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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番外 提燈夜話【下】

一輛黃色的士駛顛簸在路上。

後車座上一名男子, 手中抖開一張報紙, 報紙遮住了他的臉。

「看了今天的頭條不?」司機也訂了同樣的報紙,借著頭條跟他嘮嗑,「石中棠跟尹秀珠分手了。」

「嗯。」男子應了一聲,他的聲音十分好听,懶洋洋的像午後的陽光。

「崔紅英, 林溪,柳依依……哎呀,演藝圈的美女都被他泡了個遍。」司機嘖嘖兩聲, 「連尹秀珠這種絕代芳華的歌後都留不住他,真不知道這個浪子要浪到什麼時候。」

「浪不了多久。」車子已經抵達目的地,男子笑著放下報紙, 露出一張俊朗的面孔。

司機覺得這張面孔略顯眼熟, 等他遞了車資下車,目光一轉落在後車座的報紙上,忽然啊了一聲︰「是他!」

頭版頭條, 黑白畫面, 上頭映著一個俊美男子的側臉——石中棠。

摘下墨鏡掛在胸前, 石中棠掏出鑰匙, 打開了眼前的房門。

「怎麼又是你?」听見開門聲而來的女人一見是他,立刻面如寒霜, 「給我滾!」

石中棠嘴角一翹,慵懶的往門上一靠︰「靈靈,你如果真的不想看見我, 為什麼不換門鎖?」

尤靈死死咬著下唇,眼淚倔強的在眼眶內打滾。

「你一直在等我回來。」石中棠嘆了口氣,說出了令她難堪的真相,「你想見我。」

「……你以為我還會原諒你嗎?」尤靈冷冰冰打斷他的話,「算上尹秀珠,你已經第十次跟我分手了。」

石中棠微微一笑。

長得帥,真的可以為所欲為……這是很多人對他笑容的評價。

頭版頭條喜歡追逐他,因為他身邊總是不乏新鮮面孔,新晉女星,老牌歌後,社交名媛,地產商的千金,他一個人就能養活十幾家八卦小報。

漸漸褒貶不一,聲名狼藉,業內不少人為他扼腕嘆息。說如果不是因為私生活不檢點,他定能走到比現在更高的位置。

外人都清楚的事情,石中棠自己當然也清楚,可他改不了,近幾年甚至有些變本加厲,跟不同類型的女人來往,厭倦之後就分手,然後披著一身朝露與倦意,掏出鑰匙打開眼前這扇門。

每一次迎接他的都是同樣一張面孔。

越來越痛苦,越來越無法容忍的面孔。

「……我知道。」石中棠著迷似地盯著眼前這張面孔,「你一定會原諒我的。」

尤靈忍無可忍的揚起右掌,朝他臉上甩去。

那只手被石中棠握住了,不顧她的掙扎,拉到自己面前,另外一只手在胸前口袋里模索幾下,模出一枚早已準備好的鑽戒,套在她的無名指上。

「看,跟我的是一對。」石中棠豎起自己的右手,朝她展示自己的無名指,一模一樣的鑽戒在他指頭上發亮,照亮了他的笑容,「尤靈小姐,嫁給我吧。」

一場突如其來的婚禮。

浪子歸心,誰都好奇誰有這樣大的魅力。

到場的女人比男人還多,每一個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似乎要跟新娘比一比美。

「怎麼會是她?」等尤靈一出來,每個女人心里都響著這句話,「她到底哪點比我好?」

比美色,尤靈不是一代玉女柳依依的對手,比氣質,也比不過才女林溪,比才華,甚至比不上晚她五年出道的崔紅英,更遑論一代歌後尹秀珠了。

「阿棠。」尹秀珠甚至私下找到石中棠,問他,「你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被她給拿住了?」

除了這個,眾人想不出其他理由,能讓這兩個毫不相稱的人在一起。

「沒有啊。」石中棠笑得意味深長,「我很愛她啊。」

可如果真的愛她,又怎會接二連三的出軌。

這場婚禮並沒有改變他什麼。

就像婚前一樣,石中棠對尤靈只有三分鐘熱度,熱度一過,他就會不告而別,投入其他女人的懷抱。

「……告訴我。」別墅內一地狼藉,尤靈立在一地碎盤碎碗中間,腳邊是一只摔爛的蛋糕,上面寫著新婚快樂,「為什麼總是要離開我?」

西裝搭在右肩上,白襯衫的領口還殘留著一個刻意示威的吻痕,石中棠一步一步走向她,聲音十分平靜︰「在你身邊的時候,我總是覺得索然無味。」

尤靈的臉色瞬間雪白。

就彷佛被他一句話抽干了身體里的血,瞬間死去,成為一具幽靈。

但下一刻,一只溫暖的手撫上她的面孔,石中棠專注地看著她︰「可是離開你,我就會變得越來越焦躁,無論跟誰在一起,最後只想回到你身邊。」

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尤靈已經分不清了。

又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有看清楚過他,從來沒有真正理解過這個人。

這件事不出意外的上了頭條,之後三個月不到,兩人又復婚了。

分分合合,爭爭吵吵,這兩個人總是在離婚與復婚,出軌與爭吵。漸漸的,連最八卦的花邊小報也對他們兩個失去了興趣,因為誰都知道,無論石中棠今天選擇跟誰在一起,最後他都會回到尤靈身邊的。

轉眼間,二十年過去了。

「她是第幾個?」皺紋已經爬上尤靈的眼角,二十年了,時光消磨了她的容顏,也消磨了她的脾氣,現在的她已經可以心平氣和的跟石中棠討論他的新歡。

西裝搭在右肩上,白襯衫的領口還殘留一個刻意示威的吻痕,石中棠一步步走向她,皺紋同樣爬上了他的眼角,他的所作所為卻依然跟二十年前一樣。

「忘記了。」石中棠笑,從口袋里模出一只精致的小禮盒遞過去,「慶祝我們結婚二十年。」

「剛剛好,一百個。」尤靈接過禮盒,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根藍寶石項鏈,她笑著問,「我訂了兩張電影票,今天晚上你陪我還是陪她?」

石中棠拿起項鏈,走到她身後,為她戴上︰「陪你。」

兩人來到電影院,看見門前立著的巨型海報時,石中棠愣了一下。

《畫中人》。

「我投資的片子。」尤靈挽著他的胳膊,感嘆道,「當年我們兩個,就是拍這部片子認識的……」

「你還記得拍片子時的事情嗎?」石中棠冷不丁問。

尤靈愣了愣,笑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記不清了。」

石中棠便也不以為意的笑笑,是啊,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已經忘得一干二淨,他也已經記憶模 。

直到燈光一暗,熒幕亮起。

刑場之上,鍘刀落下。

一顆美麗的頭顱滾落在地,秀發鋪在地上,猶如一匹精美的黑色緞子。

「說好的,五十兩黃金。」

劊子手一手接過錢袋子,另一只手將從頭顱上割下的一縷秀發遞過去。

頭戴斗笠的男子如獲至寶,連夜帶著秀發出城,尋至道觀中。

「做好了。」瘋道士以此秀發,做出一支畫筆,交到男子手里,「從今日開始,你要用自己的血混合墨水,然後以此筆作畫,如痴如醉,如夢如幻,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她就能活過來……在你的畫里。」

以血為墨,日夜顛倒,以至于形銷骨立,憔悴不已。

父母的規勸,朋友的勸誡,全然不放在心上,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

直至七七四十九天之後,他慢慢將畫卷掛在牆上。

畫卷如同瀑布,從上往下一淌,一個白衣女子忽然在畫上睜開眼,目光似隔著千山萬水,朝他望來。

「靈山……」男子喃喃喚道。

「靈山……」觀眾席上,石中棠忽然站起,喃喃喚道。

他以為他已經忘記了,原來他一直沒有忘。

他以為那只是一個夢,原來不是……

白衣女子從畫上走了下來,似乎太久沒有走路的緣故,她一下子就軟倒在地上,略略皺了皺秀眉,她慢慢抬起一只手,朝屏幕方向道︰「過來。」

男子幾乎不能自控的走過去,單膝跪地,扶住她的手。

「你去哪?」尤靈轉過頭,有些驚訝地喊道。

「讓讓,請讓讓。」石中棠焦急的走出觀眾席。

沒有人知道他在追尋什麼,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追尋什麼,二十年來,渾渾噩噩,總在不同的女人之中流連,每一個都不是他想要的。

最後,他認命了。

他對自己說,也許那就是尤靈,是她在劇里的扮相,他愛上了她……愛上了她所扮演的畫中人。

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跌跌撞撞的沖出電影院,期間手機一直沒有放下,短短十幾分鐘內,足夠他打听清楚主演的一切。

寧寧,寧玉人的女兒,曾經的爛片皇後,如今的票房新寵……石中棠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過去。

黑夜里,一個女人與他擦肩而過,走向小巷深處。

「……寧寧?」石中棠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如同《畫中人》中的李中棠被靈山所惑,走向了一條萬劫不復之路。

這條路,並不長。

跟隨著她,他最終來到一座老舊的電影院門前。

兩條細長燈籠垂下來,搖曳在門扉左右,暗暗的紅光。

他看見她走了進去,但當他也想跟著進去時,卻被一只攔了下來。

「你沒有票。」戴著面具的男人對他說。

石中棠看了他許久,忽然笑了起來︰「當年,你是不是跟我說過一樣的話?」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冷漠地看著他,猶如一尊看門石像。

「……我記起來了。」石中棠嘆了口氣,「二十年前,我做過一樣的事,跟在她身後,來到這里,然後我猶豫了……我最終沒有勇氣走進去。」

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不會貿貿然走進這個地方的。

因為轉臉望去,門扉後立著一個又一個面具人,他們隔著門,隔著一條看不見的線,靜靜注視著他,等待著他自己跨過這條線,走進他們之中。

「不進來是對的。」面具人終于回了他的話,「你現在看起來過得很好。」

功成名就,家有嬌妻,甚至還有大把大把的情人,不知多少人一提石中棠,就會嫉妒到面目全非,質壁分離。

「很好嗎?」石中棠卻笑了起來,「其實我一直是死的,直到遇到她,才重新活過來。」

二十年前他站在這里,做出了一個選擇,這個選擇讓他失去了一段記憶,也讓他成為了一只失去線的風箏,不停的飛,飛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遠,永遠停不下來。

「你真要進來?」面具人譏諷地看著他,「你可能會死,更有可能生不如死。」

「上一次你對我說這話,是二十年前。」石中棠笑了起來,將月兌下的西裝往肩上一搭︰「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二十年,所以……麻煩讓一讓。」

終夜

在石中棠推門而入的那一剎那,你耳邊響起一聲嘆息。

你轉過頭,看見石中棠頗為自戀的撫模自己臉上的面具︰「還好進來,從此世上多了一個不老男神。」

那一瞬間你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算了,微笑就好。

「時間已經不早了哦。」寧寧對你說,「你該回去睡覺了。」

你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心里吐槽,才十一點,作為一個修仙黨,你平常都是三點睡的……

「不是還有一部電影沒看嗎?」實在不想這麼早睡覺,你索性問道,「我記得叫什麼來著,《阻止我》?」

寧寧與石中棠對視一眼。

「這部片子……放不了。」寧寧神色復雜的對你說。

「為什麼?」你疑惑地問。

寧寧也不說話,直接拿起遙控器點了一下屏幕方向,滋滋滋,屏幕亮起,一片雪花。

「信號不好?」你覺得匪夷所思,心想科技時代就這點不好,連人生電影院也會遇到斷網問題……

「不是的。」寧寧搖搖頭,「這部片子放不了,因為它的主演……進不來。」

你似乎猜到了那是誰……

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測,你選擇走路回家,但是出了門就開始後悔,因為你才想起自己身上穿著睡衣……

「需要幫忙嗎?」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你面前響起。

你看著對方︰「聞雨小哥!」

「你認得我?」對方一愣,若有所思地看看你身後,「……你剛從電影院出來嗎?」

你忙點點頭,整部小說里,你就喜歡兩個男人,一個是石中棠,第二個就是聞雨,沒辦法,作者其實就給你兩選擇,其他都是神經病。

聞雨將上衣月兌下來遞給你,免得你被夜風吹久了感冒。

「……他們還好嗎?」他問,聲音一如他的笑容,溫暖如光。

「挺好,挺好,身體好,精神也好,剛剛還跟他們一塊看電影來著。」你像個看見明星的迷妹,語無倫次的將自己晚上的經歷訴說一遍。

不知不覺,你跟聞雨就坐在了路燈下的凳子上,他給了你一杯熱女乃茶,然後安靜听你說話,神態專注,似乎從你嘴里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對他彌足重要。

你終于停下了嘴,問︰「你……這麼想他們,怎麼不自己進去看看?」

「我進不去。」聞雨無奈笑道,望了望人生電影院方向,「在我看來,那里什麼都沒有……我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听不見。」

聞言,你嘆了口氣︰「可能電影院是個妒婦吧,他怕你把寧寧跟石頭哥搶走,所以阻止你見他們。」

妒婦的形容,讓聞雨失笑一聲。

「好了,你該回去了。」他模模你的頭,「這麼晚了,女孩子別一個人在外面閑逛,我送你回家吧。」

你有點可憐他,思索片刻,提議道︰「你知道的,今天晚上,我是電影院的貴賓……所以,如果是我提出來的要求的話,電影院搞不好會同意。」

頓了頓,你小心翼翼問︰「……我帶你進電影院吧?」

聞雨沉默良久,笑︰「不了。」

你愣了︰「為什麼,你不想見他們……見你哥嗎?」

「……他選擇了電影院里。」聞雨神色復雜地望了眼她身後,「那麼就必須有一個人選擇電影院外,這樣,將來電影院如果出了什麼事的話,至少還有一個人,至少還有我……」

你看著他,有些心酸︰「……可這樣不大好受吧?」

「嗯,不大好受。」聞雨坦然承認了,卻反過來安慰你,柔聲道,「但我必須這麼做,我必須阻止自己……對他們的思念。」

停下追逐的腳步,放下想要擁抱的雙手,關上想要說出那三個字的嘴巴,他會將自己永遠的放逐在外,思念他們,守護他們,卻不靠近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這篇文拖了很久,寫的很累,不是身體上疲憊,主要是精神上的,雖然還有一些地方沒說明白,不過大體上已經講完了,我覺得到這里可以完結了哈哈。

新坑可能這個月也可能下個月,為了調整身心,我決定先去打盤王者,話說王者今天出吃雞模式了,以吾之美技,一定能吃上雞……毛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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