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從情感上還是從利益上, 眾人都很難接受這件事。
可是，王武是不會報告未經確認的消息的。
這點, 秦歌最了解, 其他人看著王武那紋絲不動的神色, 也自然而然地了解了。
沈沐想了想, 道︰「是喪尸潮剛開始的時候溜進來的喪尸？」
「嗯。」
僵持階段持續了幾天, 但並非一開始就這樣的。起初, 基地防御疏失，在四級喪尸的指揮下，差點被人端了老窩。秦歌神色晦暗，就听沈浩道︰「咦，沒有預言嗎？」
「沒有, 」秦歌毫無笑意，「預言不是萬能的。」
可惜，太多人以為它是萬能的了。
如果不是因為「上面沒傳來喪尸潮的消息所以這麼大的事情肯定不會發生」這樣的思想作祟, 守備未必會那樣疏忽吧？這便是長期享受預言的壞處了, 一旦失去這種「先知」, 反應能力就遲鈍了。
不，預言是沒有錯的，錯的只是依賴預言的而懈怠的人而已。生于憂患, 死于安樂，這句話誰都會說, 真正能做到的卻沒有幾個。
這是罪。
這是代價。
秦歌閉了閉眼。
有些事情, 本來可以避免的。
沈沐看著秦歌的神情, 恍然間能夠明白對方的思考。
真是個很負責任的人呢。
那麼，有件事，希望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了吧。
楚瑩瑩並非預言能力者，而是溯回了時間長河的重生者，那麼，如果前世有這樣一場大規模的喪尸攻城，她應該是知曉的……也就是說，阻礙她做出預言的事實只有一個——前世這件事沒有發生。
也就是說，楊偉這個BOSS，是王武制造出來的。
可那又怎麼樣？
回頭想想，沈沐甚至敢說，蔡知書教授在楚瑩瑩的記憶中是活了下來的，還對全人類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呢。
來到榕城基地以後楚瑩瑩立刻上門，說不定就是來觀察「改變了命運的人」的——你說她是跟著習娜來的？習娜那樣的性子，信任的人稍稍一攛掇，來串個門而已，很簡單的。不過，那次的經歷讓這位重生者發現了齊悅，將原本的目的拋到了腦後。
而即使想清楚了這點，對于「殺了即將為全人類做出巨大貢獻的老教授」這點，沈沐也毫無愧疚。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文學作品中由于各種原因原諒仇人甚至還和仇人在一起的主角，老實說，少年是看不懂的。
沈揚身上有種為大多數陌生人犧牲的精神，沈沐沒有，他把自己的「小家」看得比「大家」要重，重得多，這或許就是李和光為什麼選擇了他的原因。
這是自私。
然而又有幾個人，不自私？
如果楚瑩瑩和齊悅一起為基地效力，兩方互補，當然再好不過，可這里有兩個問題，首先楚瑩瑩已經逃走，行蹤不明；其次，榕城基地的領導者得不到他的認同，他為什麼要把自己的隊員讓出去呢？
想也知道，如果這時候齊悅的身份曝光，便會享受到楚瑩瑩的待遇——熊貓的待遇。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住在——籠子里。
或者叫自然保護區？
少年的視線在眾人身上劃過，悠然想著︰是時候決定一個真正的領導者了。特勤大隊的技術兵即將到位，衛星網絡連通之後，和其他基地首領對等的人都沒有，豈不是丟人丟到外面去了？
這個基地折騰了這麼久，是時候決定話語權了。
當然，要合他心意。
「習市長呢？」
「在市政府。」
沈浩奇道︰「女兒被咬了他還坐得住？」
王武回答︰「不排除城中仍潛伏著喪尸的可能性。市長在政府辦公樓里開會。」
聞言，李和光抬頭瞧了這寡言少語的保鏢一眼。
果然能待在司令公子身邊的不是什麼善茬嗎？
連勝利都不敢迎接、為了自身安全龜縮在建築物內、美其名曰開會的市長方……和親自迎敵、奮斗在最前線、父親倒下兒子頂上的司令方……誰更適合做這次勝利的主人，再清楚不過。
李和光重新低下頭。
不管了。
反正，跟著隊長就好。
有人挑了最重的擔子，這感覺真是再好不過。
雖然不是不能思考，但他並不喜歡思考，更喜歡作為一把鋒銳的刀去殺敵，這或許就是他會如此喜歡軍刀的原因吧。
而且，在這屋子里，有個人和他很相像。
秦歌。
在初見不久的地下研究所里，看見秦歌戰斗的樣子時，他就有這種感覺了。
比起作為一個領袖運籌帷幄，秦歌更喜歡的，是進攻的時刻，全身都在渴望戰斗。
可惜而可喜的是，對方是司令獨子。
又待了一會兒，隨意聊了些有的沒有，徐晟等人也到了，一行人匯合後「浩浩湯湯」地往市政府走去。唔，或許可以形容成，明明沒有千軍萬馬，卻有千軍萬馬的氣勢？他們在市政府門前遇見了個被攙扶著的軍裝老人，老人頭發已全白了，臉上刻滿了歲月的風霜，卻顯得很精神，喜氣洋洋道︰「臭小子！」
「爸，你怎麼來了？」
秦司令。
身份顯而易見。
「我不能來了？」借著警衛員的力氣將身體挺得更直，秦司令道，「你小子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麼shi！走，老子早看習老貨不順眼了！」
「……」
圍觀眾懵逼中。
司令這畫風……一言難盡。
所以秦歌能生成這樣，果然還是他媽媽的功勞吧？如果把他爸的言行舉止往他身上一套……惡寒。
秦歌顯然很明白眾人的感受，無奈地笑了笑，道︰「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啊，對吧，沈沐？」他將沈沐推到了爸爸面前。
沈浩眼皮一跳。
或許是常年在B站看視頻的功勞，他在腦內將眼前的畫面和台詞剪輯了——「爸爸，這就是我選定的伴侶沈沐，怎麼樣，不錯吧？」
臥槽這什麼鬼腦補？！
不能直視。
秦司令打量了沈沐幾眼，少年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于是老人爽朗地笑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英雄啊！這個基地就要靠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對了，後生這麼俊，有對象沒？」
沈沐很淡定，「有。」
驚天爆料！
是誰叼走了我的隊長/佷子/哥哥？
「咳。」
秦歌不滿地瞪了熱衷攪局的老爸一眼，「我們走吧，站在門口不覺得很顯眼嗎？」
是很鮮艷。
沈浩翻了個白眼。
辦公樓看起來還是很有水準的。
少了威嚴大氣，但極具民俗風情，畢竟，榕城是作為旅游區而建造的。在辦公樓三層寬敞的會議大廳里，收到消息的習市長等人正襟危坐，絲毫不見方才會議時的愁眉苦臉，怎麼說呢，總之，沈沐開門見到的畫面，拍下來可以直接上國家的最大型連續劇了。
——如果還有新聞聯播的話。
習市長的長相不能算出眾，但看起來很親切，符合電視上常見的官員形象。
果然，娜姐也是隨媽媽吧。
沈沐面無表情地想著，越眾而出，走在了秦歌身旁。
會議室的視線一下子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被秦歌擋在身後的時候，你可能會將少年忽略，但到他真的站出來的時候，你便會發現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僅僅看長相的話，這少年也太俊俏了些，讓人想起陶瓷女圭女圭，可再加上他的神色、氣質，還有周身那種說不清道不明，卻無疑環繞著他的某種東西，少年的身影便立刻鮮明起來，幾乎要灼痛人眼。
習市長瞳孔縮起。
他自然不知道，環繞著沈沐的，是「信仰」，試圖直視那存在又不存在之物，顯然讓他的雙眼受到了刺激，畢竟，即使換了一個世界，那也是——「神的榮光」。
在軍方的人進來前，會議已經討論出了一些東西，制定了暫時妥協讓出一部分利益的方向，因此在秦司令進來的時候，首座已經被讓了出來，但老人卻駐足不前，看向了他的兒子。
幾乎是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場傳承。
父親與兒子。
負傷的、已顯出老態的父親，與年輕的、強壯又有能力的兒子。
稍微有點出乎意料，不過合情合理，不是嗎？
秦歌微笑著，卻是看向了沈沐。
從初見到如今，歷時不長，卻發生了很多事，這位高權重的青年眼楮依然是那般明亮，仿佛沒有絲毫陰霾，眸子里蘊著純粹的鼓勵，他在無聲發問︰你上還是我上？
心底傳出個聲音，【加油。】
休伊斯不知躲在哪個角落望著。
少年走向首座的過程，如同王的加冕。
或許是氣氛太莊重，直到他坐好，才有人從嗓子里發出抑制不住的驚呼，「他怎麼能……？！」
沈沐拍了拍手，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眾位想必都知道我是誰，就省略那些浪費時間的自我介紹吧。」少年神色自若，聲線充滿了奇異的華貴感，帶著高高在上的俯瞰，「首先我要說明的是，這張桌子上，我，才是‘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