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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零章 過不去的結1

前院,金拙言站在廊下陰影中,看著依舊燈火通明,卻熱鬧消退的院子。

小廝踮腳靠近,離了四五步,垂手稟報︰「爺,夫人出來了,說里面一切妥當了,問您這會兒回不回去。」

「跟夫人說,我還有點兒事,晚點回去。」頓了頓,下意識的落低聲音,接著道︰「我有點兒事兒,讓她等我回去再歇下。」

小廝答應一聲,垂手退下。

金拙言仰頭看向天上明亮的半月,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或是要出什麼事,說不上來為什麼,他心里充滿了驚悸,甚至是隱隱的恐慌。

翁翁交待他時,神態如常,聲調如常,他不過是告訴他,今天晚上在王府多呆一會兒,過了戊時再走。

可今天一早,魏國大長公主突然病倒了,翁翁沒來,太婆過了午時就走了,韓尚宮沒來,早幾個月前,太後就安排了韓尚宮過來這里,安排主持今晚明天後院里的一應事務,黃大伴早上來了一趟,之後,一直到現在,太後宮里,再沒人來……

金拙言輕輕打了個寒噤,他想的多了,太後身體好得很,魏國大長公主這大半年里,十天有八天是病著的,她今天早上又病倒來不了,沒有任何人覺得意外……

「唐夫人已經回去了。」陸儀一句話把金拙言嚇了一跳,他太出神了,竟然沒留意到陸儀的靠近。

「想什麼?這麼出神?」金拙言這份驚嚇,讓陸儀十分驚訝。

「韓尚宮沒來。」金拙言看著陸儀,聲音極低,「從早上到現在,就黃大伴來過一趟,再沒有人來。」

「嗯,午初前後,我就打發人往宮里走了一趟,見到黃大伴了,說一切安好,看起來也是一切安好,這一天咱們忙得很,太後打發人來,看一眼就走,咱們都不一定知道。」陸儀眉頭微蹙,神情也有幾分凝重,他也有些不安。

「翁翁讓我進了亥時再走。」金拙言看著陸儀,陸儀眼里閃過絲驚愕,盯著金拙言,「金相說是病了?」

「沒病,一早上就出去了,我問了太婆,太婆說沒事,讓我安心,可太婆……」

「沒到午時就走了,出什麼事了?你們府上?宮里?」陸儀接的飛快。

「不知道,都說沒事。」金拙言看著四周,「能有什麼事……」金拙言的話沒能說完,那個老禿驢到京城了,肯定是他,這老禿驢就是個瘟神,他所到之處,絕無好事!

陸儀看著金拙言臉上隱隱約約一絲怒氣,敏銳問道︰「想到什麼事了?能說嗎?」

「不能。」金拙言眼皮微垂,答的干脆直接。

「嗯,那該怎麼辦?要……」陸儀看著四周,「往哪兒防範?」

「不知道,只怕也防不了,我到戊正再走。」金拙言聲音低落,他一直想殺了那個老禿驢,他早就該殺了他!

「我再去看一圈。」陸儀交待了句,轉身走了。

正院上房,端硯打發走眾小丫頭,自己和湖穎垂手立在簾幔外,等著听里面的吩咐。

簾幔內燈火通明,兩支一人來高的龍鳳喜燭光亮閃閃,照規矩這喜燭傍晚點上,就一直到燃盡,代表著夫或妻的那一支先熄滅,就意味這一生就要先走一步。

皇家與眾不同,自然不會任由這兩支喜燭有一個先燒沒熄滅的,這種宮里特制的喜燭,又粗又高,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時,最多不過燃燒過半,就由小丫頭們齊齊吹熄,一切吉利。

李夏專心坐著,秦王專心梳著頭,「我記得去年有過一根白發,後來又有過嗎?」秦王用梳子用下面托起梳過,任由烏亮的頭發散落在另一只手上。

「有,今年拔了兩根。」李夏答著閑話,卻沒有平時的自在不拘,「太醫診平安脈的時候問了,說人之常情。大伯娘說沒事,阿娘說肯定是想事想多了,人操心多了,頭發就白,大伯娘頭發就白了好多。」

「嗯,你大伯娘就太操心了,身在皇家,也有好處,至少不用象你大伯和大伯娘那樣,一輩子聚少離多。」秦王一下接一下梳著手里的一把頭發。

「這邊。」李夏指了指另一邊頭發,秦王放下手里的頭發,拿起李夏指的那一邊,梳了幾下,瞄了眼滴漏,「明天五更就要拜堂,之後進宮,至少要忙未末,咱們早點歇下。」

「好。」李夏一個好字里透著緊張,「叫她們進來……」

「不用,我侍候你。」秦王放下梳子,從後面抱住李夏,兩只手往下模索到絲帶,輕輕拉開。

前院,金拙言看著下人收拾的差不多,轉了半圈,正要往去尋陸儀,剛走了兩步,就看到黃太監腳步急匆的沖進來,一眼看到金拙言,匆忙欠了欠身,金拙言急沖一步,一把揪住他,「出什麼事了?」

「沒出什麼事,太後娘娘急宣王爺和王妃進宮,立刻。」黃太監急而快的交待了句,金拙言急忙松手,看著黃太監大步往里急進,呆了片刻,只覺得渾身僵硬,寒毛都豎起來了。

不是沒出什麼事,而是,出大事了。

「去找陸將軍,快,讓他立刻過來,立刻!」金拙言急急吩咐小廝明鏡,明鏡答應著,人已經沖了出去。

秦王抽開那根絲帶,衣服散開,秦王松松攏著衣服,看著半露的春光,低頭吻在李夏白細的脖頸,滿足的嘆了口氣,「小阿夏總算長大了。」

李夏在他懷里轉個身,伸手拎起他那件披著的長衫衣襟,額頭抵在秦王胸前,舉起長衫掩在頭上。

秦王失笑出聲,剛要說話,屋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中,婆子和黃太監的聲音一起傳進來,「王爺!宮里來人……」「王爺,娘娘讓您立刻進宮,還有王妃。」

秦王和李夏幾乎同時往簾幔外沖,秦王一步沖出,急忙伸手攔在李夏面前,急切之下,月兌上的長衫,裹在李夏身上。

端硯已經舉起簾幔,「姑娘,是……王爺,是黃大伴,說是……」

端硯話沒說完,黃大伴已經沖進來了,擺手示意端硯,「你們出去。」端硯急忙看向李夏,見李夏示意了,急忙帶著湖穎垂手退了出去。

「娘娘病了,病的突然,讓您和王妃立刻進宮,還有,娘娘交待,規矩不能錯了。」黃太監看著秦王,緊促的呼吸中,透著掩飾不住的驚恐。

「煩大伴略等片刻。」秦王急匆的交待了一句,話音沒落,李夏已經揚聲叫了端硯,「端硯湖穎。」

端硯和湖穎一起擠進來,驚慌的看著李夏。

「沒什麼事,我和王爺要趕緊進宮一趟,侍候更衣,挑端莊些的。」一句話間,李夏已經轉了不知道多少念頭,娘娘病到這會兒宣秦王和她進宮,必定不是小事,太喜慶的衣服不好,太素淨更不好,端莊最不容易出錯。

「請陸將軍,看看世子走了沒有,沒有一起請進來。」秦王一邊坐下,由著湖穎利落的梳頭挽頭發,一邊一迭連聲吩咐,「阿娘病了這事,金相知道了嗎?皇上呢?」

「相爺已經在宮里了,皇上和江娘娘那邊,老奴出來時,已經有人去稟報了。」

李夏和秦王急忙卻不亂,黃太監心底的那片驚恐慌亂一點點下落。

陸儀和金拙言到的極快。

秦王在簾幔外,正伸直胳膊,由著湖穎帶著幾個小丫頭手腳極快的穿衣服系紐絆系腰帶,見兩人大步進來,不等兩人站穩,就迎著兩人道︰「說是阿娘突然病了,召我和阿夏立刻進宮,別擔心,金相已經在宮里了,皇上和江娘娘那邊,也去稟報了。」

「我陪王爺進宮。」陸儀立刻道。

「讓陸將軍陪您去。」不等秦王說話,金拙言上前半步,語氣堅定道。

「不用。」李夏的聲音從簾幔里傳出來,「娘娘在宮里又不是魚肉。」

「阿夏說的對。」秦王接話道︰「真要是……那就是天羅地網,你一個人能抵什麼用?倒不如在外面。」

金拙言點頭不說話了,陸儀欠身應了,「我送王爺到宮門口,留承影守著。」

秦王應了,湖穎等人已經侍候秦王換好衣服,幾乎同時,簾幔掀起,李夏頭發簡單挽起,只用一支金步搖,寶藍裙子外一件靛藍長衫,端硯也換了身靛青衣服,抱著件靛藍薄斗蓬緊跟其後。

秦王伸手拉住李夏,剛要邁步又頓住,看著金拙言,鄭重交待道︰「不要輕舉妄動。」

金拙言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只低頭欠身應了。

李夏被秦王拉著,一路小跑,直奔二門,車已經備好等著了,李夏和秦王上了一輛車,陸儀上馬緊跟在車旁,直奔宮城。

秦王拉著李夏,幾乎趕在宮門下鑰前最後一刻,沖進宮門。

會通門里,一個小內侍提著琉璃燈,焦急的等在宮門內,見秦王和李夏直沖進來,黃太監緊跟其後,猛的松了口氣,忍不住露出笑容。

秦王緊盯著趕緊抿回笑意,躬身見禮的小內侍,心里一松,只覺得腿腳酸軟,看樣子,就算有事,也不是他不敢想的那些事。

李夏掃了眼小內侍,環顧四周,見四周看不出任何異樣,也松了口氣,萱寧宮的人能接在這里,一切如常,至少局面都在太後掌控之中,在掌控之中,就沒有大事。

兩個人心神都放松下來,這才發覺,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汗浸浸一片冷涼。李夏從秦王手里抽出手,將帕子塞到他手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伸手過去,在秦王衣袖上蹭了蹭。

秦王擦了手,將帕子遞給李夏,兩人腳步不停,一路緊走進了萱寧宮。

江娘娘從門房里踱出來,帶著一臉說不出的表情,「娘娘說是突然病了,太醫早就到了,我也早就到了,你問問太醫,娘娘的病到底怎麼樣,打發人跟我說一聲。」最後一句,江娘娘是看著李夏說的。

李夏低眉垂眼,曲膝應是。

「娘娘辛苦了。」秦王恭敬欠身,腳步卻只頓了頓,往旁邊斜了斜,繞過江皇後,往里進去。

李夏再次曲膝低眉,緊跟在秦王身後,一溜小跑往里進。

江皇後轉身看著沿著走廊大步小跑的兩人,眼楮微眯,心里堵滿了困惑和忐忑。

這座看著風平浪靜的萱寧宮里,必定出了極大的事,才會把這一對正該**一刻值千金的新婚夫婦,這麼急急慌慌的召進來。

可是,出什麼事了?病重?哈!江皇後露出一臉譏笑,真要是病重就好了,可除了病重,還能是什麼事兒?她想干什麼?

要不要請皇上來,借著皇上沖進去看個究竟?

可這萬一就是她的打算呢?

這事太突兀,也太荒唐,她實在想不出是她要干什麼?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出了什麼事……

她現在一片茫然,全無頭緒而有所行動,只會壞事。

江皇後深吸了口氣,往後退了一步,轉個身,一步一步進到門房,坐下,她就坐在這里等著,她倒要看看,她要干什麼,她想怎麼樣!

秦王大步在前,進了垂花門,繞過雕花屏風,這才頓住,看著急迎出來的韓尚宮,張了張嘴,那一瞬間,他喉嚨干啞,竟然沒能說出話。

「娘娘沒事吧?沒什麼事吧?」李夏趕上一步,壓著聲音問道。

「這會兒沒事,快進來吧。」韓尚宮一邊說著,一邊轉身急步往里。

秦王臉色變了,步子比剛才快多了,越過韓尚宮,直沖進去。

李夏沒跟上去,一把拉住韓尚宮,低低問道︰「皇上沒過來?」

「娘娘吩咐,說她只是高興之下,多喝了幾杯酒,犯了點兒老毛病,沒什麼事,安靜歇一歇就好了,皇上要上早朝,讓他不必過來了。」韓尚宮答的很仔細。

李夏嗯了一聲,指了指外面,「江娘娘一直守在門房?」

「江娘娘那邊,听說要立刻請王爺和您進宮,就過來了,娘娘說頭疼心煩,要靜一靜,沒讓她進來,她不肯走,一直守著。」韓尚宮放慢腳步,聲音壓的更低。

「讓人守好,防著她闖進來。」到正殿門口,李夏最後吩咐了句。

「已經安排下了。」韓尚宮答應著,緊跟在李夏後面進了正殿。

正殿內,燭光溫暖,花香宜人,金太後和平時一樣,斜靠在榻上,一身家常打扮,笑容隱隱,溫和的目光落在李夏身上,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禮。

秦王筆直的站在榻前,李夏甚至能透過衣服,看到他渾身的緊繃,李夏頓住,順著秦王的目光,看向屋角燈影下盤膝而坐的枯瘦老和尚。

老和尚一雙清澈而亮,正目不轉楮的看著李夏。

老和尚的目光溫暖而安寧,可說不清為什麼,李夏的心卻縮成一團,下意識的靠近秦王,將手塞進秦王手里。

秦王握緊李夏的手,移開目光看向金太後,聲音微啞,「你叫我來,是為了他?」

「不是。」一絲一絲的悲傷,滲進金太後的笑容里,「過來坐吧,還能說好一會兒話呢,咱們好好說說話兒。」

「他來干什麼?你怎麼能讓他到宮里來?你……「秦王的憤然更多是擔憂急切和絲絲的懼意。

李夏心底那絲說不清的懼意更濃,有一瞬間,她恍恍惚惚,好象不是秦王牽著她的手,好象是她牽著兒子的手,正走在往那張寶座的路上,不過那時候她沒有懼意。」阿夏坐這兒。「金太後沒答秦王的話,向李夏伸出手,示意她坐到她旁邊,那是李夏平時常坐的地方。

李夏暗暗吸了口氣,用力握了握秦王的手,松開,側身坐到金太後旁邊。

金太後抬手按在李夏肩上,指了指老和尚,聲音平和的仿佛在說這茶不錯,「這是岩哥兒的父親。」

「阿娘!」秦王呆了一瞬,失聲驚叫,她怎麼能跟阿夏說這句話!

李夏的愕然比秦王更甚,片刻,心里生出股極其不詳的感覺,沒看老和尚,只直直的瞪著金太後。

「你比岩哥兒強。」金太後避開李夏驚恐的目光,拍了拍李夏的手,轉頭看著秦王道︰「你坐下,听我說完,有好些話呢。」

秦王臉色蒼白,沒坐到金太後指向的椅子,往旁一步,緊挨李夏坐在榻上。

「咱們就說說古話兒,你是個聰明孩子,有什麼不懂的,你問就是。」金太後看著李夏,李夏急忙點頭。

「就從……我八歲那年說起。我八歲那年,有一回和阿娘,還有大哥到婆台寺上香,回來的路上,有人攔在車前,一個男孩和一個小姑娘,還有兩三個僕從,說是金氏族人,來認祖歸宗的。阿娘不知根底,就帶回了長沙王府。」

金太後聲音輕緩,這是李夏從來沒听說過的事,秦王似乎知道些什麼,別過了頭。

「還得說遠些,才能說明白。我們金家,是從古氏太夫人起,才富貴綿延,古氏太夫人是個妒嫉性子,當年據說有個庶出子,被族中送出海外,這兄妹兩人,就是那一支的血脈,說是,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古氏太夫人之前,金氏族中就有遺訓,海外一支非金氏子孫,永不許認祖歸宗。

那一對兄妹,女孩兒跟我差不多,說是六歲……」金太後一臉譏笑,看著李夏,「過了好些年,我才知道,她不是六歲,她是九歲,她那個哥哥也不是十歲,而是,十四了。」

李夏已經知道她說的這一對兄妹是誰了,只覺得後背一片冰涼,頭皮都有些麻了。

「阿爹說祖宗之訓不可違,是大哥……」金太後干笑了幾聲,「大哥從小兒就想當個聖人,他跪在阿爹面前,說當年就是古氏太夫人妒嫉不賢的錯,以勢壓人,如今不能再一錯再錯。」頓了頓,金太後干巴巴的夸了句,「說的真好,後來,那兄妹兩個就留下了,他們不姓金,姓全,幾代人都姓全。」

「全具有。」秦王低低的說了個名字。

「金家和鄭家是世交,百年之中,聯姻不斷,我二姑姑嫁的就是鄭家,是鄭太後的嫂子,先皇兄妹幾個,常到長沙王府,我和魏國在一起念書,那時候,我和大哥一樣,也覺得,一筆寫不出兩個金字,那一對兄妹,是我們的親人。阿爹和阿娘待全氏兄妹,跟我和大哥一樣,一起念書,一起進出。」

後來,先皇就迷上了全柔,柔姐兒,人如其名,水一樣的柔軟,踫一踫就盈盈帶淚,怯怯動人。「

金太後一字一字說的冷漠無比,李夏下意識的看向一動不動團坐在陰影中的老和尚。

「我沒妒嫉,」金太後上身微微前傾,看著李夏,「因為我不喜歡先皇,那時候,我最喜歡和四哥一起玩……」

李夏心里如閃電劃過,她知道這老和尚是誰了,他是晉親王,出生時生母難產而死,養在先鄭太後膝下,和先皇親逾骨血的四皇子,傳說中剛成年就早死了的晉親王!

金太後看著李夏圓瞪的雙眼,露出絲絲笑意,抬手在李夏手上拍了拍,「你是個聰明孩子。我沒打算嫁給先皇,我想嫁的,是皇四子,可後來……」

金太後的話頓住,好一會兒,悠悠嘆了口氣,「我和先皇訂了親,訂親前一個月,全具有和阿爹說,他姓了金,全氏往上幾代人,就失了祭祀供奉,這是不孝,他不想再認祖歸宗,他要為全氏立族。阿爹很感動,大哥更是擊節贊賞,半年後,全柔哭成淚人兒,要以滕妾的身份隨我出嫁時,阿爹就答應了,讓她入了族,姓了金,進宮當月,她就做了金貴妃。」

李夏指尖冰涼,下意識的握住了秦王的手。

「我和全柔差不多時候懷了身孕,全柔生下了皇上,三天後,我生下了大哥兒。」金太後聲音低而慢。李夏看著金太後渾身的悲傷,心里說不出的悲涼。

「我不知道全柔怎麼說服的先皇,先皇听她的,先皇在她的眼淚里,就是一堆爛污泥!」金太後從牙縫中擠出了爛污泥幾個字,「先皇把皇上抱過來,把大哥兒抱給了全柔,是我太傻,我看出了那孩子不象我的孩子,我壓根沒想到,我就覺得自己太多疑了,我就是……」

金太後猛的哽住,好一會兒,才透過口氣,「兩天後,是阿妙,她給皇上洗澡……我還坐著月子,沖到全柔那里……」

金太後微微昂著頭,用盡全力,也沒能咽回眼淚。

「大哥兒是活活餓死的,渴死的,抱回去,就……活活餓死……我打殺了那院子里所有的人,殺了全柔,我把她打成了一堆爛泥。」

金太後抬手捂著臉,眼淚從指縫里往外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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