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沫︰「……」
眾人︰「……」
他們受到了驚嚇。
當然, 除了沈沐。
所謂日夜相處的熊弟弟，就是那種他一轉眼珠你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的存在。沈沐淡定地無視了他，朝著忐忑不安的周沫微笑︰「離遠了會有危險的。」他示意道, 「就在那兒吧。」
有些事情就要挑破了才明顯，比如沈沐和周沫走在一起的時候……齊悅戳了戳沈浩, 朝著那邊努了努嘴︰「最萌身高差？」
沈浩果斷否認︰「什麼眼光？」
哦，活的戀兄情節。
這二次元常見的套路還是第一次在三次元見, 沒辦法，這代獨生子女太多，上代兄弟姐妹太多, 德國骨科的溫床不太夠。齊悅代入想想，如果自己站在沈浩的位置上，有這麼一個完美的哥哥，估計也得有點心理問題。
也是不容易。
另一旁，周沫已經抓緊時間和沈沐攤牌了︰「你們是要回G市基地的對吧, 能帶上我嗎？」
沈沐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我跟廖青已經分手了！但是那一天, 下雨了。」
血雨。
女孩白皙的膚色、女敕滑的皮膚，都訴說著她的生活環境，即使不富貴，也肯定是衣食無憂, 可以想象, 在末世之前, 她臉上的光彩必定比現在更勝幾分。女孩結束了大三的課程, 這次暑假，是和男友一起來他老家玩的。
看得出，村子的環境並不好。
房屋簡陋，子孫繁多，最精致的東西是送子娘娘神像，空氣中繚繞著香火的味道，看起來像是木板的桌子上有抹不去的污跡，飯桌上沒有盤子，只有坑坑窪窪的不銹鋼碗，菜幾乎都是黑色的，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十分……惡心。
女孩感到難以忍受，無法想象今後要如何與這樣的親戚相處，在即將返程時，和男友提出了分手。
兩人大吵了一架，感情即將破裂，可誰也想不到，血雨和日食接踵而來，末世降臨，聯絡斷絕，他們又回到了村子里，和不願意離開故土的村民們困守在一起——誰也沒有再提分手的事情，但隔閡已生，難以磨滅。
「他總有一天會拋下我的。」周沫的眼楮里帶著恐懼，神情卻很平靜，「食物和水越來越少了，我只是個累贅，以前的矯情和感情都不作數的，老實說，他能養我這麼久，真是個奇跡。」
她微笑起來，帶著仿佛與生俱來的嫵媚︰「作為一個**，我還是很稱職的。」
不要試探人心。
這是句很有智慧的話，在逆境之中無私地伸出援手，支撐著你、給你鼓勁的人，可能會在分出生死的那一秒將你放棄，換取自己的生存。不真正到了那個時候，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人心經不起試探，唯有利益永恆。
即使周沫和廖青兩人情比金堅，也不一定能同生共死，何況如今的情況？物欲橫流，磨難不再，這樣的感情來得淺薄，而只要廖青想放棄周沫，便會理所當然地想︰那女人已經甩了我，我為什麼還要養她，這麼賤圖什麼？
沈沐仍然沒有說話。
非親非故，他不可能听了一個故事就帶上一個累贅。而周沫既然如此清醒，想必也準備好了雇佣的籌碼。
果然。
女孩拋出了她的倚仗︰「你們在找地下的那波人吧？我知道他們在哪兒。」
沈沐搖了搖頭。
不夠。
休伊斯已經傳來了消息，發現了蛛絲馬跡，既然沈揚本身就是軍隊的人，帶著任務光明正大來到這里，那麼只要出現在攝像頭的面前，將消息傳遞，便有很大幾率接頭。如果直接找到入口，問題就大條了，被認為是敵人怎麼辦？
這只能是後備方案中的後備方案。
周沫咬了咬唇︰「我覺醒了異能。剛開始，只能察覺到附近五米內的動靜，後來慢慢擴大，現在的範圍是不知道是多少，但我有時候會感覺到附近有人在移動，而且每次都是在同一個地方出入的，地下應該有個聚居區，不知道是以前的防空洞還是什麼地方，人不算少。」
沈沐感興趣道︰「具體能感知到哪方面？能听到聲音嗎？」
周沫想了想，找了個比喻︰「你玩網游嗎？」她描述道︰「就類似于游戲里面的小地圖，上面會顯示光點，代表NPC、怪物或者玩家，我在一定範圍內可以感知生命體的數量和強弱，當然，分不出是敵是友。」
「生命體包括喪尸嗎？」
「包括，但不排除某些特殊的喪尸有屏蔽天賦。」
「你說的強弱是怎麼回事？」
「那就看光點的大小了。」周沫目光灼灼，「在這些人中，你是最強的。」
暴露得不冤。
周沫緊張地看著沈沐，宛如看著她的命運。
帶著她從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回到人類聚居的城市，即使是廖青也做不到，再過段時間，或許她就會去找地下那些不知來歷的人了，但在此之前，她遇上了更好的。她沒有說的是，代表沈沐一個人的光點，比在場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大，那是宛如明月的光輝，讓漫天星辰黯然失色。
身心戰栗。
不可為敵的力量，藏在這個縴細的身體下，隱隱約約的，她能夠察覺到充滿生機的氣息……如果真的有造物主，或許這就是祂最高妙的杰作吧。
命運的分岔口出現了，周沫決定——
賭一把。
難得的感知型能力者啊，收還是不收呢？
聰慧、敏銳、隱忍，但不好掌控。沈沐猶豫著，休伊斯的通訊及時到來︰【你可以把她發展為信徒。】
大量的信息傳輸而來。
神選大陸里，除了能夠得到世界本源認可的神靈外，其他神的神力，均來自于信仰。換句話說，如果一位神靈的最後一個信徒隕落或是改信，那麼該神靈便會隕落，而信仰之力越多，神靈的神力便越強。
沈沐仰頭看天，角度45°，目光明媚中帶傷︰感覺弱爆了。
由于眾所周知的歷史原因，華夏和某島國的人民互相看不太順眼，玄幻類小說中寫到兩國神靈時，常常表示我國的神是開天闢地那時候便存在了，年代久遠力量永恆，與天地同壽——而島國的神純粹戰五渣，沒人信就死翹翹，弱得不要不要的。
作為一個讀者，沈沐覺得這很合理。
命運多奇妙。
萬萬沒想到，現在他也成了往日被自己鄙視的那種神……的轉世。
休伊斯老師的小講座仍在繼續。
信徒之中，也是有區分的。按照信仰的程度，分為泛信徒、虔信徒、狂信徒三個等級，泛信徒只是「有點相信」的程度，數量最多最不穩定，說改信就改信了。虔信徒的信仰達到虔誠，輕易不會改信，並且改信時所信仰的神靈會有感應。至于狂信徒，是最少且最為神靈重視的，絕不改信，可以毫不猶豫地為神靈做任何事情，一個狂信徒一天提供的信仰之力，大致相當于二十個虔信徒，泛信徒更不必說。
發展信徒的方式，無非是施展神跡，這神跡用來施加恩惠或者降下災禍，都可行。
麻煩的是，大伙生在國旗下長在春風里，個個都不怎麼信神……沈沐優雅地翻了個白眼。
【你試試神跡？】
【神的痕跡嗎……現在都叫異能了。】
這樣說著，沈沐仍舊抱著「反正不虧」的心思，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點在了周沫眉心。在外看來，那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持續的時間甚至不到一秒。而實際上，沈沐運用了記憶碎片中學來的神技，將夢境中十一歲小少年的首秀畫面灌入了女孩腦海。
不知過了多久，沈沐生出了感應。
那是種很奇特的感覺，仿佛有根看不見的線，將他和眼前的女孩聯系起來，他自然地明白了許多東西，比如說，如果信徒呼喚他的名字，只要還在同個世界，他便可以听見信徒的禱告。
等等，休伊斯似乎從沒听到過？
的確沒有。
從小小的嬰兒開始便在神殿中生長，除非是重生穿越的，否則這種事情根本沒法不露破綻，從沒表現出來，只能說明休伊斯沒有听見信徒的禱告。自一開始便是陰謀，還是發現情況不對才起了念頭呢？
那位本來最受休伊斯尊重的神官啊。
無所謂，背叛到這個程度，已經無法挽回了。
周沫壓抑不住地低呼，腦海中那個小少年和眼前的沈沐是如此相似，相似到簡直沒有認錯的可能性︰「……神？」
「算是吧。」
妹子的表情頓時奇妙起來，短短時間內臉上變幻了五六種顏色，後退一步道︰「你來地球的目的是什麼？」她頓了頓，連珠炮似的問，這場末日災難跟你有沒有關系？沈浩他們也是神？」
沈沐哭笑不得︰「你想太多了。」
妹子依然戒備地看著他，一邊退後，看樣子做好了隨時喊人的準備，沈沐注意到，她看似雜亂無章的步伐，其實是在往遠離植物的土地走去。
「我是華夏人，只是機緣巧合覺醒了上輩子的記憶而已。」給出了解釋，佔據絕對上風的少年才不管她信不信，繼續道，「選擇吧，成為我的信徒，跟我一路，或者就此別過。」
他的笑容坦然，帶著強大的自信。
周沫知道，她沒有任何反抗的資本。
末日都來了，還有什麼不可能？有神就有神吧。
沈沐感覺到了力量的注入。全身都暖洋洋的，一閃即逝的感覺讓人留戀，而後他詫異地發現，剛剛居然誕生了一個虔信徒。
「……」
對救命稻草的虔誠嗎？
「哥，那大姐跟你說了什麼？」
這就大姐了，可以的。
「她是個感知型能力者，想跟我們回榕城基地。」面不改色地拋下這個消息，沈沐接著放炸彈，「對了，其實在末日前，她和廖青就分手了。」
Excuse me？
枉我吃了那麼多的狗糧！
沈浩和齊悅同時在心中嘆息。
徐晟推了推眼鏡︰「那麼，這個安全屋怎麼解釋？」
「廖青從不幸遇難的村長家里找出了藏寶圖和鑰匙，然後根據指引找到了‘寶藏’。」沈沐攤手，「根據周沫的說法，日食的時候，他們便躲在了家里的地窖，把里面的水都消耗完了，爬出來的時候，就一個活人也沒有了。」
「他的父母沒跟兒子在一塊？」
「他住在新房里，農村宅基地嘛，你懂的。」
五個人圍成一團，又交流了會兒，廖青回來了。
廖青回來了。
如同預料，他和女友爆發了激烈的爭吵，而在這邊，五一隊內部也對是否要接受這位女性產生了議論。感知型異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只是對于新人的品行，他們還有一些疑問。
齊悅喃喃︰「廖青沒做錯什麼吧……女人真難伺候。」
醫生搖搖頭︰「你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介于隊伍中沈家兄弟都是學生，徐晟將目光投向李和光，卻見這位已經擦起刀來，嘴角不由一抽。
習慣了。
齊悅追問︰「哪點哪點？」
坐在一旁的沈揚和尤新也投來好奇的視線。
稍遠處，周沫已經尖叫著揭開了謎底︰「夠了！你真的愛我，怎麼會天天做做做！套早用完了，我懷孕了就等于死了！」
眾人︰「……」
徐晟非常淡定地以學術的語氣道︰「這樣的小村莊，店鋪的避孕套囤貨應該不多。」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醫生。
「而且，這是圈養。」
畸形的情感，導向的，多半是地獄的深淵。
周沫甩開了廖青挽留的手，朝著這邊跑來，目的顯而易見是沈沐，忽略此時的背景，這劇情展開簡直就像一部肥皂劇。
仗著高人一等的速度，沈沐果斷躲開。
李和光拉著沈浩也閃了，齊悅果斷跟上，徐晟……避無可避，電光火石之間，他蹲下又站起，將趴在地上的哈士奇擺成了兩腿站立的姿勢，推進了周沫懷里。
汪？
「哇——」
女孩大哭的時候，和男人沒什麼兩樣，梨花帶雨什麼的，多半是PS效果。
廖青的臉鐵青著，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你們要帶走她？」
「她是自由的。」
「不，她是我的！」這剛毅的男人臉上的肌肉抽動起來，神情扭曲，大吼道，「她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她整個人都是我的！」
聲音太大了，已經有喪尸被吸引。
「走！」
沈沐沒有留下來的打算，立刻招呼同伴們離開，周沫也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後方是沈揚和尤新。
她會迎來新的生活。
這樣告訴自己，周沫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喪尸已經向廖青沖去，而那人依然站在原地，眼楮血紅，似乎在無聲地說著︰沫沫，你總有一天，會回到我的懷里。
那個身影被喪尸淹沒了。
這一刻，周沫心中五味雜陳，輕松、惆悵、悲哀……解月兌。
破敗的世界，真的還有希望嗎？
或許不久之後，自己便會踏上死亡的道路。那樣的道路，應該不止一條吧？
再見。
再也不見。
幾人沉默地前行，帶路的是沈沐，誰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地，但沒有人對此提出異議。
「走吧，給你介紹我們的最後一位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