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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面具人的愛人

此為防盜章葬禮上來了很多人,有大明星,也有大導演,追逐他們而來的小明星和記者,很快就把這場葬禮變成了一場社交晚會。

「這可真奇怪,不是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寧寧身後響起,「她生前沒有那麼多朋友,死後倒是多了很多朋友。」

寧寧不用回頭,就知道來的人是誰。

陳觀潮來到她身後,彎下腰,將手里的白菊花放在棺材上。

「你把她變成了一個展覽品。」他直起腰,轉頭對她笑。

寧寧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反駁的話。因為他說得對,真正來參加朋友婚禮的人,是不會隨身攜帶那麼多記者跟自拍桿的。

「對了。」陳觀潮說,「我最近听到一個傳聞。」

「什麼?」寧寧問。

「听說你要拍賣你母親的遺物。」他盯著她,「包括她的獎杯跟內衣。」

寧寧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我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

「你最好別這麼做。」陳觀潮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權衡些什麼,最後他說,「下周你可以過來試鏡,雖然女主的人選已經定了,但是女配的人選還沒有定。」

如果在葬禮前他這麼對寧寧說,寧寧一定會欣喜若狂感恩戴德,可現在從他嘴里听到這番話,她卻覺得又屈辱又難過,因為這太像一種施舍了。

「這不是施舍。」陳觀潮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抹輕蔑浮上他的唇角,「這是一場交易。你保留你母親的尊嚴,我給你一次機會,僅此而已。」

寧寧瞪著眼剛想說什麼,手機響了,低頭看了眼電話號碼,她眉頭一皺,對陳觀潮說了聲抱歉,然後急急忙忙的去了休息室。

「你說什麼?」休息室內,寧寧怒不可遏,「媽才剛走,你就要拍賣她的遺物?」

香港的一家奢侈品店內,一個穿著貂皮大衣的老女乃女乃正在試戴鑽戒,身旁的店員幫她舉著手機,她一邊欣賞自己指頭上的光芒璀璨,一邊漫不經心的說︰「我最近生活費不夠了。」

寧寧深呼吸幾下︰「你要多少?」

「先給我一百萬。」老女乃女乃說。

「……上個月才給你十萬,這個月你張口就要一百萬?」寧寧道。

「你媽年輕的時候,無論我問她要多少,她都二話不說掏給我。」老女乃女乃冷冷道,「她什麼都好,就是生了你這麼個沒良心的東西,問你要點生活費,你都要跟我討價還價,存心想氣死你外婆我嗎?」

世上還有這樣倒打一耙的人!

圈里圈外誰不知道,寧玉人什麼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有個吸血鬼一樣的媽崔紅梅。寧玉人一代影後,到了晚年落魄的連治病的錢都沒有,錢呢?全在崔紅梅的貂皮,鑽戒,別墅里。

「我沒錢!」寧寧可沒她媽那樣的好脾氣,「我錢還留著給我媽買墓地呢!」

「那行。」崔紅梅毫不在意的說,「那咱們拍賣會上見。」

說完,她按掉了電話,朝著手機方向冷笑一聲︰「哼,跟我斗。」

手機再次響起,店員看向崔紅梅,崔紅梅卻擺擺手道︰「別理她,讓她繼續打,你們還有什麼別的款式,都拿過來讓我試試。」

另一邊,寧寧連續打了十幾通電話,終于忍無可忍的朝天罵道︰「老賊!」

考慮到崔紅梅說得出做得到,寧寧不得不迅速聯系了殯儀館的人,讓他們盡快結束這場葬禮,同時在攜程上訂了機票,準備直接過去堵人。

好好一場葬禮,就這麼草草結束。

來賓陸續離場,大多數頗有怨言。一輛賓利內,一名高大英俊的男子忽然開口︰「爸,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你指什麼?」陳觀潮坐到他身邊,司機關上了他那邊的車門。

英俊男子——陳觀潮的兒子陳雙鶴淡淡道︰「你根本沒打算讓她演你的戲,你叫她來試鏡,是想讓她見識到她跟我,跟其他人之間的差距,然後用一場場cut將她碾碎。」

「你覺得這樣過分嗎?」陳觀潮笑道,「縱容她繼續留在這個行業才叫過分,是對觀眾的不負責,也是對演員這個行業的侮辱。」

「是嗎?」陳雙鶴斜睨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拆穿他,「我只看到一個腦殘粉在無理取鬧。」

陳觀潮楞了一下,然後有些不自在的反駁︰「我才不是腦殘粉!」

「缺乏演技的人那麼多,你卻只針對她一個。」陳雙鶴淡淡道,「不就是因為在你眼里,她是寧玉人身上的污點嗎?」

說完,他冷冷看著他。這個男人在得到寧玉人的死訊以後,在家里足足哭了三天,簡直跟死了老婆一樣。不,他真正的妻子死的時候,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流,甚至沒有來參加她的葬禮,他哭著打電話給他,他卻冷漠的回復︰「等我拍完了戲再回去。」結果等他回來,母親早就成了一壇骨灰。

想到這里,陳雙鶴轉頭看向車窗外,不遠處,寧寧抱著骨灰壇子,行色匆匆面色陰郁的走過,那個孤零零的背影像極了當年的他。陳雙鶴望著她,心情十分復雜,一會兒覺得她面目可憎,一會兒又覺得同命相憐。

這時候,車子啟動了。

銀灰色的賓利從寧寧身邊駛過,不知怎地,她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他一眼,兩人的目光在陰雨綿綿的葬禮上迅速交匯,又迅速錯開,澎湃的心潮漸漸平息下來,最終還是恨意多一點,陳雙鶴別過臉,心想︰下次見面,碾碎她吧。

寧寧沒將剛剛那一瞬間的眼神交匯放在心上,葬禮結束以後,她本來應該忙墓地的事情,可崔女乃女乃打破了她的全盤計劃,她不得不先將媽媽的骨灰罐子放在家里,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香港……

迎接她的是一份合約。

合約放在中間的茶幾上,寧寧與崔紅梅面對面的坐著,氣氛劍拔弩張。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寧寧冷冷道,「你在賤賣你的外孫女。」

「不,我覺得價錢很公道。」崔紅梅翹著二郎腿坐在歐風沙發里,跟上個月相比,手指上多了一顆巨大鑽戒,「除了投資你拍戲拍廣告之外,楊先生願意每個月給我五十萬生活費,這對你對我都好。」

寧寧微微傾身盯著她︰「在你心里,我就只值這每個月五十萬?」

「如果你有你媽媽那樣的才華,我當然不會殺雞取卵。」崔紅梅抽了口煙,嘴角漫出一片白霧,「可你有嗎?就一張臉新鮮靚麗,又能新鮮個幾時?」

寧寧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蜷曲起來,一直有人在否定她,可這是她第一次被人傷害的這麼深,因為這是她的親人,她全盤否定了她除了皮相外的一切。

「我現在……是比不上媽媽。」寧寧抿了抿唇道,「但我一直在努力……」

「算了吧。」崔紅梅打斷她,「玉人只用了兩年就紅遍了大江南北,你呢?你都演了多少年電視了。」

寧寧又憤怒又慚愧,她想辯解是時代不同,同行太多,觀眾看臉多過看演技……可這些統統都是借口,說來說去,還是她自己不行,如果她在擁有母親美貌的同時,同時擁有母親的演技,她根本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至少崔紅梅不會給她一份這麼羞辱人的合同。

這幾乎是拿刀子在她心口刻字,刻著你沒有用,你演技爛,你付出這麼多卻只配給霸道總裁當情婦。

「如果我說不呢?」寧寧冷冷問。

崔紅梅往身後的沙發里一躺,紅唇似血,指間夾著煙道︰「曉得你沒良心,不過沒關系,我已經聯系了一家拍賣會,初步估計,你媽的那些獎杯,舞衣,內衣,林林總總加起來,大約可以賣個七八百萬吧,勉強夠我這個老婆子過完下半輩子了。」

……也許有人會罵她不孝順,但如果現在天堂搞活動,一個外婆可以兌換一個媽,寧寧立刻就把這老太婆給燒了!

「這合同我簽不了。」在崔紅梅鐵青的臉色中,寧寧拎起桌上的合同,一下一下撕成了碎片,「你也少在那嚇唬我,遺產有你的一份,也有我的一份,光你手頭的是賣不到八百萬的。」

「你這是存心要氣死我啊咳咳咳!」崔紅梅立刻捶著胸口咳嗽起來。

寧寧不相信她會死。昨天她還在跟一個壯男約會,順便把接吻照發到了朋友圈里。

「我現在給你另外一個選擇。」寧寧從包里拿了一支筆,一本筆記本出來,丟在桌上,「把遺物列出來,你一半我一半,你的那半你標上一個合理的價錢,等我以後賺了錢,我一樣一樣從你手里買回來。」

崔紅梅立刻停止了咳嗽,抓起桌子上的筆,飛快的在筆記本上寫字。

清單列好了,寧寧拿過來看了一下,一份天文數字。尤其是內衣褲這些私人物品,個個標出了百萬的高價。

寧寧心里清楚,想要拿到這些遺物,最實惠的方法就是讓她開拍賣會,寧玉人畢竟不是當紅明星,這些內衣內褲再怎麼樣也拍不出百萬的價錢。可她不能這麼做,媽媽丟不起這個人。

她只能咬咬牙,說︰「好。」

崔紅梅這下心滿意足了,朝著寧寧的背影催了一聲︰「你可得快點啊,我下個月跟人約好了要去夏威夷旅游,手里可不能沒有錢。」

我知道!你在朋友圈里說了,你要跟你的壯男去度蜜月!

寧寧腳步一頓,然後飛快的朝外走。

匆匆的上了飛機,又匆匆的下了飛機,的士上,寧寧不停給人打電話發消息,求工作,什麼工作都可以,什麼角色都可以,她要賺錢。

可受上部撲街片影響,現在大家把她當票房毒藥,個個敬謝不敏。經紀人得到消息給她打了個電話,警告道︰「如果你還想要在這行做下去,就不要說出‘什麼工作都可以,什麼角色都可以’這種話,安安靜靜的呆著,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雖然經紀人的話很嚴厲,但良藥苦口忠言逆耳,這完全是為了寧寧好,寧寧心里也清楚這點。可此時此刻,她需要的不僅僅是忠告,她更需要安慰,哪怕是一句「你還好吧」都行。然而李博月身為一個金牌經紀人,他是非常忙的,且他手底下的藝人不少,寧寧是其中一個,但不是最重要的一個。

掛斷電話以後,寧寧試圖在手機里找出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來,結果翻來翻去,發現里面只有工作伙伴的電話,能夠靠著對方的肩膀哭泣的,一個都沒有。

為了成為一個合格的演員,她幾乎犧牲了自己的一切。

沒有朋友,沒有娛樂,沒有其他愛好,只有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訓練,訓練,和訓練。

付出了那麼多,卻完全沒有回報。

壓抑了好幾天的淚水洶涌而出,寧寧看著倒映在手機屏幕上的自己,忍不住哽咽道︰「沒有任何長處,你為什麼要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她捂著嘴不停的抽泣,車窗外,不知不覺下起了雨,一個陳舊的招牌在雨水中一閃而過。

「停車!」

車子在路邊剎住,寧寧打開車門走下來,沒有傘,她就這麼站在無邊無際的大雨里,看著對面的那家電影院。

人生電影院。

作為曲寧兒,這是一場放生池放烏龜的游戲。作為寧寧,她真心希望他能跑掉。咦?怎麼了?他怎麼停下來不走了?

寧寧皺起眉頭,好不容易才把曲老大支開,不容易才引出「小姐的游戲」,好不容易才纏住王媽,好不容易才給他創造了逃跑的機會……且這一切都是在「不出戲」的基礎下完成的!她第一次把一個角色演繹的這麼貼合人設,再來一次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做到!

可陳君硯卻止步于大門口。

明明幾步就能跨出去的距離,對他來說卻像天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過一秒鐘,他逃生的可能性就會減少一點,寧寧不知道他急不急……反正她這個太監已經快要急死了!

風吹了吹,吹起地上忘記掃掉的落葉,落葉卷過他腳上的黑布鞋,黑布鞋慢慢轉了個方向,沉重的朝她走來。

「小姐。」他一步一步回到她面前,笑著說,「我回來了。」

寧寧盯了他許久,卻看不透這個笑容的含義,她疑惑的問︰「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說要回家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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