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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陸將軍之二十四

第二天,陸儀早起練了功,沐浴洗漱,問了陸老太爺還沒吃早飯,忙讓人去說一聲,他過去和陸老太爺一起吃早飯。

陸老太爺早飯清淡,這會兒卻擺了滿滿一桌子,黃嬤嬤和巧葉站在上房門口,一左一右打起簾子,陸儀忙左右欠身致謝。

黃嬤嬤忍不住笑,「小爺剛歸家時,也跟這會兒一樣,乖巧的讓人心疼,後來……」

「這回不會了。」陸儀急忙表態。

巧葉笑出聲,「嬤嬤總說她年紀大了,顛三倒四起來,這會兒真看出來了。」

「鳳哥兒快進來。」屋里榻上,陸老太爺招手叫陸儀,「昨天我就跟你母親說,還讓黃嬤嬤和巧葉過去侍候你起居,她非說你長大了,看看,還不是跟小時候一樣,早飯也是翁翁這里的最好吃是吧?」

「就是啊。」陸儀一邊答著話,一邊坐到陸老太爺對面,伸頭看了一遍,用力吸了口氣,愉快的搓了下手,「看看,全是我愛吃的,真香。」

「你讓人傳了話要過來吃早飯,老太爺差點把小廚房催著火,好在鄭廚頭是真聰明,昨兒就听他不停的念叨,小爺愛吃這個,愛吃那個,早就準備上了。」黃嬤嬤一邊上前遞了濕帕子給陸儀,一邊連說帶笑道。

巧葉先盛了碗清粥給陸老太爺,又盛了碗雞湯粥給陸儀。

陸儀接過喝了一口,伸筷子挾起只澄皮蝦餃,一口吃了,連連點著頭,又吃了一個。

陸老太爺看的眉開眼笑,他最喜歡看兒孫輩歡快吃喝了。

剛吃了早飯,陸佶就到了,陪說了幾句話,陸儀就和陸佶一起,往前院過去。

從前院一個側門進去,寬闊的一大片空地上,站了四五十個十三四歲年紀,青衣小帽,小廝打扮的少年。

陸佶進了側門沒多遠就站住,示意陸儀,「照常例,你身邊的小廝都要出自建昌城,這些,治平元年就開始挑選了,一輪輪下來,還算留下了些,這五十個,學問功夫都不錯,也懂規矩,你只挑個性情眼緣就差不多了。」

陸佶交待的很詳細。

「要挑幾個?」陸儀已經打量了一遍垂手垂眼站著的小廝們。

「二十個。」陸佶再解釋道︰「這些是在你身邊近身侍候領吩咐的,他們各人都另有小廝,回頭我跟你說說府里通常的規矩,以及,」

陸佶的話頓了下,「阿爹的規矩,給你做個參考,到底要如何安排,你覺得怎麼樣最便當,就怎麼安排,這個沒有定例。」

「好。」陸儀答應的很干脆,往前幾步,挨個細看起每一個小廝。

慢慢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到第三遍,陸儀走的飛快,一個個點著,點出了二十個小廝。

被點出的二十個小廝,再怎麼壓抑,臉上身上的喜氣也抑制不住。

陸佶掃了眼被挑出來的二十個小廝,笑著示意陸儀,「帶走吧,余下這些,也都是極難得的,得趕緊撥到各處去,你去吧。」

陸儀拱手別了陸佶,帶著他這嶄新的二十個小廝,往自己院子里回去。

後頭跟著一大群小廝,回到院子里,陸儀站在垂花門下,看著已經順著他的目光,伶俐無比的在外院站成兩排的小廝們,有幾分撓頭。

這些年他一直在外頭打仗,到處游蕩,比馬賊好不了多少,常常十天半個月,甚至兩三個月才洗一回澡,衣服不爛不換,吃的上頭倒是講究些,不過這個講究是相對于兩三個月洗一回澡而言。

這些小廝該怎麼用,他十分沒底。

一會兒大哥會跟他說,至于他的規矩……他只懂軍中的規矩。

「去叫大虎。」陸儀呆站了片刻,瞄見個婆子從院外進來,剛說了句,站在第一排最邊上的小廝上前半步,垂手道︰「小的去請白爺吧?」

「去吧。」陸儀有一瞬的意外,立刻示意小廝去請。

白大虎他們的院子離陸儀的院子極近,片刻功夫,白大虎就跟著小廝進來。

「這是我的小廝,新挑的,你跟他們說說咱們軍中的規矩,以後,也都照軍中的規矩。」陸儀前面的話是吩咐大虎,後一句,轉向諸小廝道。

諸小廝垂手應了,陸儀沖白大虎揮了揮手,示意他把人帶出去。

沒多大會兒,白大虎就一溜煙跑過去請見。

陸儀正在陸佶書房里看這幾年從京城遞回家里的書信,白大虎一進屋就嘖嘖不停,「小爺,你那二十個小廝,可不得了,軍中規矩他們懂,我就是跟他們說了說小爺的規矩……不叫規矩,小爺的習慣,比如愛喝甜酒,愛吃粘乎乎的東西……」

迎著陸儀斜過來的目光,白大虎身子微矮,「這是廢話,說正事。那些小廝比我和二壯他們強多了,個個聰明,柴師父說的听話听音的那種,他們都是山里教出來的,功夫不錯,不是我和二壯這種上馬殺人的功夫,正宗的功夫,那個,有個叫子安的,是陸七師父的徒弟,精于毒,才這麼大點兒的人,好象真挺精通的,說是還會沏茶,總之,真不錯。」

大虎嘖嘖有聲。

陸儀側著頭想了想,吩咐嘖嘖有聲的白大虎,「你去把那個去叫你的小廝叫過來。」

「對對對,小爺自己問最好,都是識書達禮,長的也好看,我這就去。」白大虎又夸了兩句,趕緊去叫人。

沒多大會兒,書房門外一聲不高不低的稟報聲傳進來,「小爺,子寧奉命請見。」

「子寧。」陸儀低低重復了一遍子寧這個名字,揚聲叫進,「進來吧。」

子寧進屋,離陸儀和書案三四步,欠身垂手站住。

「你跟哪位師父學的功夫?」陸儀打量著子寧,面容干淨,眼珠烏亮,看起來極其清爽和氣。

「多數時候是跟著九師父練功。」子寧垂手答話。

「余下的三十人,要去哪里,你听說過沒有?」陸儀的話題很跳躍。

「府里各處商號,諜報,軍中,山上,听說還有北邊,都是用人的地方。」子寧語調沉靜。

「你听說過白大虎?」

「是,小的們自小挑出來,就是準備侍候小爺的,府里常和小的們說小爺的事,包括……」子寧抬頭看了眼陸儀,「小爺小時候打架的事……」

「先上臉是吧。」陸儀淡定的接了句。

子寧想笑又忍住了,「是。」

「這二十個人,你都熟悉?」

「是,都是自小一起長大的。」

「哪幾個能得大家信服,有人望的?」陸儀看著子寧問道。

「子安,子靜,還有子慶。」子寧答的很快。

「那你呢?」陸儀一句話跟的更快。

「小的性子安靜,過于與人為善了,人望不足。」

「嗯,你去吧,讓子安過來。」陸儀看著子寧,好一會兒,才吩咐道。

一上午,陸儀或快或慢,見過了二十個小廝,心里大體有了數。

午後,陸佶安排好余下的三十個人,進來書房,和陸儀說話,「怎麼樣?听說你一個個都見過了?」

「是,每一個都比我想的好。」陸儀笑道。

「不急,慢慢看,余下我暫時沒安排太遠,照著一年兩年看都行。」陸佶看了眼陸儀已經看了一半的那些舊年書信,「府里的規矩,這些小廝進來,都是照當年地支暫時取名,你用好了,確定要留下,要重新給他們起名,他們從人到名,都歸于你。」

陸儀一個怔神,突然有所悟,「他們的姓……不是都姓陸?」

剛才他問他們時,他們都說姓陸。

「嗯,挑出來那天起,他們就得忘掉本姓,不過,」陸佶攤著手,「整個建昌城,甚至有些前程不好的陸家子弟,都想被挑中,想到你我身邊侍候,說到底,還是一個利字,他們忘掉本姓,是他們的態度,該照應該給予的,陸家從來沒刻薄過。」

陸佶笑起來,「你挑中的小廝中,有個叫子安的,本姓周,是你九堂嫂的本家,連你九堂嫂在內,說起娘家子弟,最出息的,就是子安,剛剛吃中午飯,你大嫂說你九堂嫂听說你挑中了子安,已經派過一回利市了。」

陸儀驚訝的兩根眉毛抬的老高。

陸佶抬手拍了拍他,「你身邊的小廝,不能以奴論之,從前阿爹,阿爹之前,視他們,都是當門下幕僚,或是象大虎他們這樣的家將一樣,他們是你的伙伴。」

頓了頓,陸佶又笑道︰「還有樁舊事,這會兒就和你說了,陸家先祖,其實是高祖的奴僕,有身契的,這里頭曲折很多,可高祖從來沒視先祖為奴過,人前人後,一直稱先祖為師兄。

如今咱們祠堂,還供著先祖的這份身契,留著這份身契,先祖的意思,一是讓後輩子孫在萬一落魄時,不要自暴自棄,想想先祖當年,其二,也是告誡族中子弟,奴僕先是伙伴。」

陸佶說到先祖,陸儀已經站了起來,凝神听了,垂手應是。

「坐下說話,翁翁讓你歇一個月,這一個月說是歇著,其實極忙,你自外歸家之後,就去了山里,這些年更是四處游戰,家里諸般,你都得知道,還有幾處要緊地方,都得去看看,祠堂里還有幾本書,先祖筆記,還有份先李太後留下的冊子,還有幾份旨意,都得看清看白,有幾份,最好背下來,還有明暗兩處諜報……唉,阿爹走得急,翁翁只好催著你趕緊長大,辛苦你了。」

陸佶提到父親,神情黯然。

「辛苦大哥了,大伯……」陸儀看著陸佶,心里一陣酸澀,他已經知道了大伯是怎麼死的。

「父親的事,由翁翁和我處置,你身上擔著陸家,已經夠重了,你先看這些書信記錄,我到祠堂看一看,要是來得及,你明天就入祠堂,之後咱們出城,一處處去看。」

「好。」陸儀站起來,將陸佶送到門口,看著陸佶大步走遠了,回來坐下,出了一會兒神,提筆寫了承影、宵練幾個名字,提筆想了想,在承影名下小字寫下子安兩個字,宵練名下注了子寧,其余幾個名字,也依次注了,拎起來看了看,揚聲叫進垂手立在門口的子安,將手里的紙遞給他,「這是我替你們幾個想的名字,這二十個小廝,暫時由你統總,有什麼事,你和宵練他們三個商量,人你比我熟,該怎麼安排,你和宵練他們先商量商量。」

子安,如今叫承影了,眼里身上滿是掩不住的驚喜,「是,謝小爺,小爺放心,是。」

「其余人的名字,我這幾天都想出來,大哥說現在的名字不能長用。」陸儀看著驚喜雀躍的承影,忍不住笑,這是他未來的伙伴,象大虎他們一樣。

一個月後,陸儀帶著承影和白大虎等人,離開建昌城,開始他這一趟的肅清查訪整頓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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