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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底下,峽谷深處,一片狼藉。

從上邊滾落的車廂徹底成了碎片,地形詭異的峽谷之間除了竄流的風流與沙塵之外,似乎再無其他東西,很是寂靜。

更奇怪的是明明峽谷上方是露天之地,偏偏卻好似有一層烏雲一樣的東西籠罩在其之上,叫陽光無法徹底透入峽谷之中,導致里邊即使白天也是昏沉沉。

跌坐在木板碎片旁邊的人影昏迷了許久,搭在月復部染滿鮮血與傷痕累累的手才終于動了動。

在她手腕處掛著的木鐲子也被浸上了不少的血,甚至那些血液都已經開始凝固。

然而在她醒過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卻是發出了一聲近乎撕心裂肺的哀嚎,足以造成巨大驚動的喊聲在寂靜的峽谷間回蕩著。

無法顧及月復部那點傷,楚雲醒過來的時候下意識要睜開眼楮,卻驚覺左眼非但無法睜開,只輕微動靜都叫她感受到鑽心的疼,疼得她忍不住痛苦地喊了出來。

「我的眼楮……!」她左手顫抖著抬起,然後輕輕覆在流滿血的左眼之上,模到了尚插在自己眼楮上的斷枝。

這一點觸踫都叫她疼得快要無法呼吸,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

峽谷之中又是一道喊聲響起,只是這一次的叫聲之中除了帶著痛苦之外,還帶著些許無措與驚慌。

她的眼楮好痛,真的好痛!

方才馬車在滾落懸崖的時候似乎碾過了峭壁上的枝丫,其中一根斷枝似乎因為沖撞而不小心刺入她的左眼。

楚雲現在又痛苦又害怕,眼楮傳來陣陣鑽心的刺痛仿佛在挑戰她承受的極限,可在這種時候她又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心里慌得很,腦子一片空白。

直接拔出來?她知道自己現在必須這麼做,但萬一血流不止那該如何?

楚雲有些髒兮兮的小臉上布滿了汗水與淚痕,唇色更不知是因為過于痛苦還是害怕變得發白。

垂在身旁的右手忽然傳來些許毛茸茸又濕潤的觸感,她才意識到還有小長嘯一直陪著自己。小長嘯似乎發現了她遭受到的災難,正發出嗚嗚的低鳴安撫她。

伸手在長嘯頭上揉了揉並深呼吸幾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後,她才像是想起什麼,微微發抖地從儲物器里取出一個藥瓶子。

這是令狐御給她的,說是在大量失血時使用,能夠馬上止血並讓身子迅速補充血量的藥丹。

像是下定了決心那般,她在吞下一顆藥丹後抬起手,慢慢握住了刺入她左眼,足足有她一個拇指頭那般粗壯的斷枝。

還未有任何動作,一丁點的踫撞都給她帶來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蒼白的下唇被她咬出了血痕來,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按耐不住的嗚咽聲自她喉間發出,右眼的視線早已被淚水弄得模糊不清。

「師兄……我好痛……真的好痛!」腦里在這一刻浮現出溫瑞帶著些許邪肆的笑顏,像是找到了一個依戀,又像是在茫茫大海之中找到了支撐自己活下去的浮木,楚雲的聲音里忍不住帶上了些許哭腔。

她自認自己在這大陸上待了那麼久,從來沒有那麼狼狽。

即使當初在皇宮里被其他公主和那些侍女欺負的時候,她都沒有哭過。

還記得第一次這麼脆弱地哭泣,是在她知道清安公主可能遇害死去的時候。

可這一次,許是左眼的創傷給她帶來的疼痛實在超乎她所能承受的範圍,又或許是因為溫瑞沒在身邊的無助,她再也無法忍受了。

在不遠處的地方,額頭受到了創傷的蕭越依然處于昏迷不醒的狀態。

與長嘯依偎著許久,楚雲的手依然死死握住左眼處的斷枝,疼痛似是已經麻木,卻又時刻刺激著她的神經。

摘除這一個過程,是最為煎熬的,她並沒有信心能夠承受住。

重點是她並非專業人士,在這種時候也不敢輕易動手。

像是一種執念那般,每在她內心開始要放棄的時候,溫瑞的身影總是陰魂不散地浮現在她腦海之中,似是一直在提醒著她什麼。

可是她現在只有一個人,她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做……

「楚雲?」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她神色有些呆滯地往旁邊看去,見到受了傷正被水輕霖辛苦地背著的竹淵。

倆人見到她現在的情況皆是嚇了一跳,竹淵也不顧腿上的傷,立即走到她身旁蹲坐下來,給她替她看眼楮的傷勢。

見到竹淵和水輕霖,楚雲提著半天的心終于稍微松下,眼楮忍不住又開始模糊,雙目發紅,像是隨時就要哇的一聲哭出來。

楚雲最後並沒有狼狽地哭出來,只是在竹淵他們問話的時候,回答的語氣里帶著濃濃的哭腔。受傷的人並不是水輕霖,但她見到楚雲這個樣子覺得自己的眼楮仿佛也跟著疼,臉蛋忍不住發白。

幸好竹淵是這個大陸上醫生一樣的存在,對于那斷枝要怎麼處理他比較了解。

「楚雲,等會兒會很痛,你要忍住。」竹淵神情凝重地說道。

楚雲倚靠在他們為她準備好的地方,右眼目光沒有焦距地盯著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只在听見他的話後木訥地點了點頭。

與剛才無人時候那好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的表情相比,她現在異常冷靜,冷靜得竹淵和水輕霖都開始有點擔心她。

她的傷勢有些嚴重,竹淵不敢拖太久,很快就開始動手替她把眼里的異物取出。

這一個過程無疑非常痛苦,水輕霖在旁邊緊緊抓著她的手,見到她疼得將下唇咬破,臉上滿是淚痕,喉間不時傳來壓抑般的嗚咽聲,都忍不住覺得心疼。

楚雲腦里根本什麼事情都沒法想,這大概是她迄今為止的人生之中最痛苦的一次。

從頭到尾,她的腦子里都只有一個人,一個名字。

溫瑞。

哪怕是為了他,她也得撐下去,她……還沒給他那個答案呢。

芳華……天齊教……今日的仇,她一定會報的!

蕭越醒來的時候,他額頭的傷已經在水輕霖與竹淵的幫忙下處理好了。

只是他見到楚雲其中一只眼楮被包扎起來的時候整個嚇得臉上血色盡褪,詢問了楚雲一會兒她都沒有說話,還是水輕霖最後告訴他楚雲不小心傷了眼楮。

對此蕭越感到非常自責,畢竟他明明說好了要保護好楚雲並救她,最後卻……

「沒關系,不關你的事,反倒是我連累了你。」楚雲說道。

蕭越他們還想再說什麼,坐在篝火旁的楚雲突然站了起來,語氣有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有點累了。」

水輕霖忙笑道︰「好的,你先過去休息吧。」

在長嘯的陪伴下,楚雲走到另一邊的角落蹲坐下來,在儲物器里翻了一會兒,拿出了一塊質量極好的布。

她手指輕輕在上面撫了撫,這是當初在垂安林溫瑞給她的保暖用的。當初本來要還給他,結果他最後又塞回她手里。

長嘯蜷縮著身子乖巧地窩在她旁邊,暖呼呼地身子靠著她讓她整個人暖和許多。

她抬手模了模自己被竹淵包扎好的左眼,心情很是失落。

她失去了她的左眼。

雖然竹淵沒有說,但她很清楚,這一只眼楮恐怕是無法恢復了。

蕭越見到楚雲休息去了,自己也走到另一個地方睡覺養精蓄銳,篝火旁眨眼就只剩下水輕霖和竹淵兩個人。

這種時候,倆人也再無吵架的心思。

楚雲傷到眼楮,這是多麼嚴重的一件事。

水輕霖是擔心她以後處事會有些不方便,竹淵則是擔心溫瑞在知道這件事之後會直接把天給翻了。

偏偏楚雲的傷實在很嚴重,他花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算是替她清理好了斷枝,可是那眼楮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而且傷到這種程度,他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藥來養才能徹底恢復,現在也只能暫時給她上一些創傷藥不讓傷口惡化。

「早點睡罷,我守夜。」安靜了許久後,竹淵突然開了口。

水輕霖抬頭看向他,抿了抿嘴說︰「我還是很有分寸的。」見他看了過來,她才用著有些不自在的語氣說︰「今日掉下來的時候你是為了護著我才傷了腿,白日又花了那麼多精神力氣為楚雲治療。我什麼事也沒做到,守夜之事交給我來辦便是!」

竹淵眸光沉靜地盯著她半響,沒有再推辭,道了一聲謝後就退到一旁閉眼打坐歇息去了。

迷失峽谷的夜晚有些恐怖。

峽谷深處時不時傳來一些叫人毛骨悚然的叫聲,像是從四面八方而來。因為那暗黑霧氣的關系,晚上的可視度變得更低了,周遭還陰風陣陣,黑暗之中像是隨時會跳出什麼可怕的東西來。

竹淵正休息到一半,覺得身旁好像靠來了一個溫熱的東西。

他忍不住睜開了雙目,見到自告奮勇要守夜的水輕霖不曉得在什麼時候窩到了自己旁邊,一雙水靈的眼楮里滿是害怕之色。她把半顆頭埋在雙膝之中,只探出一雙眼楮小心翼翼地觀察周圍的情況。

竹淵眉頭微微一皺︰「你在做什麼?」

水輕霖紅著臉道︰「我,我冷!兩個人靠在一起好取暖!」

竹淵盯著她看了半響,想起她白日辛苦背著自己走了大老遠的路,最後還是好心地決定不去拆穿她。

他又閉上了眼楮,似是又回到調息狀態。

只有他自己清楚,此時的自己腦子正清醒著。

直到天開始亮起,他和水輕霖才稍微睡了一會兒。

可睡了沒多久,他們倆就被蕭越給吵醒了。

還來不及怒罵蕭越擾人清夢,就听見他語氣特別著急地說︰「楚姑娘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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