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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異動

夜已更深,邕州連下了七八日的冷雨終于徹底停了下來。

白日攻了一日的城,在拋下千余具尸體之後,交趾還是退了兵。

李富宰眯著眼楮,站在大帳之外,遠遠望著邕州城的方向,面色十分難看。

眼下天上並無半顆星子,漫天漆黑一片,他隔著這樣遠,其實什麼都看不清,最多也只能瞧見邕州城化作了一大團黑乎乎的影子,靜靜佇立在那里而已。

交趾大營駐扎的地方乃是曠野,幾里開外雖然有矮山,那山卻並未能擋住什麼風,只听得冷風呼呼往營帳處刮來,裹挾著針刺一般濕冷的寒風撲到臉上。

譚宗立在一旁,腳下的靴子底黏了厚厚的黃泥,大半夜的站在外頭吹冷風,那冷意從頭灌到腳,又從腳冒到頭,叫他十分不適應。

比起邕州,交趾的冬天實在是要暖和得多了。

圍城不過大半個月而已,交趾已經損兵折將。邕州城靠著神臂弓,初時那一陣子,城中不用死一兵一卒,便已經消耗掉了交趾近萬兵力,後來營中借著冬雨,把邕州守軍逼得出來,才勉強翻轉了原本一面倒的局面。

在明知神臂弓厲害的前提下,面前的太尉李富宰還是一樣強要攻城,早已引發營中一片反對之聲,只是他靠著往日的威信強壓了下去而已。

作為軍中副帥,縱使不同意主帥的做法,譚宗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快的耗盡城中弓弩的途徑了。

不過到底有沒有必要這樣著急,譚宗卻是對此存疑。

李富宰此時派去攻城的,大都是朝中其余派系的人馬,諸將手下死傷慘重,早已怨聲載道,這樣的行徑若是再來上幾回,怕是軍心都要渙散。

譚宗不是李富宰,他懶得去制止對方這等消耗威望的做法。事實上,若是軍中將士起了嘩鬧,惹出禍事來,把李富宰給打下了台,能取而代之上位的,便是他譚宗了。

今次交趾發兵,可以說乃是李富宰一力促成。

而今朝中當政的是倚蘭太後與小皇帝李乾德,倚蘭太後出身貧寒,不過是路邊農人的女兒,因為相貌出眾,被路過的先帝看上了眼,收入宮中。

先帝死後,李富宰強逼得其時的太後殉了先帝,又扶起毫無背景的倚蘭太後垂簾,再將先帝指定的重臣強逼出朝,而今雖然說位子上坐著的是李乾德,可那一個十歲都不到的小童,說話又能頂什麼用?

還不是作為朝中太尉的李富宰說了算。

此時還不算到窮途末路,如果再打上十余天,依舊攻城不下,再死上一二萬人,軍中生嘩變就是必然。

譚宗竟是有些期待地等著那一日的到來。

兩人沒有在外頭站多久,李富宰沉默地望了一會遠處的邕州城,一言不發地回了營帳。

譚宗面上並無異色,也跟著回了自己的營帳。

然而還沒等他重新躺下,外頭便有兵卒匆匆喚門,叫道︰「將軍,邕州南門處有動靜!」

譚宗急急翻身起來,出得帳子,帶著親兵去了南門的大營外。

李富宰與眾將已是立在當地,他面上微微發紅,眼楮里盡是興奮,叫道︰「前日斷了邕州的水源,眼下老天又停了雨水,實是天助我也!!」

李富宰之所以對這一次圍城如此淡定自如,哪怕軍中死傷這樣重,也並不焦急,其中一部分是出于私心,另一部分也是出于對邕州城中情況的了解。

邕州城內十余萬軍民,如今被圍,最要緊的就是糧秣、食水、軍械。

此處糧秣不缺,守個三兩月當是不成問題,可人總要喝水,一旦沒了飲水,只要三五天,怕是一城的人都難以為繼。

邕州城內只有寥寥數個水井,從前城中百姓多取左江江水飲用,他此時截斷了入城水源,又將護城河內渠水引走,城中飲水困難,前兩日雨水一停,便再沒了其余飲水來源。

城中的官員也不是傻子,看到這樣的情況,除卻固守,定然也會催援兵。

李富宰要做的就是一面攻城,一面圍城,把城中守軍耗死,屆時再行大舉攻城,便是事半功倍。

此時才過了大半旬,前去攻城的,不是朝中其余派系勢力,便是強征來的新兵,李富宰自己的親兵只零零星星折了丁點而已,他實是半點也不擔憂。

晉人來援,若是廣州、桂州的兵力,並不為懼,了不起也就是三兩千人而已,自家十萬大軍,哪里會怕?

等到晉人朝廷听聞了消息,點兵點將,大軍出動到得此處,少說也是三五個月之後了!

他李富宰領兵北征,又不是為了在此扎根奪城闢土,能連下三城,一路破上十余個大寨,再有俘虜近萬,戰利無數,回去時已是能當遮天蔽日之功,滿朝上下,無人能掠鋒芒。

他要的只是破城,並不是守城,到時候把城拆了,能帶走的帶走,能擄走的擄走,礙事的就殺,多余的就燒,等到晉人來了,留攤灰燼下來,也算是報了從前被楊奎慘敗之仇!

此時的李富宰,自是不會去考慮楊奎是出于什麼原因,才被迫領兵南下,更不會記得從前正是由于交趾連番在邊境搶劫商隊,奸||**女,霸佔田地,強擄勞力,最後縱兵行凶,才最後招來了邕州城中的反擊,兩國起了戰火之後,交趾先時還耀武揚威,半點不懼,直到被楊奎領兵痛擊,才老老實實安分了幾年。

他站在南門外的交趾營帳,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等著外頭的兵卒來回話。

下頭回來得很快,還未行到跟前,便大聲叫道︰「太尉,邕州城牆上听得有些動靜,曹裨將遣小人來問話,營中是否要領兵攻城!」

李富宰心中大喜,卻是立刻搖頭否道︰「莫要驚了他們,任他們行事!叫曹兒滿領得兩千兵好生候著,待得看清上頭動靜之後,再來回我!」

那兵卒領命而去。

因怕那神臂弓之威,交趾扎營之地距離邕州城甚遠,此處只是一個探哨之地,便是白天也瞧不見城中情景,更何況是今日這黑漆漆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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