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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棲霜自覺是不會罵人的。所以她當留了神念罵葉情後,一面悶笑,一面,臉上也是火辣辣的。她都多大的人了,還在做十五六歲小女孩兒干的事情,只圖嘴上痛快,想想都覺得羞恥。

但是隨即,她就笑不出來了。金橋落地,水棲霜的法力就全然被禁錮在了體內。她元神與天道的勾連幾乎斷絕……這可不是什麼好事,這說明這處天地的法則與九州大陸的天地法則,是不同的。

這處秘境確實是滿足了她的所有要求,就連至尊也窺探不得,虛境之上的修士也進不來。就算至尊能進來,也得乖乖被法則壓制,雖然至尊有藏象,體內自成一世界,不會法力全失,但對天機感應、斗法、吞吐天地元氣,卻也會大受鉗制。

可是水棲霜還尚未凝結藏象,所以她倒霉得法力全失。

龍族富裕,水棲霜絕不信,龍女會拿不出一處既不會壓制法力,又能隔絕至尊神念的,類似鏡吾秘境那般的小世界。可是龍女偏偏拿出了這個世界。

龍女敖眉絕對是有意要坑她。

可是,為什麼?

她仔仔細細回想她與敖眉說得話,龍女一直都沒什麼情緒波動。甚至在她主動討要了兩樁好處後,龍女還嫌她要得少,主動要添些東西。她說有危難時,龍女承諾盡快趕過來。

——「那,昆侖璇璣峰真傳,水棲霜,多謝前輩。」

——「璇璣峰?」

——「是。」

——「好,很好。」

然後兩人就再沒說過話了。

難道和昆侖有關?可是昆侖與龍族關系素來親密,她師尊更有言在先︰「凡我璇璣弟子,行走九州時,需得對四海龍族禮敬些。」她們這一脈,與似乎純血龍種關系更是密切,所以她面對龍女的時候,全然信任,恭謹執晚輩弟子禮。

龍女會因此坑她?

說不通。

算了。她還是專心尋覓秘境出口,到了法則薄弱處,直接用金橋回昆侖。就算被坑,能擺月兌葉情的控制,也值了。

水棲霜一邊思索,一面在山中轉著。法力全失,法則抵制,兩相作用,水棲霜又餓了。幸而,她還是個虛境修士,若是道境修士,飛劍千里之外取人性命並非什麼難事,真正可稱仙真。而虛境修士,還未徹底褪去凡俗之身。故而水棲霜練劍道,不會僅練御劍之術,還會學凡間武者,執劍練習。

這為她的打獵帶來了很大的方便。

這世界中陽光正好,水棲霜沒帶火燧,用水玉對著太陽生火,她獵到的鹿架在火上烹飪,摘了些果子,滴汁子在鹿身,因她平日貪嘴,也算有些廚藝,不一會兒,鹿皮便有了幾分煙燻火燎的焦黃,而她在鹿肉上切開的整整齊齊的小塊,漸漸滲出黃金色的油滴,誘人的香氣引得人食指大動。

水棲霜愜意地哼著小調,只覺此地山比外面清,水比外間秀,陽光比外邊兒明媚,總之沒有了葉情在身邊,一切看起來都格外順眼。

她一時心情大好。悠悠烤好鹿肉,她便大快朵頤。誰知剛吃了兩口,便听見有大隊人馬的腳步聲。她靈覺比常人靈敏,立時發現了,她全然沒放在心上。

「那小賊,竟敢偷獵!」忽听一聲斷喝,水棲霜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專心致志啃著鹿腿。

「你還敢吃——」

一群人凶神惡煞地往她這邊趕。

水棲霜一雙杏眸圓睜,這才發現,這些人說的,是她自己。

她吞了口肉,對著灰衣小帽打扮的領頭人道︰「什麼偷獵?我光明正大地獵的鹿呀……打獵都不允,這山難道還是你家開的麼?」

家丁一臉與有榮焉︰「哼,這山可不就是我家老爺開的嗎?」

厲害了,我的老爺。

水棲霜忽然醒悟過來,她在昆侖山上野慣了,打獵摘果壓根沒人會管她。而紅塵人間就不同了,每一片土地,都是有主的,只要其主不發話,即使那片土地上一根干柴,也不能教你拿去。

水棲霜並不太清楚人間的規矩——或說,她原本不必遵守人間的規矩。可她如今法力全失,人在屋檐下,雙拳難敵四手,拳頭不夠硬,就得按人家的規矩來。

她燒了人家的柴,摘了人家的果子,烤了人家的鹿……

水棲霜忽然想起昆侖劇社表演的一折戲,那戲編排了一個名喚喜兒的丫頭,因食用了鄉紳員外家山上的山珍,遭鄉紳壓迫的故事。那喜兒可真是慘……家破人亡、一夜白頭,被要求以身抵債,她卻憤而逃跑……

水棲霜不自覺代入其中,對即將要遭到的待遇感到深深的憂慮……

有小廝見她眉頭深鎖,道她怕了,洋洋得意道︰「交出你那顆寶石,你若不賠老爺損失,咱哥兒幾個就把你賣到窯子里去。」

水棲霜一怔,看了看地上扔在一旁用來生火的水玉,喜兒沒錢可賠,可是她——有錢吶!

她是暫時失去法力,不代表她不是個虛境修士。拿些手段糊弄凡人嘛,又不用糊弄修士。

水棲霜拂袖,立時擲下一只鹿腿骨,油膩膩、白生生、香脂似的小手伸出食指,指著家丁,高深莫測道︰「你這廝怎麼說話的?本座見你家大禍臨頭,特來襄助,吃你只鹿,那是你家的福氣。」

她一襲白衣,拂袖間頗有幾分不羈飄渺的氣質,神情高深莫測,一手指著家丁,讓家丁頗感壓力,如果不是她小胖手上還沾著鹿油,霜華仙劍還插在烤鹿身上被煙燻火燎的話,她的作為還是很能糊弄人的。

小廝被她指的慫了,家丁卻大怒︰「你竟還敢詛咒老爺,真高人哪個不是餐風飲露,如何還會吃這凡俗東西!來人吶,把這女騙子給我拿下!」

他身後一群灰衣小廝立時魚貫而出,如狼似虎就要將水棲霜捉拿了。還未近身,水棲霜便一把抽出仙劍,她動作極快,眾人只見一道驚艷雪色長虹,伴著一陣細如游絲的黃色細雨,那秋水般的長劍便橫在少女身前。眾人沾了一身鹿油,又見水棲霜整個人也宛如一柄出了鞘的青鋒,一時被震懾住。

女修冷笑一聲︰「我好言相勸,你還不听了?你府中難道沒有鬼物糾纏麼?貴府之中,是不是有人被那鬼物害得生死不知,怎麼求醫也無用?」

家丁抬手讓眾人停手,他略有遲疑,隨即又道︰「不知哪里听了一耳朵我家之事,就敢在此賣弄!什麼神神鬼鬼的……」

「若再不除鬼怪,你家少爺,撐不過這個月了吧?」水棲霜悠悠道。

家丁渾身一震,想起昨日神醫的囑咐,按說這事也僅有幾人知曉,這女子絕不可能知道的,可她偏偏……于是家丁命一眾小廝退下,和緩了語氣,又道︰「姑娘如何知道的?」

水棲霜掐了掐指頭,輕笑道︰「本座掐指一算便知!」

家丁將信將疑,但想著死馬當作活馬醫,又道︰「姑娘可有法子?」

水棲霜胸有成竹道︰「本座正是為此而來!」

家丁道︰「那……好叫姑娘知道,我家對高人、甚至醫術卻高明,只是治不好少爺的大夫,都素來禮敬又加。可前些日子,只想著來我家騙吃喝的那群游方騙子,不但叫老爺棍棒打了出去,還報官送進了牢里。」這話軟硬兼施,說得是不卑不亢。

水棲霜殊無懼色,一臉坦然,灑然甩袖,雙手負于身後,道︰「前面帶路!」

家丁伸手,道︰「請。」

其余小廝跟在水棲霜身後,其中有個幾度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說。待一個時辰後,眾人多少有些面紅氣喘,唯有水棲霜悠然如閑庭信步,眾人不禁佩服起來。好容易到了小廝家門口,只見朱門綺戶,高牆深鎖,琉璃瓦反射出的天光讓人只覺富貴逼人。

家丁站在門前正要進去,卻被適才那個欲言又止的小廝攔住,附耳低聲說了幾句。水棲霜挑眉道︰「不進去嗎?」

家丁看她皺了皺眉︰「現在還不行。」

水棲霜心道,莫非又有何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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