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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四章 守靈

陸儀擔著秦王府宿衛重責,早就說了要到明天午後才能回來,阮夫人回到府里,一個人坐在廊下,讓人兌了壺荔枝酒,對著朗月清風,慢慢喝著,十分輕松自在。

阿夏嫁人了,王爺成親了,她這心里,有一股子說不出的喜悅輕松,仿佛有件什麼事,終于圓滿,能放下了。

一壺酒喝完,阮夫人醉意朦朧,站起來,剛要讓人侍候沐浴,沉悶的鐘聲穿透夜色,砸在她耳邊。

阮夫人提著裙子沖到院子中間,轉了半圈,面對皇宮的方向,屏氣凝神,第二聲鐘響從她面對的方向,再次傳來。

阮夫人呆了呆,白了臉,片刻,深吸了口氣,穩步上了台階,吩咐緊張的看著她的大丫頭明月,「吩咐下去,所有人不得吩咐不許外出,不許妄動。外頭書房誰當值?」

「宵練。」明月答的極快。

「跟宵練說,一,讓他打發人跟將軍說一聲,家里沒事,我很好。二,挑個妥當人,往……算了,就打發人跟將軍說一聲就行了。」阮夫人咽回了後一個吩咐,阮氏族人那邊,十七叔會安排的,宮里出了事,不管什麼事,這會兒,她都是宜靜不宜動。

明月答應一聲,急步出去。

阮夫人吩咐熬醒酒湯,又讓人拿來醒酒石含了,吩咐準備熱水沐浴,最多到天亮,就該要打點起全部精神,應付她還不知道是什麼事的事了。

阮家十七爺阮謹俞在頭一聲鐘響時,就驚醒了,頭剛抬離枕頭,又硬生生剎住,看向背對著他,側身而睡的李冬。

冬姐兒正懷著胎,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生了,這會兒正是最辛苦的時候。

李冬也被鐘聲驚擾了,她從來沒經歷過鐘鳴報喪的事,也沒關注過這樣的事,李冬迷迷糊糊動了動,阮十七忙按在她肩上溫聲道︰「沒事兒,你安心歇著,我去看看。」

阮十七說著,將被子往上拉了拉,掩住李冬的耳朵,輕輕起身,踮著腳出了屋。

站在屋外,阮十七順著鐘聲,看向皇宮方向,沉悶的鐘聲一聲接一聲,阮十七筆直站著,听了三四聲,臉色漸漸青白,招手示意拿衣服出來,一邊披到身上,一邊急步往外走。

宮里出事了,是太後,還是江皇後?

郭勝那間小院,徐煥看著郭勝直沖出去,追到院門口,已經看不見郭勝了,徐煥呆了片刻,虛掩了院門回來,後面院里,金貴和長貴已經一邊披著衣服,一邊一前一後出來了。

「宮里有人沒了,不是皇上就是太後。」徐煥迎上兩人道,「老郭去王府了,讓你倆看好家,你能去一趟我家不能?跟太婆說一聲,讓她安心,等我回去再說。」

「能。」金貴答應的爽利極了,轉身往後院出門去遞話了。

長貴一邊系衣服,一邊側耳听著鐘聲,看著徐煥,憂慮道︰「徐爺,您見多識廣,這只怕是……」

「只怕是太後。」徐煥長嘆了口氣,阿夏剛剛嫁進秦王府,太後就沒了。

「徐爺別擔心。」長貴臉色凝重,「太後是有年紀的人,王爺必定早就料著了,福禍這事,是禍也是福。」

「阿夏嫁過去頭一天……」後面的話,徐煥沒說下去,只長長嘆了口氣。

永寧伯府,郭勝步子快的讓嚴夫人只覺得眼一花,人就到眼前了。

「先生!」李文山從台階上直撲下來,站在門口的李文嵐等人,也急忙撲過來。

「見到陸將軍,還有世子爺了,是太後,兩個多時辰前,黃太監親自來的,召了姑娘和王爺進宮見太後,這會兒姑娘和王爺還在宮里。」郭勝一句閑話沒有,直接說正事。

「真是太後?」嚴夫人月兌口問道。

「夫人放心。」郭勝挨個看過眾人,往前半步,俯到嚴夫人耳邊,「宮里遞了信出來。」一句說完,直身後退,「都放心,姑娘和王爺沒事。將軍讓我和夫人說一聲,只怕天一亮就要進宮,這會兒都好好歇一歇,進了宮,就得時時提起全幅精神,疏忽不得。」

郭勝和嚴夫人說完,看向李文山,「將軍請五爺到王府候著,咱們趕緊走吧。」

李文山應了一聲,看向嚴夫人,不等他說話,嚴夫人忙擺手道︰「你趕緊去,家里有我。」

天色大亮時,金太後已經裝殮整齊,抬進了棺槨,停靈到了文德殿。

金太後死的太突然了,以至從太子到最低等的侍衛,都震驚到不敢相信,人人謹言慎行,不敢輕易發聲,文德殿內外,安靜的簡直有些詭異。

江延世悄悄挪到太子身邊,瞄著棺床前一身重孝,披頭散發,哭的幾近暈厥的秦王,下意識的掃向另一邊,目光落到墨黑的麻布幔子上,一觸即回。

麻布幔子的另一面,是內外命婦守靈之處。

「太突然了,必有隱情。」江延世收斂心神,和太子俯耳低低道。

「阿娘捎話,說是心悸,病發的急。」太子低低答了句,「昨天宮門落鑰前,太後召進了他和李氏。還沒找到說話的機會。」

听說落鑰前秦王和李氏進了宮,江延世暗暗松了口氣,他和李氏進宮,必定守在太後身邊,太後死的再怎麼突然,都不能直接扣到姑母頭上了,可是,真是心悸急病死了?

江延世又瞄了眼哭倒在地的秦王,這急病急的太巧,他沒法相信。

「昨天在中書當值的,是金相。」太子接著低低道。

江延世一個機靈,「金相?」金相因為年紀大了,已經很多年不在皇城內當值過夜了。

「昨天本該是嚴寬,說是金相說王爺成親,他有些激動,了無睡意。」太子看向仿佛一夜之間老朽而垮了下來的金相,江延世順著太子的目光看向金相,心里塞滿了疑惑。

鐘聲響起,離宮門落鑰至少有兩個多時辰,那時候就召進了秦王和要氏,金相當值,再晚也得日落前後,否則嚴寬已經到了,或者是嚴寬到了又走的,不管怎麼,這死前,可充裕的很,心悸暴亡,可從來沒听說這麼充裕從容的……

「只要不牽連到姑母,這是喜喪。」江延世心里飛快的思量著,「這個死,太蹊蹺。」

「嗯,你讓人盯緊些。」太子也有些七上八下,瞄了眼秦王,低低和江延世道。

江延世應了一聲,下意識的瞄了眼四周,往後挪了挪,跪回自己的位置。

李夏伏跪在靈前,緊盯著江皇後,她不能給她發號施令的機會,當然,江皇後也緊盯著她。

太後走的太急了,她那間萱寧宮里,有無數要銷毀和抹掉隱藏的東西,黃太監協理秦王打點守靈祭祀,韓尚宮就留在萱寧宮,在李夏爭取來的極其有限的時間里,守住萱寧宮,清理萱寧宮。

李夏和秦王是落鑰前一刻進的宮,就她和他,一個丫頭都沒帶。

內外命婦守靈的詔書頒了下去,午正前後,命婦們陸續進宮時,韓尚宮從簾幔縫里閃出半邊臉,見李夏看到她了,立刻放下了簾幔,李夏一口氣松了下來。

殿外,唐家珊扶著閔老夫人最先進來,王妃蔣氏跟在後面,李夏看著閔老夫人,眼淚奪眶而出。

唐家珊扶著閔老夫人在團墊上跪好,自己也跪下,膝行幾步,挪到李夏面前,「王妃節哀,您……憔悴極了。」

「我沒事,王爺恨不能隨娘娘而去,我也是。」李夏聲色低弱,有氣無力,唐家珊再挪了挪,靠近李夏,關切道︰「王妃好象撐不住了,要不要讓太醫……」

「不用。」李夏悲傷的搖著頭,打斷了唐家珊的話,好象支撐不住悲傷,頭抵在唐家珊肩上,飛快道︰「把端硯帶進來。」

「王妃沒事就好。」唐家珊暗暗松了口氣,她還以為她真是支撐不住了。

「我沒事。」李夏用力抬起頭,勉強答了一句,唐家珊關切的看著她,趕緊挪了回去。

姚賢妃不動聲色的看著兩人,見唐家珊挪回了自己的位置,調轉目光看向滿眼譏諷看著李夏的江皇後,猶豫了下,往前挪了挪,拉了拉江皇後的衣服,低聲道︰「娘娘,是不是該讓大家更衣了,那幾位老貴人,象是撐不住了。」

「等到齊了,舉一回哀再說吧,這會兒更衣。」江皇後掃了眼正陸續進來的外命婦們,斜向姚賢妃,冷哼了一聲。

姚賢妃一聲沒再吭,低眉垂眼跪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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