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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蜜關上手機圖片, 好奇地問克魯克山︰「它叫阿斯米爾黃金, 是因為它在阿斯米爾被發現嗎?」

「並不,」克魯克山低頭凝視車斗里那株荏弱的種苗,誰都想不到它在長成開放之後是怎樣的熱烈明朗︰「它是一個德國人命名的。」

陳家蜜不解, 那這種玫瑰不是應該叫日耳曼黃金或者慕尼黑黃金什麼的嗎?

克魯克山一開始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是去阿爾曼德家少說步行需要十五分鐘, 完全不理睬陳家蜜的問題而一逕兒保持沉默很不禮貌,克魯克山耐著性子道︰「得到阿斯米爾黃金的育種專家叫做雷默爾考德斯, 他在業界享有一定的聲譽,九七年的時候就去世了。這朵花是他五十六歲的時候從一棵耗費了二十年的種苗里孕育出來的,傳說是他最喜歡的作品之一,因此他拿自己得意的成果向阿斯米爾致敬, 象征著阿斯米爾永恆的榮耀。」

對于阿斯米爾,陳家蜜一直以來的印象都認為這是一個和雲市差不多的鮮花種植和交易都市,尤其是這幾天她在城市中的所見所聞,讓她覺得這里和諧自然的風光其實和雲市的鄉下也差不多,除了阿斯米爾地處歐洲國家荷蘭, 外觀看上去更加先進和文明。如果說有人願意用阿斯米爾為自己辛苦培育的花命名,那國內也應該有個什麼花代表著雲市。陳家蜜始終認為, 中國有號稱世界第一大的市場, 就算起步較晚、科技相對落後, 產業規模也應該在世界前列, 除了需要進口種苗之外, 依托巨量的人口和龐大的市場, 差距並不會很大。

她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被扇了個響亮的耳光。

陳家蜜和克魯克山不一會兒就到達了阿爾曼德夫婦的家,這個時候喝下午茶還早了些,這家人的兩個孩子也都還沒有放學。克魯克山幫忙把培土推車送到了後院,阿爾曼德先生則已經清理了那株被壓壞的草地浪漫,而後小心翼翼地將克魯克山送給他的阿斯米爾黃金在原地種下去。陳家蜜不知道怎麼形容他們的動作,因為除了在自家暖棚里幫忙的那個下午,她鮮少接觸花花草草,更別說親手種植了。可是阿爾曼德先生的動作,卻給她一種那株阿斯米爾黃金是一樣非常珍貴的寶貝,他輕柔的力度好像抱著自己的孩子。

「讓你們久等了,」阿爾曼德先生摘掉手套,請陳家蜜和克魯克山坐下︰「內人很快就準備好了。」

阿爾曼德家招待他們的是典型的英式下午茶,配的是荷蘭很常見的點心,陳家蜜覺得有點兒像拿破侖蛋糕,但細細品味卻又不是。點心的上下兩層酥皮夾著女乃油內餡兒,頂層是粉色糖漿殼,阿爾曼德太太告訴她這種點心叫做Tompouce,在遇到重大節日和賽事,譬如國王節或者歐洲杯球賽的時候,主婦們會把頂上的糖漿染成象征荷蘭的橙色,以此為國家助威。陳家蜜午餐吃得很豐盛,所以她很克制地只吃了一塊就停下叉子不動了,即使這點心非常美味。

倒是阿爾曼德夫婦從來沒有見過中國大陸人,他們和鎮上的很多本地居民一樣,經營著一家零售的種苗和鮮花商店,過著平靜而安穩的生活。來往于阿斯米爾的多是歐美游客或者日韓游客,他們也有見過台灣來的旅游團,因為阿斯米爾和處于熱帶的台灣在鮮花產業上有許多合作,所以台灣人出現在阿斯米爾並不新鮮,在台灣的稱謂里,阿斯米爾被稱為愛士美小鎮。但是陳家蜜出發的地方,對阿爾曼德夫婦來說卻是完全陌生的土地。

陳家蜜覺得他們對于她的好奇一點兒不吝于大熊貓,而克魯克山又絲毫沒有為她解圍的意思。

此時外面風大天陰,雖然氣溫沒有跌破零度可是體感很寒冷,阿爾曼德家的暖氣開得很熱,陳家蜜于是月兌掉了外套,里面只有一件緊身的V領針織衫,因為是于冰姿幫著收拾的行李,陳家蜜沒有其他多余的替換衣服,只能老實穿著。平時在辦公室里,陳家蜜還會外罩個小披肩。單一件大V領的穿法在歐洲則完全沒有問題,可不知怎麼的,克魯克山往她這邊看了一眼,陳家蜜情不自禁把衣服肩上拉了拉,突然特別意識到自己是女人他是男人,而她這樣把衣服提一下其實並不能遮住更多V領露出來的地方。

阿爾曼德听陳家蜜說了來到阿斯米爾的原因,他跟其他人的反應一樣,狐疑地看了一眼克魯克山,又想到陳家蜜只是老珍妮的房客,而克魯克山並不想卷入這場事關亨特拉爾公司的糾紛,所以才故意不讓陳家蜜知道?

畢竟,克魯克山在亨特拉爾的地位,其實有些微妙。

想到這里,阿爾曼德先生打了個圓場︰「這位小姐,既然你來到了阿斯米爾,就應該知道這是機會最多的地方,也許在亨特拉爾公司之外,你能找到更合適的合作伙伴呢?」

陳家蜜只當對方是善意的安慰,畢竟亨特拉爾公司的背景她已經在合同有關的資料上了解得非常詳細,冠軍紅玫瑰紅色娜奧米種苗銷量第一的經銷業績以及本身是歐洲數一數二的育種公司,即便陳家蜜想另闢蹊徑,她也不大可能找到一家實力等同于亨特拉爾公司的候選人臨時跟雲市的種植戶合作,而實力遜于亨特拉爾的小公司,則不太可能在一周內拿出巨大數量的玫瑰種苗。

所以陳家蜜最初以及唯一可能求助的對象,就一直只是亨特拉爾公司而已。

即便阿爾曼德夫婦熱情地招待了陳家蜜,但陳家蜜告辭的時候仍然不免有點沮喪,她從阿爾曼德先生的態度可以看出來,他的安慰就真的只是安慰,字里行間其實也透露出了除去亨特拉爾公司,陳家蜜基本不可能找到別的下家的意思。

那麼克魯克山幾乎就是陳家蜜眼下最大的希望。

「你的衣服……就是那件工作服,被我坐過的,」陳家蜜知道自己的行為叫做什麼,叫做開後門,而她也知道開後門在出了國之後不一定行得通,可她無計可施,只能在克魯克山身上尋找那一絲可能,「我的意思是說,我在幫珍妮太太晾衣服的時候看到了,你的外套上有亨特拉爾的名字。」

克魯克山並不意外她開口,因為從出發開始,陳家蜜就一臉「我有話說」的表情,他沒有絲毫吃驚︰「你是希望我幫你引見?讓我想想,你是想見見負責亞洲市場的朱利安經理,或者干脆是朱利安經理的上司?」

陳家蜜被克魯克山輕易看透,好像有人突然闖到一只叫做陳家蜜的小兔子的兔子洞里,陳家蜜上次有這種羞恥的感覺,還是讀書時候因為上課看小說被老師點名罰站。現在她被克魯克山直接點破,而且這事情原本就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她甚至做好了克魯克山在嘲諷之後,會一口回絕自己的準備。

「如果有可能的話,」明明外頭天很冷,陳家蜜整個人卻快臊得燒起來︰「我沒有強求的意思,我也知道我得自己去預約時間……」

她並非在故作可憐,陳家蜜這時的樣子是真的很可憐,不僅僅是她的父母,還有那些敢于直面環境的壓力種植紅拂的種植戶,他們的暖棚以及暖棚里下一季的玫瑰,這些沉重的負擔都施加在遠在三千公里之外的陳家蜜一個人的肩膀上。

看到這樣的陳家蜜,克魯克山仿佛看到了二十歲時的自己。

「你知道我為什麼一開始不歡迎你嗎?」克魯克山繼續往前走,看著陳家蜜緊張地亦步亦趨地跟著自己,「你是來解決問題的,你也只是來解決眼前的問題的,你的眼楮里只看得到一家叫做亨特拉爾的公司,卻根本不知道阿斯米爾是個什麼地方,你踩在阿斯米爾的土地上,卻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對從事鮮花種植行業的人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冒犯。」

陳家蜜默默听他對自己的判斷,她承認克魯克山說得對,她就是為了亨特拉爾公司來的,她並不關心阿斯米爾是個什麼地方,也沒有這個空閑去了解。她想要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誠意打動亨特拉爾,並且拿到種苗,功成身退之後回到海市按部就班的生活里去。

她的打算,克魯克山早就已經了解。

他打算提供給陳家蜜一個機會,一個讓她死心的機會,阿斯米爾是全世界花卉種植者的朝聖地,但是機會只能留給那些心地堅貞並做好全盤準備的人。

克魯克山告知陳家蜜︰「今天晚上,你跟我去個地方。」

這是松口的意思,這一刻克魯克山在陳家蜜眼里,變成了個子足有一米九戴著夢想光環的小天使。

他們是飯後騎著自行車出去的,一直朝著阿斯米爾湖區相反的方向騎了二十分鐘,陳家蜜跟著克魯克山來到一處高檔社區,這里離公路很近,房子顯然比老城區更嶄新更豪華。兩人把車子停在路邊,克魯克山按了其中一棟房子的門鈴。

開門的是一對夫婦,陳家蜜眼尖地看到這家人的報箱上寫著亨特拉爾,克魯克山好像帶著她來見了不得了的人物。

夫婦倆不但熱情地歡迎了克魯克山,還連帶熱情歡迎了陳家蜜,陳家蜜幾乎以為亨特拉爾公司的老板是歡迎自己來截胡那批非洲種苗的。雖然知道自己可能是自作多情,但是當陳家蜜走到客廳里的時候,她還是驚呆了,他們歡迎她並非她是克魯克山帶來的或者因為她是來談種苗的,桌上的麻將牌告訴陳家蜜這熱情的態度是來源于三缺一。

陳家蜜關上手機圖片,好奇地問克魯克山︰「它叫阿斯米爾黃金,是因為它在阿斯米爾被發現嗎?」

「並不,」克魯克山低頭凝視車斗里那株荏弱的種苗,誰都想不到它在長成開放之後是怎樣的熱烈明朗︰「它是一個德國人命名的。」

陳家蜜不解,那這種玫瑰不是應該叫日耳曼黃金或者慕尼黑黃金什麼的嗎?

克魯克山一開始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是去阿爾曼德家少說步行需要十五分鐘,完全不理睬陳家蜜的問題而一逕兒保持沉默很不禮貌,克魯克山耐著性子道︰「得到阿斯米爾黃金的育種專家叫做雷默爾考德斯,他在業界享有一定的聲譽,九七年的時候就去世了。這朵花是他五十六歲的時候從一棵耗費了二十年的種苗里孕育出來的,傳說是他最喜歡的作品之一,因此他拿自己得意的成果向阿斯米爾致敬,象征著阿斯米爾永恆的榮耀。」

對于阿斯米爾,陳家蜜一直以來的印象都認為這是一個和雲市差不多的鮮花種植和交易都市,尤其是這幾天她在城市中的所見所聞,讓她覺得這里和諧自然的風光其實和雲市的鄉下也差不多,除了阿斯米爾地處歐洲國家荷蘭,外觀看上去更加先進和文明。如果說有人願意用阿斯米爾為自己辛苦培育的花命名,那國內也應該有個什麼花代表著雲市。陳家蜜始終認為,中國有號稱世界第一大的市場,就算起步較晚、科技相對落後,產業規模也應該在世界前列,除了需要進口種苗之外,依托巨量的人口和龐大的市場,差距並不會很大。

她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被扇了個響亮的耳光。

陳家蜜和克魯克山不一會兒就到達了阿爾曼德夫婦的家,這個時候喝下午茶還早了些,這家人的兩個孩子也都還沒有放學。克魯克山幫忙把培土推車送到了後院,阿爾曼德先生則已經清理了那株被壓壞的草地浪漫,而後小心翼翼地將克魯克山送給他的阿斯米爾黃金在原地種下去。陳家蜜不知道怎麼形容他們的動作,因為除了在自家暖棚里幫忙的那個下午,她鮮少接觸花花草草,更別說親手種植了。可是阿爾曼德先生的動作,卻給她一種那株阿斯米爾黃金是一樣非常珍貴的寶貝,他輕柔的力度好像抱著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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