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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郁悶

楊義府有兩三分的後悔。

這後悔是隱隱約約的,每到夜深人靜,便從腦海深處一絲絲地鑽出來,想要按捺下去,卻又無跡可尋。

娶了範氏,若說全無助益,卻也不是。

可利弊相較,著實是弊大于利。

兩年前集英殿中發生的事情,早在殿試發榜不久後,就在朝中悄悄傳揚開了。

天子點狀元,天子定排序,也是天子,把自家原本的榜眼之位,與並州王瑞來做了對調。

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自家的岳丈乃是範堯臣而已!

如果自己的排位原本就不高,那楊義府也就不去糾結了,可偏偏他本已經被初考官、詳定官都排了榜眼之位,竟因為這等莫名其妙的原因,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給天子擼了下來。

誰都不是傻子,聖上所謂的「不欲這等小事污了你的名聲」,不過是面子上說給範堯臣听的而已,歸根到底,還是異論相攪,朝堂平衡,要壓住範黨的氣焰。

可這與自己又有什麼干系!

十年寒窗,懸梁刺股,嘔心瀝血,費盡心機,好容易有了出頭的機會,為甚偏偏這個時候,為甚偏偏是他,要被拿來做筏子!

老天這是瞎了眼嗎?!

然而楊義府自是不可能同天子去講理,也不能埋怨位高權重的岳丈,他只能在背地里案暗自咬牙。

死也想不到,榜前訂婚,本該是添益的,竟變成了禍害!

沒過多久,新科進士授官,岳丈給他點了襄州谷城縣縣令的差遣,對比起鄭時修進秘書省並掛職京畿上縣,顧延章直接赴贛州任通判,自家這個去處,簡直是連提都不好意思提。

岳山大人還要哄他說什麼只「做上一年半載」、「等考功畢了,我便能順理成章將你轉到京畿上縣」,再說什麼「靠著水」、「災後好建功」,另說什麼顧延章去的贛州「並不臨邊地,沒有榷場,也無大碼頭,平日里清晏無事,無論你再有能耐,在那一處做上三年五年的官,都立不出功勞」。

結果呢?!

別說一年半載了,如今早已過了兩年多,自家才堪堪回京。

所謂的「災後好建功」,俱是說得好听而已!

災處是這樣好去的嗎?!

功勞是這般好立的嗎?!

越是災處,越是事多而雜,那些個災民,日日閑得無事做,只會盯著朝廷要救濟,管了吃住還不夠,稍有不如意,就要來鬧。

自家已是給他們建了流民營,也每日照兩頓施粥,他們竟是還不知足,難道要把飯喂到嘴邊才夠嗎?

倉促之間蓋的房屋,漏水也不奇怪,春夏之交,生點霉,更是正常,地動之後那等老弱病殘染上月復疾、風寒,本也是處處州縣都有的事情,哪一處遭災不死幾個人??偏襄州那些個災民竟要鬧什麼暴亂,害他被人上表彈劾,硬生生延了一年多的磨勘。

恰好就是多了這一年多的磨勘,一回京中,竟就遇到楊奎自辯一事,打擊了範黨倒不要緊,可害得自己,竟也被拖累得不好轉官。

對比起來,顧延章的運氣,著實太好了!

不由自主的,楊義府已是忍不住暗暗設想,若當日去得贛州的是自己,又會如何。

贛州有白蠟蟲;

贛州城內有水患,可地勢卻能建福壽渠;

贛州正正是吉州、撫州去建州、泉州等地的必經之路,雖要撫流民,可一州通判能動用的人力、物力與相應的資源,同自家當日一個縣令比起來,簡直是好上太多了。

如果自己能做贛州通判,就能調動多一些物資,能建更好的流民營,也有無數手下來分派官吏,便不至于像當初一般,因為材料不足,導致屋舍漏雨,又生出霉來,叫流民暴動。

萬般都是命!

楊義府自認,如果當日是自己去到贛州,作那一個通判,也一般能做好!換做顧延章去襄州谷城縣,作那一個縣令,也一樣會遭殃!

偏偏自家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

如果當日他沒有娶範氏,自是不會被天子掉轉名次,依舊是榜眼,欲要任一州通判,連運作都不用,依舊例便能做到,去得贛州立下那般功績,等回了京,有了叔父在後頭幫忙,何愁不一飛沖天!

越是想,他就越是難受。

明明原本以為自家走的是一條捷徑,誰曉得這捷徑上頭竟是攔了老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旁人起初繞著另一條原路,卻越走越遠,越爬越高,這叫他如何能忍!

可再不能忍,也只能忍下去。

岳丈大人只是暫時偃旗息鼓,卻不是被徹底撇開,只要熬過這一陣子,應當就能慢慢緩過氣來。如果此時得罪了他,須是討不到好。

還是那楊奎,死得太不是時候了!

要不就死早點,要不就死晚些,偏要來干擾了自己授官!

等熬過了自辯書這一陣子,少說也要三五個月,旁人爬得快的,都能二轉了,自己還在這一轉當中打著轉。

楊義府手中緊緊捏著那一只杯子,好容易才把那不忿給壓了下來,只抬起頭,做一副輕松的表情,說笑一般地道︰「確是‘非人哉’!延章這一番在贛州,運氣、手段,缺一不可,將來時修兄去得外任,也當好好同他問幾句,看看他有無什麼巧妙之法能教授一番。」

又道︰「可惜他已是去得廣南,不曉得何時才能回來!」

顧延章回京的時間並不長,又忙于修赦,並沒有太多的閑工夫。

再兼他雖是在學士院中任職,主持修赦的又是範堯臣,可真正管事的卻是董希顏,那一位乃是權知大理寺少卿,按著大理寺的規矩,平日中是不能私下宴飲、聚會的,管著修赦的時候,因下頭人泰半都是自大理寺中抽調,是以也這般要求。

顧延章雖然編制在學士院內,不需遵此規矩,可他也自覺地減少了外出見客、宴飲次數,饒是如此,因為從前在薊縣的同窗之誼,他還是找了機會,同鄭時修見了三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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