「哦，好巧，我也想讀理科來著。」
鄔子初面無表情，「你剛剛不是這麼說的。」
「你肯定听錯了，我一開始就說我想讀理科。」
這兩人還拌上嘴了！
喬薇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我比較喜歡文科，要不還是讀文科算了。」
安澄一听，果然急了，「讀什麼文科啊！百無一用是書生，你不知道啊？文科生除了寫倆字還會干嗎？果斷讀理啊，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我又不走遍天下，我就喜歡寫倆字。」
「那……那我也學文科好了。」
「你讀文吧，我改讀理科。」喬薇憋著笑意，神情促狹。
「……好啊臭丫頭，你敢捉弄我！」
安澄終于反應了過來，狠狠揉亂了喬薇披散的頭發，把她的造型揉得跟女鬼一樣可怕，這才滿意地住手。
「哦對了，鄔子初你呢？」
「我也讀理。」鄔子初說話時，目光直勾勾盯著安澄那只剛剛踫過喬薇腦袋的手，眼底一派肅殺之意。
預想之中的回答。
安澄冷哼一聲。
高一（一）班是理科班，文理分班後，三人繼續留了下來。
高中學業壓力大，喬薇的數學已經好幾次在及格線上飄過了。
幸虧她的物理學得不錯。
這回，喬薇依然用了笨法子，搗鼓物理器械搞科研拿獎，走一條捷徑，爭取高考優先錄取。
這段時間內，老青開始頻繁地回家，帶著一幫狐朋狗友。
喬薇因為不是在外面兼職，就是躲在實驗室里搞科研，每次回家基本都是十一二點了，那時候家里人都睡下了，很少有正面跟老青打交道的時刻。
她實在太忙了。
忙得沒有時間顧慮太多的人跟事。
沒有留意到小洛錦越來越反常的沉默寡言，李艷越來越低眉順目的做派，以及家里越來越多的奇怪之處。
等到她終于發現不對勁時，一切都已經往無法回頭的方向發展去了。
有一次洗漱完畢，喬薇看到洗手間紙簍里有一大堆染血的紙團，趁著在廚房刷碗時，小聲跟李艷說悄悄話。
「媽媽，你受傷了嗎？」
據她所知，李艷明明已經絕\/經了。
紙團上的血，是誰的？
「沒有啊。」
「那垃圾簍里的紙團上怎麼會有血？」
「哦，那個……」李艷眼神有些閃躲，支支吾吾地回答，「應該是你弟弟貪玩，劃破了手吧。你知道的，你弟弟連刀都握不穩，讓他切個水果他都能割破手。」
「哦。」
喬薇沒有再多想了。
經過小洛錦臥室時，她隱約听到房間里傳來嗚嗚的哭聲。
敲了敲門，門內沒有任何反應。
恰好這時候，窗外的野貓發出了如嬰兒啼哭般的叫\/春聲，細听起來跟剛剛她听到的差不多。
喬薇心想，也許是听岔了吧。
原來是貓叫啊。
她疲憊地回了自己的臥室，蒙上被子呼呼大睡。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隔壁房間，小洛錦滿臉淚痕，一只大手正死死地捂著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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