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集團董事會散場後,那些手握錢權的貴冑三五一伙,至少看起來相談甚歡。
唯獨秦夜舟跟長輩禮貌告別,皺著眉頭朝車庫走去,不愉快地聲音冰冷︰「這回可好,開會秦深竟然連面都不露了。」
「听說他沒日沒夜的在病房里照顧沈牧,真的分/身乏術。」袁瑞跟在後面垂眸作答。
秦夜舟表情沒有平時平靜︰「這回多半是林恩她爸干的,我實在想不出別的可能,簡直敗事有余。」
袁瑞不太理解老板的心思,美麗的桃花眼里充滿詫異︰「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沈牧和秦深出力調查,惹得林家反彈出手,一切都變得亂七八糟。」
「出手的意思不是行暴殺人,有那麼多手段不用,非選最蠢的,好給警方插手的理由?這下全世界都知道林恩心虛、關注起七年前的案子來了。」秦夜舟沒好氣︰「算了,你還小,根本不懂。」
袁瑞沉默片刻,又衷心報告︰「這次負責案件的警察很有魄力,已經開始了和美國警方合作,不知道林家為了不面對此時還能逃到哪里,如果秦深真是被冤枉的、徹底被翻了案怎麼辦?」
「你說呢?」秦夜舟反問。
袁瑞直言︰「那他就成了板上釘釘的繼承人,你不如別再和秦深爭,與他搞好關系,就像伯父……」
「我爸給秦晉裝了一輩子孫子,你現在是想讓我也走這條老路?!」秦夜舟頓時發了火。
袁瑞左看右看,發現周圍很安靜,這才小聲安撫︰「只要老板好好工作,發展得比秦深好,就絕對不會矮他一頭,秦深高中畢業就坐了牢,現在剛出來,連社會都融入不了,如果不是許伽子扶植,怎麼可能跟你競爭呢?都說富不過三代……」
「講這種幼稚的話,是因為你對秦晉的財富沒正確概念。」秦夜舟有種講不明白的感覺︰「去備車,別跟我嗦了。」
袁瑞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勸告︰「老板,你這輩子命挺好的,少做違背良心的事,水滿則溢、月滿則虧。」
秦夜舟已經習慣他的順從,頓時沒好氣︰「怎麼,教訓起我的人品來了?」
「在我心里老板是好人,我畢業後來做助理,不是因為給我多少工資,而是因為你在我最困難幫我完成學業……」袁瑞講了半截又自嘲苦笑︰「也許那對你而言無非舉手之勞,我太言重了。」
說完他立刻直奔電梯去車庫。
秦夜舟略顯無言地望著袁瑞的背影,又死性不改地模住下巴,琢磨起該如何再陷秦深于水火之中。
——
人是適應性極強的動物。
打擊來得太多,反而造不成它應有的傷害了。
至少在病床上高枕以臥的沈牧並未沮喪,甚至仍舊滿心關懷案件。
這日他正拿著湯匙喝著湯,氣色已漸漸擺月兌重傷憔悴。
「再吃點,我親手做的。」秦深在旁邊幫他切水果,順便忙著自我推銷。
「難怪味道有點……」沈牧攪著碗里的魚湯︰「沒放姜吧?」
「很腥嗎?」秦深頓時沮喪︰「我做完以後覺得自己滿身都是魚味,實在聞不出來了。」
沈牧淡笑︰「沒關系,其實你不用每天在這里,去忙自己事吧。」
「我就一件正事——照顧好你。」秦深最近幾乎吃住都在醫院,生怕自己大意離開,又听到沈牧遇到什麼不測。
對他的堅持,沈牧冒出暖心的無奈。
正在這時,護士忽然引著沈歌進門,見狀立刻阻攔道︰「別給沈先生隨便吃東西,我們的營養餐是最科學的。」
沈牧立刻如釋重負地把湯碗放到床頭櫃上。
「哥,你怎麼能坐起來呢?」沈歌舉著兩個木乃伊胳膊笨拙地去扶他︰「躺下!」
「好點了嗎?什麼時候拆線?」沈牧詢問。
沈歌傻笑︰「下周,很快啦。」
沈牧滿眼關懷︰「傷口好好養,別踫醬油之類的東西,管醫生買點進口的祛疤藥。」
「我又不是小姑娘,這個無所謂啊。」沈歌笑嘻嘻︰「剛從警局回來,那個嫌疑人被捉住了,叫我指認來著。」
「真的嗎?」沈牧又想支著身體起身。
「恩,但是更多信息不能告訴我,人家還在調查呢。」沈歌捧著手說︰「夏隊長好厲害呀,判斷的特別準確,派了幾個手下就把那人在外地逮回來。」
住院的這些日子,沈牧已經斷續听到不少對刑警隊長的溢美之詞,不由要求道︰「我感覺自己狀況已經沒問題,什麼時候能見他一面?」
沈歌剛要回答,又望向秦深。
秦深應允︰「一會兒我再問問醫生,如果可以的話,就馬上給警察打電話。」
听到這話沈牧點點頭,抬眸望向床邊這兩個自己最愛的人,由衷說道︰「其實我特別高興,雖然受重傷,但誰也沒有勸我放棄。」
「干啥要放棄啊,凡事都要有結果,這個更不例外。」沈歌趁機請示︰「听說夏隊長要親自去美國引渡李茂,如果可能,還要促成警方對林恩的調查,我能自費跟著一起去嗎?」
「那怎麼行?」沈牧瞪向弟弟。
「怎麼不行,這是我的自由。」沈歌眼看著好商好量沒希望,轉而往外溜︰「醫生去哪啦,我問問你的狀況去。」
秦深對著被打開又關上的門嘆息︰「這小子——簡直快成夏隊的迷弟了。」
「我現在更對警察好奇了,小歌很少崇拜別人的。」沈牧嘆息︰「那個夏實,當真是我們的希望嗎?」
——
陽光、坦蕩、堅強。
當夜,被惦念的大隊長果真站到病房里時,沈牧心里首先浮現的是這三個詞。
夏實附身禮貌握手,然後架上攝影機說︰「留個記錄,屬于局里程序。」
「沒問題。」沈牧答應。
秦深已經為了避嫌離開這里,只剩他們兩個面對面。
由于前因後果相隔七年,原本沈牧還擔心要解釋很多前因後果。
沒想夏實落座後便打開筆記本,十分流利地講起案情︰「這回多虧你留下嫌疑人的DNA,算是抓住他的鐵證,這人今天已經在警局里供認不諱,但我更想了解下你們幾人去美國的動機,據秦深反映,李茂的消息是秦夜舟的助理袁瑞透露給你的,你覺得袁瑞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秦夜舟希望秦深花費更多精力在翻案上,牽制住商業方面的發展?而且……其實秦深他爸爸算是默認了兒子的罪名,秦深折騰不出什麼結果,反而會引起老人反感吧?」沈牧努力振作起精神分析︰「不過我跟秦家人沒有半個關系好,了解並不多。」
夏實頷首挑眉︰「當年秦深在受審前後,白錦帛綁架過你?」
「是啊,我事後報警誰都不相信。」沈牧苦笑︰「否則秦深為什麼要認罪,原本我也是證人,能夠證明是在何種狀況下發現他、他被蛇咬後為神馬不能移動,結果因為同性戀愛關系暴露,證詞頓時不值錢了,還被當作籌碼威脅秦深,太年輕的他也沒別的選擇,我們兩個關系才是一切悲劇的源頭。」
夏實邊听邊匆匆記錄,十分認真。
沈牧趁機打听︰「傷害我和弟弟的人是被林家買通的嗎?」
「你這樣認為嗎?」夏實反問。
沈牧怔愣片刻,用力點頭︰「因為沒有其他可能啊。」
夏實淡笑︰「嫌疑人也是這樣承認的,但是……」
沈牧望向他的眼楮。
夏實沒有妄下斷言,只表示︰「我覺得這份證據來得太輕易了。」
「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在苦肉計?」沈牧頓時不悅︰「如果沒受傷,我現在已經在美國見到李茂了。」
「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林家非常低調,就算李茂承認幫助人家找過秦風橋的手機又怎樣?這時有一萬種解釋——比如手機里有林小姐的不雅照、比如她不過戀舊想留念,僅僅一個小缺口,便值得買凶殺人嗎?」夏實反問︰「如果林家真打算殺你,為何不在秦深坐牢時動手?」
沈牧頓時被質問住,好在內心坦蕩,認真點點頭道︰「這些話都有道理,或許是我先入為主太武斷。」
「我辦案求的就是真相,不會偏袒你、或是任何人。」夏實握著鋼筆笑了︰「你們每個人嘴里的正義都是自己的正義,而我要還給大家的卻是最客觀的事實,所以別懷疑我、別拉攏我、也別試圖抵抗我的調查。」
「當然,完全配合。」沈牧自認為坦坦蕩蕩,也瞧著他笑了︰「本來剛剛還有疑慮,但現在我明白了。」
夏實問︰「明白什麼?」
沈牧深嘆了口氣︰「明白我總有些憤世嫉俗的弟弟,為什麼會相信你。」
——
平凡是生活絕大部分時間的面貌,沒那麼多驚心動魄、生離死別,只有日復一日永無盡頭的瑣碎。
所以我們遇到愛、擁有愛才那麼重要。
除了值得追求的夢想外,大概也只有真摯的感情才能讓平凡變得有意義。
送走夏隊長後,秦深又親手打來熱水,幫著沈牧刷牙擦身,一臉任勞任怨的模樣,好似樂在其中。
不習慣被照顧的沈牧很愧疚︰「讓護士來就行,你休息會吧。」
「人家都是小姑娘,你肯定不好意思。」秦深彎起嘴角︰「再說我也不願意。」
話畢他將熱水和維生素放到床頭,緩緩坐到旁邊溫柔的望著愛人。
夜晚仍明亮的燈光照在那稍微長了些的短發上,映出暖融融的光暈。
沈牧沉默回望,目光似有千言萬語。
秦深問︰「怎麼了?」
沈牧感慨︰「你真的成熟了。」
「廢話,誰一輩子是小孩兒啊?」秦深說︰「早點休息吧,案子肯定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沈牧握住他的手︰「謝謝你陪我執著。」
「謝謝你為我執著。」秦深反過來講,而後附身小心地擁抱他︰「你的執著也好、什麼都好,我從來全部都接受,你是你而不是別人,不就是因為半點都不少的一切特質嗎?」
「我是這樣的人,不禁因為我是我,也因為我擁有了你。」沈牧苦笑︰「若是別人帶來的命運,恐怕早就累到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