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瑞將場地上最後一個人解決之後,忽的就轉過了身子,頭微微一抬視線直接落在遠處觀眾席上邊的兩道人影。
正確來說,是在看著那名高高在上的中年婦人。
他眼底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漠,雙手緊緊抓著手里的彎刀,最終嘴角一揚冷笑了一聲。
中年婦人這才和翁易一起緩緩從上方走入武斗場。
這個女人叫做溫雅,正是他多年未見的母親。他也是沒想過有一日,竟會被自己的親娘以這種方式‘請’回家,甚至還給他安排了這一場無謂的鬧劇。
「瑞兒,沒想到你真的沒死。」溫雅在他前方約莫五尺之地停了下來,用著一種特別滿意的眼神來看他。
即使被自己親娘以這種贊許的眼神看著,溫瑞心里一點波動也無。
曾幾何時,他也希望得到這樣的贊揚,卻沒能得到。現在溫雅終于會以這種眼神看他了,諷刺的是他早已不再有任何期許。
溫瑞沒有立即將武器收回,而是收在了身後用著極其冷淡的眼神看著溫雅和翁易。
「你讓人把我帶回來,是想做什麼?」
溫雅听到溫瑞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只輕輕挑起了眉頭,嘴邊依舊掛著那既不太燦爛又不失優雅的笑容。
「好歹是我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兒子,知道他沒死,甚是想念,便讓人帶回來了。怎麼?不行麼?」
溫瑞輕笑了一聲沒有回話,顯然是沒有信了她這番話。
溫雅也不惱,繞著他悠悠轉了一圈才開口︰「听翁易說,我兒子現在長大了長得俊了,外邊還養了一只不知哪兒來的小野貓?」
「一個身份地位都沒有的野女子,怎配進入我溫家大門?」
她這話方落下,瞬間就感覺到一陣又涼又刺人的風自左側臉處咻地吹過,然後似乎有什麼深深砸入了身後遠處的武斗場的牆壁上,發出一聲清晰的響聲。
她瞳孔微微一縮,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緩緩放下抬起的手的俊逸男子。
冷得刺骨的視線毫不避諱地落在她身上,紫色眼楮里的冷漠一如當年那個男人離開她身邊時候的決絕。
她甚至沒能看清他何時動的手。
幾縷發絲落在了地上,她交疊在身前的手緊緊捏著,眼楮一眨不眨。
「別以為我不會對你,對溫家動手。」溫瑞沉聲說道。
「人是我的人,將來娶她的也是我,與你溫家沒有半點關系,你沒權利干涉。」
翁易忍不住怒斥︰「溫公子,你這般對待你娘親,可不怕遭雷劈?!」
溫瑞眼神輕輕一瞥,似笑非笑反問︰「你見雷劈著我了嗎?」說著,他又用著極其凌厲的眼神詢問︰「坤脈峽谷之事我尚未與你清算,你捉我就罷,可有把她怎樣了?!」
翁易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側頭看了溫雅一眼。
溫雅冷冰冰地笑著︰「那樣的人我自然不會讓翁易費力氣帶回來,落坤脈峽谷里了,生死我們不知。怎麼,我生出來的兒子現在竟然為了一個外人這般對我不敬?」
听見這個回答,溫瑞反倒是松了口氣。
楚雲……這丫頭倒算是打不死的蟑螂,只要沒有被捉回來凌遲,那她定有辦法活下去。
他這才微微仰起頭︰「以前沒把我當兒子看過,如今也不必了。你就直說,找我回來是為了何事。」
他當然不會真的信了溫雅只是突然母性大發,知道他沒死又感動又想念就讓人把他拐回來了。她的個性他清楚得很,眼中從來就沒有什麼親情,一切都不過是為了自身利益罷。
溫雅臉上笑容終于收起,陰沉地盯著溫瑞許久,最後笑了出來。
「不愧是我的好兒子!」她語氣里雖听得出咬牙切齒之感,不過臉上神情還是控制得很好。
她側過了身,用著高高在上的語氣道︰「既然你都開口問了我也不必在與你耗時間,這不是听說你連神器都鑄造了出來麼?我要你替我做的事情非常簡單,在之後柳州世家比拼中,替我造出一把神器!」
「蕭家那群白眼狼,如今攀上了貴人竟妄圖翻身崛起,我溫家這幾百年的地位可是他們一朝一夕就能夠擊敗的?」
蕭家,正是他父親蕭程所在的家族。
蕭程在離開了溫雅後雖然還未正式與她斷絕夫妻關系,卻二人早已無實。蕭家當時與溫家地位相較的確相差甚遠,不過據他這些年的調查,蕭程不僅沒有頹廢過日子反而還成了蕭家新任家主,慢慢地也將蕭家發展起來。
根據最新消息,他近些年似乎與周家家主的千金走得很近。而周家在柳州的地位僅次于溫家,世家之間每百年都會有一場大比拼,來更新家族在這一地區的地位高低。
其中一項項目便是武器的比拼,賽前世家們都會根據自家能力,看是從家族里挑選出資質最高最好的煉武師來鑄造一把良好的武器,又或是重金聘請外邊願意替你們家族鑄造一把好武器的煉武師。
鑄造出來的武器會刻上該家族的特殊標記,代表那一個家族參與武器的這一項比拼。同時這一項也是最為重要的,擁有好武器的家族地位會更加高。
周家家主千金是個非常有潛質的煉武師,這些年出了不少惹得大陸沸沸揚揚的知名靈器。
以她幾百年接近煉武師巔峰的修為,未來鑄造出神器也並非絕無可能,也難怪溫雅會忌憚,知道他沒死就急著把他弄回來。
溫瑞想了一下,說︰「怎麼?你不是剛從我這兒搶走了一把神器?還需要我給你煉制?」
溫雅揚嘴一笑︰「瑞兒真會開玩笑,你一日不死,這神器我溫家用得上麼?」
這樣的話若讓別人听見恐怕深感痛心,溫瑞卻只覺得好笑。
「要我給溫家鑄造神器?好啊,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他笑著說道。
翁易再次大怒︰「你自己也是姓溫的,為溫家出份力是理所當然,竟還要講求條件?」
「依翁大人此番言論,莫不是全天下姓溫的都得替這個家出一份力了?」溫瑞淡淡地反問道,再次把翁易嗆得無法回話。
溫雅倒是沒有翁易這般易怒,伸手攔住因為激動而想要沖上前的翁易︰「無妨,瑞兒有什麼要求只管說便是。」
溫瑞勾起了一抹好看的笑容,不緊不緩道︰「我給溫家鑄造神器,事成之後,我便與你,與這個家,徹底劃清界限,斷絕關系。」
「你!」翁易氣得臉漲紅,若不是有溫雅在旁邊而且尚未發表自己的態度,他早就沖上前去和溫瑞打起來了。
溫雅嘴邊的笑容幾乎沒有什麼感情︰「看樣子,你是很早就有這個打算了。」
溫瑞不語,算是默認。
說實話,溫雅心里自然是不想答應溫瑞這個條件。
當然,主要原因並非是因為他是自己的親兒子,而是以溫瑞現在的實力,恐怕都能與清羽宗和漫天宗宗主打成平手。有他坐鎮,溫家幾乎可以不用擔心接下來幾百年的日子。
「若我不願意呢?」溫雅反問道。
溫瑞笑了笑,轉身就朝著武斗場出口的方向離開,態度非常明確。
溫雅眼神一暗,捧著銅蓮花的手輕輕一抬,立即啟動了這個當初翁易用來制服溫瑞的法器。
此物是溫瑞年紀幼小時,那會兒溫家還有一位年紀非常高,達到開武境界的煉武師。當時他就看出溫瑞極其稀罕的煉器天分,溫雅怕溫瑞長大了在武力方面也會越發強大到最後控制不住,便托這煉武師造了這一個可以用來制服溫瑞的法器。
這銅蓮花使出的攻擊不管溫瑞以什麼招式都無法擊破,甚至還可以完全反擊成功讓他再無還手反叛的余地,可說是為他量身而造。
溫瑞腳步一頓頭微微往後一側,在那些銅黃色,手指般粗細的靈力觸踫到自己之前忽的旋身一躍躲了開來。靈絲力量窮追不舍,他在偌大的武斗場里活動著身子,惹得靈絲在空中盤繞了幾圈都沒能將他逮住。
溫雅皺著眉頭加強了火力,一瞬間上萬道靈絲齊發。
靈絲終于將他纏住,如同蛇那般纏住他身子企圖像在坤脈峽谷那般侵入他身子里——未能成功。
仔細一瞧,溫瑞原先所站的地方竟然被一個稻草人替代。
竟是替身!
溫雅雙目微微一睜,一道人影忽然從她身後與她擦身後竄出,刀撞擊在銅蓮花上面的聲音清晰可見。
翁易察覺到了立即來到二人之間將她和溫瑞隔開,並取出武器與他開始搏斗。
溫瑞彎刀上原本僅有的寒冰與雷霆之力逐漸被詭異的,並帶著銀色‘小尾巴’的煞氣之力所替代。
翁易周身強大的真氣護層輕易被破,險險被他砍傷。
溫雅站在翁易身後不遠的地方,冷笑著朝溫瑞道︰「我的好瑞兒,你別掙扎了,此物是你的克星,從前是,現在也是,將來也會是!這是我用來制服你所用的,世界上誰都有辦法破解,除了你!」
隨著她大氣的話說出,周圍的力量似乎在這一刻產生了共鳴,集體朝溫瑞竄去。
溫雅看著逐漸被銅蓮花力量所包圍的溫瑞,彎起了嘴角大笑道︰「你這一輩子,也別想逃離我的掌控!」
溫瑞一記重擊將翁易驅離自己攻擊範圍後轉頭看向溫雅,忽然就露出了一抹極其好看的笑容。
他微微張口,用著充滿磁性並帶著幾分笑意的語氣道了兩個字︰「是嗎?」
溫雅還未反應過來,就听見手上傳來了一陣‘ 當’的聲響。
仿佛,有什麼東西開始碎裂。
只見她手中百試百靈的銅蓮花的花瓣竟開始肢解,有些尚未落地就開始冒出裂痕碎裂開來。
「這不可能!」她瞪大了眼楮看著手里的東西損毀,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站在前方的溫瑞。
他手握彎刀,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周圍的靈力化作靈晶散去。
「你以為,我還是以前的我?」溫瑞笑問。
銅蓮花的確是他心中的一個陰影,以前在溫家他從未能逃離它的掌控。
坤脈峽谷再度見到它,他也的確是再度被它鉗制住了。只是在昏迷期間他意識卻未休息,而是不停分解著那些竄入他身子里的力量。
一個好的煉武君,除了能鑄造武器,當然也還要懂得分解各種武器寶器。
神機閣的千機鎖他都能改造,區區一個銅蓮花又算什麼?
「同一個陷阱,我絕不會再踏第二次。」
說著,他抬步走到神情有些花容失色的溫雅面前。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她露出這樣驚人的表情,一種事情已經月兌離自己掌控的不安感。
他有時會想,自己的掌控欲如此之強,也許是遺傳了她。
旁邊忠心耿耿的翁易見到溫瑞朝溫雅走近,害怕他對她做出什麼傷害之事,捂著胸口的傷持刀再度奮力朝他的方向沖去。
溫瑞在溫雅四五步的前方停了下來,握著彎刀的右手猛然一抬,恰恰架在了朝他湊近的翁易脖子之前,也成功止住了他的動作。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陷入了靜止。
他紫眸里神色平淡地看著溫雅︰「該做的測試你也做了,我想你也很清楚以現在的溫家沒有人能夠將我打敗。」
「鑄造神器的條件,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