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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采有些意外,客氣寒暄道,「嫂子尋我可是有什麼事情囑咐嗎?」

「囑咐不敢說,」憐二女乃女乃臉上掛著客氣的笑容,「是有件事兒要求姑娘呢。」

「都是自家親戚,嫂子說什麼求不求的。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您只管說,我一定盡心盡力。就是我幫不上,也會回稟父親、祖母並哥哥的。」姜離正想著與她結交呢,再沒有不客氣的道理。

憐二女乃女乃不知姜離心中所想,只想著人人都說東府的二姑娘面軟心慈最好說話,如今看著不假。于是更加殷勤,「誰不知道這闔府上下,最尊貴的姑娘就是采妹妹。況采妹妹這些年日漸大了,也常幫襯著老太太協理府中庶務,老太太常夸你辦事穩妥,心思澄明。于咱們比登天還難的事兒,經采妹妹手辦理便就都容易許多。」

憐二女乃女乃的話雖然過于奉承,可好在情辭懇切,又態度親和。既有著嫂子的親切,又恰到好處的放低了身段,讓人听了既覺得熨帖又不覺得低微諂媚。姜采很是佩服她拍馬屁的功夫,也客氣道,「嫂子謬贊了,都是一家人相互幫襯總是應該的。」一面說著,一面瞧了瞧四周辦事的丫鬟婆子穿梭往來,「嫂子若說不嫌棄,便多幾步腳程,到我屋里坐坐罷。」

憐二女乃女乃心中領會姜采之意,連連點頭,便與姜采錯了一步的距離,一前一後往琉璃閣走去。

廊下小丫頭們正坐在一起翻花繩玩,見姜采來了有兩個機敏的早早起身去打了簾子,有兩個仍然旁若無人的玩笑。薛采權當沒瞧見,可憐二女乃女乃看在眼里,卻頗覺怪異。免不得心里嘀咕。

待進了正堂,見屋內陳設簡單,靠牆擺著的紫檀木博古架上不見珍奇古玩,卻都陳列著書籍並幾只白瓷美人聳肩的花瓶。心下更是涼了半截,恐怕這二姑娘雖是嫡出,怕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風光。自己來求她不知是不是投錯了路。

可人人都道東府老太太不管事,凡事都是那秦氏當家。那秦氏又自恃身份高貴,鮮少理睬他們這些落寞族親。自己一個沒了丈夫的婦道人家,總不好求到國公爺和兄弟們面前,只好曲線救國,求個府上的姑娘。可眼下看姜采這淒慘的樣子,又怕是投錯了門路,白費周章。若是旁的殷實人家,多使些銀子走些彎路也未嘗不可,可自己家里頭著實拮據。想到這,憐二女乃女乃下意識的模了模自己袖中的荷包。

姜采一面吩咐人上茶,一面將憐二女乃女乃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下倒把對方的心理活動猜了個七七八八。不過眨眼之間,便有了主意。客氣的將憐二女乃女乃讓到了上座,對方辭了辭坐下。

姜采親自將裝了茶水的白瓷底繪雄雞牡丹的茶杯遞到憐二女乃女乃的手里,「嫂子喝茶。」

憐二女乃女乃道謝接了,自抿了一口,只覺得入口一陣清涼甘甜,不自覺贊道,「這茶的味道極特別,有股子龍井的清香卻似又多了幾分甘甜。我是孤陋寡聞的了,討教妹妹,這是什麼茶?」

姜離不緊不慢的用杯蓋輕輕撥著府上來的翠綠茶葉,「嫂子時候的沒錯,是西湖龍井。不過泡茶的水特別了些,取的都是清晨花葉之上的露珠。封在密閉的器皿里頭,浸入深井之中冰鎮一下,再取出來烹茶。」

西湖龍井乃是貢品,尋常勛貴人家也是極少見的。自己本非貴客,姜采卻能拿出來招待,想來于她眼中這並非什麼稀罕之物。憐二女乃女乃為自己方才的猜測略覺有些羞赧。連連又攢了一番茶妙。

姜采忙將話題引入正途,「嫂子方才說想要我幫什麼忙?」

憐二女乃女乃正想著如何開口,見姜采問,忙將手中的茶碗放下。端坐了身子,道,「說來還是你那孽障的佷兒。」憐二女乃女乃一副很鐵不成鋼的樣子。「慶哥兒原也是個讀書上進的,自打他爹走了,他便似個月兌韁的野馬。鎮日里也不知是和誰混在一起,日日闖禍。這幾日不知如何同祁王府的二爺因搶戲子打了起來,竟鬧出了人命。如今被衙門關了起來。我那兒,我是知道的,調皮搗蛋是有的,可真叫他打死人,他是萬不敢的。」

貴族子弟之中因搶戲子,爭風吃醋鬧出人命的事情並不罕見。況且于英國公府這樣的勛貴人家,打牢里撈出個人來,更算不得什麼。只是,這事著實蹊蹺。

若是旁人家的混世魔王鬧出這些ど蛾子倒可理解,那祁王府的二公子榮涵卻是萬不會的。一來因為祁王治家嚴謹,子弟皆為京中翹楚,不是精通騎射,武藝高強,就是飽讀詩書,胸有丘壑。他們一家子人最是清高,勛貴子弟斗雞走狗那一套他們最瞧不上。榮涵萬萬不會去搶戲子。二來,那是皇族,姜慶雖然是英國公府的人,可卻是個旁支親戚,沒有人仰仗,那里來的膽子和榮涵對峙。

這其中必定有蹊蹺。

姜采微微蹙了眉頭,雙手的大拇指不自覺的相互交叉畫圈。憐二女乃女乃見她這樣,以為是听到出了人命不想幫忙。于是又道,「柏大爺在宮里當差,同大人們都說得上話。求姑娘通融通融求一求柏大爺,救救慶哥兒。」說著便哽咽起來,漸漸語音不祥。

「慶哥兒和榮二爺到底都是勛貴子弟,順天府尹接了案子也不會擅自處理的。」姜采安慰道,「嫂子只管寬心,我即日便著人去尋哥哥,將此事告知他。也請嫂嫂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與我說清才好。」

憐二女乃女乃扯了帕子按按眼角,「到底如何細底我也不知。自前兒出了事,只榮二爺身邊的小廝跑來告了信,只道慶哥兒如今被關押在牢里,其余事情一概不知。我人微言輕,也入不得府衙大牢去看他。」

當下要見到姜慶才能知道到底事情如何。見不到姜慶,尋到榮涵也是可以的。姜采與安慶郡主素有交情,去祁王府打探打探消息倒是不難。只是如今的姜采住著顧昭的靈魂,前世恩怨未消,再見她多少心里是有些不情願的。姜采有些猶豫,憐二女乃女乃忙將一直藏在袖中裝了銀子的雙魚秀蓮荷包拿來出來,遞到姜采面前。「這里頭是這些年我存的一些銀子和首飾,姑娘上下打點用得著。」

姜采接過來模了模那荷包,里面似是裝了一些碎銀子和鐲子、金釵一類。想必姜慶一家委實拮據。且不說姜采原就不打算收他們的銀子,就算真的收了上下打點關系,這些也不夠一二。她忙又將那荷包退回到憐二女乃女乃的手中,「嫂子這就見外了,都是自家人,便真的需要銀子,我墊上便是,能用多少呢?況且我一個姑娘家,也入不得那府衙去,無非是去祁王府打探打探,再尋了大哥替慶哥兒謀劃。出不得什麼力的。」

憐二女乃女乃見她不收,當是推月兌不想幫忙,急的額頭布上一層細密汗珠。「你憐二哥走的早,家里就慶哥兒這個獨苗。我是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才來求姑娘……」說著又開始哽咽起來,膝下一軟,就要跪伏到姜采面前。姜采忙伸手扶她,同見狀上前幫忙的碧絲合力將她拉了起來。

「這銀子嫂子先收回去吧,回頭若真是有需要銀子打點的時候再拿來也不遲。慶哥兒到底也是我的佷子,憐二哥走的早,你們母子這些年委實不易,都是一家人沒有不幫忙的道理。嫂子也放寬心,這京城里頭頂重要的便是人情世故。慶哥兒到底是咱們英國公府的人,就是真出了人命,只要不鬧到當今聖上面前,就是順天府尹張大人也不敢輕易發落。更何況此事還牽連了祁王府的二爺呢。您就不要著急,我盡快打點好了,讓你們母子能見上一面,好好問一問慶哥兒到底發生了什麼。」

姜采一面握著憐二女乃女乃的手,一面耐心安撫。

听了這話,憐二女乃女乃一顆懸著的心才算放下,一疊聲的千恩萬謝。姜采又耐心安撫一番,命人包了些點心茶果帶給她,將人送了出去。

憐二女乃女乃前腳一走,碧絲便又擔憂起來。「這樣大的事情,姑娘怎就一口答應了?」

言語中少不得有意思埋怨。

眼下姜采在府中的處境也是艱難,自身難保的情況下還要管這檔子棘手的閑事,碧絲不得不擔心。

碧柳卻不這麼認為,「那憐二女乃女乃年輕喪夫,這些年拉扯慶少爺委實不易。求道姑娘面前,姑娘如何不管?」

碧柳仗義行事,最是見不得人間疾苦。沒事兒還要匡扶正義呢,何況是真真的遇上了事情再沒有不拔刀相助的道理。況且她又是這府上的家生子,在這京城里英國府上的下人都要高人一等,在她眼里,沒什麼是特別難辦的事兒。

姜采看著兩姐妹截然相反的性格,覺得很有意思。兩人的觀點她都不大贊同,卻也都听進了心里。笑道,「人命卻是大事不該輕易答應,慶哥兒也的確是自家親戚不該不管。去給祁王府遞個帖子,說許久不見安慶郡主,請她過府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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