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懷特!!」
在少將大人推開眼前的大門後,立即感覺有什麼人在以極快的速度接近他。後天訓練而成的反射神經讓他下意識地想要後退拔\槍,直到听到那聲充滿喜悅和激動的呼喚。
少將大人臉上的神色頓時柔和了不少,收回了打算後撤的腳,微微打開了雙臂。
和好友暌違許久,這段時間一直生活在不安和擔憂中的拉格爾像是一頭小牛犢般撞在少將大人的胸口,充沛的力道甚至讓訓練有素的後者都不由呼吸一頓。
「你嚇死我了!看到我的設備傳出消息的時候,我差點沒當場暈過去!!」回憶起自己當時狼狽萬分模樣的拉格爾像是報復一般將少將大人箍緊,然後刻意大力地拍打著他的後背,借以抒發自己內心的些許不滿,「你好像瘦了那群該死的星盜一定虐待你了!」
「沒瘦,重了。」
明白自己這次的計劃讓好友受了不少驚嚇的少將大人佇立在原地讓拉格爾好好「敲打」了一陣,不過最後還是忍不住低聲反駁了一句。
好幾個月都沒有系統正式地鍛煉,他身上的肌肉松散了不少,就連身手都遲鈍了很多,自然是重了。
「和你這種人真沒法說話。」
被少將大人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老實態度逗得笑出了聲,拉格爾無可奈何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翻了個十分不雅的白眼。
他將少將大人帶到充滿溫暖陽光的花園里,樹蔭下的桌面上擺著包括蜂蜜蛋糕,巧克力女乃油點心,切片果脯在內的許多少將喜歡的甜點,當然還少不了一壺上好的紅茶。
兩人就坐後,還不等少將大人伸手切下一小塊蛋糕——雖然在飲食上並不如何挑剔,不過星盜艦艇上只能勉強裹月復的粗糙速食還是讓人很倒胃口的。臥底的那段時間里,他已經懷念了很久來自帝\都的精致甜點——就在這時候,拉格爾忽然輕嘆了一口氣。
少將大人暗戳戳伸出去的手就這麼僵在半空。
和拉格爾相識已久的他自然很清楚,對方要是真在他面前長吁短嘆,那麼下一秒他絕對是要狠狠數落自己了。
這一次自然也沒有例外。
「你的手伸得太長了,懷特。現在帝都里有多少雙眼楮盯著你,你不會不清楚。」拉格爾端起鎏金茶杯啜飲一口杯中的液體,清秀的面容上憂心忡忡,「你現在是在與整個貴族階級宣戰,就算你身為雄子,他們也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誰放過誰還說不準。」
自從這次俘獲了幾個星盜,回到帝\都以來就一直處于風口浪尖的少將大人平靜地用手中的叉子將切割開來的金黃色蛋糕放入嘴中,甜美動人的味道讓他稍稍放松了緊蹙的眉頭。
「你知道襲擊我的那伙星盜的武器\庫里放著什麼嗎?」嘴角扯開一抹有些涼薄的微笑,顯得那般譏誚和不屑,只有距離他極近的拉格爾才能看到他眼底流淌著的悲哀色彩,「我在前線作戰的時候,听說過曾經有一批運送武器軍\械的艦艇神秘失蹤了,有人說是聯盟偷襲,有人說是誤入了危險星系,總之,它們的下落無人知曉。于是在另一處戰場上,缺少後備補給的軍士們即使幾乎全軍覆沒,最終也沒能守住那片星域,傷亡近萬。」
拉格爾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他已經意識到懷特接下來將要說出的真相。
心底濃烈的不祥預感讓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杯柄。
「我看到了啊,那些武器甚至連軍部編號都沒有去除。」少將大人眨了眨眼楮,低下頭盯著繡制作著精美花紋的桌布,不想讓好友看到此時自己臉上不自覺流露的灰心喪氣的軟弱表情,「他們用著本來要交給前\線戰士們奮勇殺敵的武器,劫掠甚至屠殺帝國的子民。」
「懷特」吶吶地張開口想要安慰明顯受到不少打擊的好友,最終卻只能痛苦無奈地發現,自己無話可說。拉格爾只能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少將大人的——後者的手掌很溫暖,手指縴細,指節優美,卻並不多麼柔軟細女敕,反而布滿了老繭。
這哪里像是一個雄子該有的手啊。
拉格爾不由在心底深深喟嘆。
握緊了拉格爾比他稍微小上一些的手,少將大人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從對方的體溫中汲取力量一般。
「這次將以洛侖特為首的老派貴族告上軍\事\法\庭,我就沒打算善了,我要他們付出代價,足夠的代價——無論是對那些無辜被屠戮的平民,還是浴血奮戰卻被身後人出賣的將士。」
「如果不想滿門死絕,就交出罪魁禍首。」
少將大人的眼底跳動著幽幽的火光,那光芒不炙熱也不耀眼,卻隱隱透著征伐的殺氣,在達到最終目的之前絕不會熄滅。
「抱歉,我的家族,不會同意我幫你。」想起臨行前雌父對自己囑咐的拉格爾的聲音不免有些顫抖,「我,我可以在背地里給你支持,但我不能站在台面上,站在你身邊」
「沒關系,人之常情。」
少將大人無所謂地搖了搖頭,他知道現在自己在貴族圈子里的名聲已經臭到爛大街了,這個節骨眼上不管哪個家族向他遞橄欖枝,都會落得被抵制圍攻的淒涼下場。
得虧薩利克家族的勢力大都建立在軍部,那里被其余貴族滲透得還不算嚴重。不然眼下他也不會還能悠閑地出外和拉格爾閑談,指不定會被草草許個一個不知名的雌子,遠遠發配到權利邊緣的偏遠星系。
古往今來,無數人物的事跡都告訴他,敢動已經形成某種潛規則的既得利益者蛋糕的人,最終的下場都會淒涼無比。
最終自己這個所謂的「少將大人」會落寞地在戰場上身死,真的只是因為偶然向聯盟的人泄露了帝國的機密麼?
「值得嗎?」雖然很清楚少將大人為什麼會做出這種選擇,但拉格爾還是忍不住想從他口中得到正面的回復。
即使最終勝訴,作為原告和發起人的懷特的下場也絕對不會好到哪里去。代價大得可怕,可是他能獲得的呢?簡直少得可以忽略不計。
「有些事,不是用「值不值得」這幾個字可以衡量的。」面對好友的困惑,少將大人揚唇輕笑,「我只是想為了往後數十年,晚上能夠睡個好覺罷了。」
平民的斑斑血淚,同僚的無妄冤屈,若是他不知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了解了,明白了,卻因為自己仕途前程而忽視忘卻,視而不見,那他的余生,當真別想好好睡上一覺了。
良心太重,沉甸甸地壓在胸口,出不了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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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拉格爾作別後,便打算回家處理近期收集到信息的少將大人是在自家宅邸前的草地上看到菲爾德的。
昔日的星盜頭子今天身上只穿了一件簡簡單單的白色襯衫,健美修長的大腿被黑色的長褲緊緊包裹著,大咧咧躺在如茵的綠草中,闔目養神,微風拂過他的衣角和銀色的發絲,狀似流連。乍一看,還真有幾分「歲月靜好,我很乖巧」的模樣——前提是他不動不說話。
很早之前就听到少將大人腳步聲的他閉著眼楮靜靜等著,等到他的腳步聲近在咫尺的時候,忽然暴起。矯健的身姿,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像是一頭蟄伏許久方才捕捉到獵物的大花豹。
至于那所謂的「獵物」,自然就是如今被他撲倒在地的少將大人。
「你很無聊。」
自從把星盜頭子從監獄里保\釋出來帶在身邊後,三五不時就被這麼襲擊的少將大人已經能用平常心對待這個鬧騰聒噪的家伙了。
「嘿嘿。」
埋首在少將大人頸間吃了不少豆腐的星盜頭子嬉皮笑臉的模了模鼻子,對他嫌棄意味滿滿的話語並不做反駁,竟有點默認的意思。
「你之前可是說過,會說出你們基地的星錨,所以我才會特意把你從獄里提出來的。」察覺到菲爾德還要毛手毛腳地佔小便宜的少將大人眉毛微揚,直接抬手抵上了對方的脖子——那里現在系著一個黑色三指寬的項圈,配合上菲爾德那副垂涎欲滴的饞樣,活像一只想要親近主人卻無果的大型犬。「你最好表現出自己應有的價值,階、下、囚。」
這項圈可不是單純拿來擺樣子的,帝國的法律也不會允許一個雌子罪犯毫無措施地與一名雄子共同生活。在戴上這個項圈的同時,可以說菲爾德的生死就已經不屬于他自己,而落在掌握著密鑰的少將大人身上。
「我記得帝國不是一直標榜著注重人權嗎?」
絲毫沒有生命被威脅的緊迫感,菲爾德反而將自己的身體又往下壓低了幾分,像是一片濃重的烏雲遮住了少將大人的視線。
「最起碼在說出這個大秘密之前,想讓我這個可憐的階下囚吃點甜頭——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少將大人險些被這憊懶貨的無恥氣笑了。
「你是我見過的,最囂張的罪犯。」他忍不住低聲咒罵道。
某個臉皮厚達三尺,百毒不侵的星盜頭子听了這句話,非但不以為恥,反而得意洋洋地垂首,惡狼般的目光在少將大人除去了偽裝,顯露出精致得讓人心生驚嘆的面容上不斷游弋著,眸色深深。
「你是我見過的,最美味的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