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族長到訪,成家內部一片肅穆。
成家客廳內一群人端坐著,韓樂冷著臉色高居上位,眾位族老們黯淡著神色,反倒是畏畏縮縮的窩在大廳下方的客位上。
韓樂神色懶懶,暫時不想廢話。
眾多成家族老窩居下位,神色張皇,秦氏族長不開口,沒人敢在這時說話。
一時間,室內竟是呈現出一片死寂。
「 、 ——呃哈哈,哈哈哈……」
驀然間,寂靜的室內爆發出陣陣的低笑聲,癲狂混亂,聲息低低。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便集中在低聲瘋笑的那人身上。
那人看起來也不過就是三十多歲的年紀,穿一身金絲繡白袍,頭上戴金冠瓖東珠,巴掌寬的腰帶上繡著繁復瑣碎的紅色繡紋,乃是成家的紋路。
此人外貌裝扮儀容華貴,但是卻發髻歪斜、發絲散亂,臉上帶著一片癲狂之色,此時正痴痴的笑著,嘴角的口涎慢慢的流下,劃過下巴,沾濕了胸口的華貴衣襟。
這人正是成家的現任家主成衡。
韓樂這個秦氏族長居于首位主座,而成衡這個名義上的成家家主卻是屈就在韓樂身邊的座位上,此時正踢掉了自己腳上的靴子,赤腳蹲坐在座椅之中,低聲笑得痴狂。
他身為成家的家主,在家族商議大事時卻只能屈居于秦氏族長的身旁,現在又瘋瘋癲癲的遭人白眼,也是著實淒慘。
斜眼看這成家家主,韓樂扶著自己的額頭,不禁想離他遠一些。
六年前,成衡在秦家的時候,因為心中壓抑擔憂過久,已經出現了些癲狂的苗頭。
卻不想在六年後,成衡作為傀儡被眾多族老們肆意擺布之後,竟是自暴自棄的真的瘋了,已經瘋到嚴重的人事不清的地步。
當真不知當初成衡在篡奪成家家主位置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不但把自己父兄的私產給白白搭進去,甚至把自己本人也給搭進了這些貪婪的族老們手里面,生生的成為了他們手中任意擺布的玩偶傀儡。
看著為了面子,被強拉過來的成衡,她也忍不住嘆口氣,吩咐道︰「你們的家主既然身體不適,那麼就先下去休息。」
把一個瘋子給硬拉出來撐場子,暴露在眾人挑剔苛刻的目光下評頭論足,實在不算是什麼可值得驕傲的行為。
「此言有理,有理、」
眼見得秦氏族長已經發話,其中那位最年長的成家族老連連點頭,急忙殷勤備至的向下人們吩咐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家主扶下去休息。」
「是。」
旁邊伺候著的下人們,紛紛上前攙扶著成衡,強忍著自己眼中對這個瘋子的輕視嫌惡之意,將蹲在座椅上家主強硬的架出去。
成衡張大嘴巴,散亂著發絲茫然四顧這,他突然被人駕著胳膊拉走,腳上的靴子還沒來得及穿上,此時正赤腳踩在地上,腳底下沾滿了灰塵泥土,被石頭子硌的發紅。
成衡的目光在眾人之間轉了一圈而,最後定在了韓樂的身上。
在一群胡子發白、滿臉褶子皮的糟老頭里面,韓樂這個尚且年輕的俏麗女子實在是太過于惹眼。
「啊——啊嗚、啊…」
成衡茫然的對著韓樂揮了兩下胳膊,嘴里面啊嗚啊嗚也不知在叫些什麼。
韓樂已經是端坐在主位上,伸手扶著額頭,冷眼瞧著成衡,連姿勢都未曾改變,口中淡淡的吩咐道︰「給他把鞋穿上再走。」
眾多族老們將目光定在成衡踩在地上的光腳,頓時紛紛感到丟人,急忙催促著下人們將靴子給他穿上,再趕快將這個丟人現眼的「家主」給拉走。
「秦族長心善,我們這些老頭子們竟是都沒有發現家主的失態之處,多虧了您將其指出,實在是慚愧慚愧。」
其中那個年紀最大的族老,趁機對著韓樂恭維著。
韓樂瞧著這個滿了褶子皮能夠夾死蒼蠅的族老,心里面也納悶。
這個老頭倒是活得時間夠長,六年已經過去了,當初她見到的那些成家族老們,也都已經少了幾個。今天出現在這里的族老們也出現了幾個新面孔,其中最年輕的那個族老看起來才四十多歲,胡子都是黑色的。
可是這個在六年前年紀就已經是最大的族老,現在依舊是活得好好的,生龍活虎耳不聾眼不花。
這續命技能…
她將自己的目光挪開,掃視周圍一圈兒人之後,清了清嗓子,高聲道︰「成老們,我今日來此的目的,想必諸位心里面皆已知曉。」
「你我之間的六年之約,現已該是到了兌現的時刻,諸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原本熱鬧些的大廳中,頓時又是一靜,落針可聞。
各個族老們面面相覷,臉上隱隱約約竟然都是帶了些不情不願的神態。
他們在這六年來,將自家的家主當做傀儡一般擺布,不僅侵吞了前一任老家主身前所掙下的的私產,個個吃的是膘肥體壯,他們還真真切切的掌握了家族中的權利。
他們這六年真的是過得太舒服,操縱家主、掌控家族、中飽私囊,差點兒就要忘了六年前與秦氏族長的約定。
秦家要把成遠這個前任家主的嫡系孫子給送回來。
秦氏族長要讓成遠繼承家主的位置。
他們像這樣恣意放肆的好日子到頭了。
這怎麼能讓人心甘情願,怎麼能不讓人惶恐不安?
在一片寂靜之間,韓樂的手指狀似無意般在桌面上敲了敲,開口道︰「現在我已經命人將成遠從秦家接出來,現在正駕車趕到成家來,估計今日下午便至。」
眾人一驚。
先斬後奏,秦氏族長根本就沒有給他們過多考慮的時間,直接就讓人把成遠給接過來,馬上就要堂而皇之的入駐成家。
若只是成遠這一個小女圭女圭,他們這些手握家族權利的老家伙們,只怕也不會放在眼里。
但是,跟隨著成遠而來的,必定是秦家無孔不入的人手和勢力。
成家這些年所掙下商鋪、良田、商隊,不僅是這些家中族老們眼熱,就連秦家也想要摻和進來分一杯羹。
成遠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少年只是眾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就算是成功的成了家主,也不過是繼成衡之後的下一位傀儡。
但是這次,操縱傀儡的人就不再是眾位族老,而是秦家這個龐然大物。
一想到這里,在座的主位成家族老們,一時又有些憤憤不平。
他們成家的家業,怎麼能就這麼便宜了外人?
當即,就有一個族老挺身而出,向著韓樂詢問道︰「秦族長,迎接老家主的孫子回來繼任家主之位,我等自然是樂意之極。只是不知,一會兒回來的是老家主的孫子一人,還是老家主的孫子帶著…一大堆的秦家人回來繼任?」
韓樂自從之前接到那枚金色金色鈴鐺之後,便一直有些心神不寧,現在也是一邊听著成家眾人的匯報,一邊心不在焉的攥著那枚鈴鐺,放在自己手心中用手指慢慢描摹著輪廓,心思難以全然放在正事兒上。
現在驀然听到有人再向自己發難,她才慢慢轉過眼神,看向說話的那位族老。
這個族老外貌相比起來還很年輕,黝黑的胡子、褶子皮少一些的臉頰,看起來也才四五十歲,正是這群族老中最年輕的那個,此時正一臉怒氣的望向自己。
這個族老面生,估計幾乎是這六年中,哪位年紀大的族老過世之後,才爬上來的替補。
不然也不會有勇氣站出來直面自己。
她淺笑一聲,道︰「成遠這孩子年輕,又不知事理,將來等他繼任家主之位後,我派些人輔佐一下他也是應該的。」
黑胡子族老氣得直瞪眼,叫道︰「既然他是我們成家的家主,要派人輔佐也是我們成家人的事情,秦族長又何必插手,平白壞了一身清白。」
韓樂冷哼,道︰「我這不是怕你們再把新任的家主當作傀儡,所以不放心得派些人看著點。」
這話說得實在是無恥又誅心!
黑胡子族老被氣了個仰倒,指著她的手指都在發顫︰「你、你…無恥之尤!現在帶的家主成恆,不就是因為六年前你打過招呼,所以我們才忍痛將他排擠在家族事務權利之外嗎?」
韓樂搓著下巴,冷笑道︰「這六年你們可是過得美滋滋的,逼瘋了家主、掌控了家族、私吞了遺產,現在吃飽喝足之後把碗一推轉臉就不認人,竟然把責任全都推到我的頭上,要我為你們家這堆兒破事背黑鍋!」
「我是秦家的族長,又不是你們家的族長,隨口說上的一句話,你們也能一絲不苟的照做不成?還不是就是為了自己的私利。」
黑胡子族老一時語塞,咬著牙硬撐著狡辯道︰「我們成家這麼做,還不是怕不照你的意思行事,你們秦家會報復我們…」
「那你們成家此時想要反悔,現在就不怕報復了?」
「你……」
「你什麼你、我什麼我,無恥老賊、狺狺狂吠,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
你一言我一語,話鋒交替,活生生將這位黑胡子族老給罵的臉頰漲紅,眼楮瞪得溜圓卻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只剩下半空中一根指著她的手指顫巍巍的發著抖。
這副淒慘的模樣,讓在座的其他族老們看不下去了。
其中,那個年紀最大的族老站起身來,將他強硬的重新按下去,然後笑臉盈盈的轉向韓樂,打圓場道︰「秦族長不必動怒,一切照您的意思做便是。」
「既然新的家主現在就在路上,我們成家也要早做些準備才是,你說是嗎?」
年紀最大的族老挺著一張圓臉褶子皮,發白的胡須在半空中抖動著,笑得一臉誠懇。
但是看著這樣的笑容,韓樂卻陡然警覺起來。
「嘀——探測到有人在對你說謊!」
系統的新功能測謊儀,在腦海中盡職盡責的響動著。
不對,這事情很不對。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她突然轟然起身,不顧在座諸位的詢問勸阻,大步走向門外。
「德叔。」
她喚著隨她一起來到成家的管家秦德︰「去查查為何護送成遠來此的族人們,遲遲沒有過來報信。」
管家秦德點頭應是,匆忙去辦事情。
韓樂卻依舊不放心,將自己頭頂上的系統地圖給調了出來。
地圖上,成遠這個男主角的名字,明晃晃的標在上面,地點卻不是秦家與成家之間的道路上,而是一處地勢偏僻的山郊野外。
在他名字的旁邊,還圍著一群紅色的小點點,上面的名稱標著各種土匪甲、劫匪乙、強盜丙、流氓丁…
韓樂︰「……」
法克,一群老狐狸們在跟她玩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