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大學畢業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同學對他的祝福,都是希望他永遠在路上。
是啊,那個穿上靴子背起包就敢走南闖北的年輕人,竟然變成了夜夜囚禁在小吃店和出租屋里的小老板,這個結局恐怕是誰也不曾想到過的。
當沈牧終于證件齊全,搭上去往澳門的飛機時,難免有點恍神。
相反強被派來陪同的吳光很興奮,坐在旁邊追問道︰「沈哥!去要去賭場嗎,我想見見世面!」
沈牧正在低頭翻書︰「沒時間。」
吳光頓時失望,轉而又把個保溫杯捧在他面前︰「老板叫我看著你喝的,一天三碗,不然他就要辭退我。」
「……你這麼能耐,被辭了也能立刻找到下家吧?」沈牧畢竟不是個好拿捏的人,雖然接過杯子,心里卻已經在盤算該如何擺月兌這個跟屁蟲。
誰曉得加了中藥的梨水剛咽到嘴里,吳光就舉著手機拍照。
沈牧遲疑︰「……干嗎?」
吳光理所當然︰「發給老板啊,以圖為證。」
眼看著飛機就要起飛,沈牧一把將那電話搶到手里關了機,然後皺眉道︰「我不是兩歲小孩,如果再這樣盯著我,現在就可以下去了,到澳門後你想到哪玩就去哪玩,我帶著你跟同學敘舊不方便。」
吳光不接受︰「那可不行,我不是去玩的。」
沈牧挑眉︰「怎麼,難道我出門還要听你的安排嗎,秦深是你老板,不是我老板。」
吳光生怕他動氣,趕忙嘻笑著討好說︰「沈哥和秦老板誰跟誰啊,對我來說都一樣,當然是我听您的,您怎麼可能需要听我的呢?」
沈牧這才把杯子里的梨水一飲而盡,繼續低頭翻起關于澳門的游記來。
——
哥哥忽然出遠門,沈哥並沒有辦法像秦深那麼輕而易舉的接受。
畢竟自從秦深跌入深牢大獄起,沈牧的生活變得荒涼無比,怎麼可能忽然在意起什麼老朋友孩子滿月的俗事?
他心里惴惴不安地亂琢磨,上起班來也有些心不在焉。
這天傍晚,沈歌照舊陪著齊飛飛等他那靠不住的大律師爸爸,坐在台階上一臉悶悶不樂。
小胖子捧著碗紅草莓咬啊咬,坐在旁邊傻乎乎。
沈歌嘗試著給哥哥電話,卻沒有被接起,瞬間嘆了口氣。
誰曉得忽然一個大草莓懟到他的嘴上,頓時水珠蹭了他滿臉。
飛飛笑道︰「老師,次果果!」
這孩子明明已經五歲了,可是卻總比同齡孩子更……
難道是齊磊太聰明,以至于後代物極必反?
沈歌不免隱約擔心,卻也覺得他天真可愛,用面巾紙擦淨自己的臉後,又用消毒紙巾幫他清理︰「老師不喜歡吃,你吃吧。」
齊飛飛問︰「我爸爸呢?我想爸爸。」
沈歌說︰「……他工作忙呀,剛才已經打過電話了,正在路上,馬上就到。」
「為什麼只有爸爸忙,別的叔叔阿姨都不忙……」齊飛飛忽然垂頭喪氣地坐下,小大人似的學著沈歌嘆氣。
沈歌失笑,摟著他捏臉︰「因為你爸爸比一般人都要厲害,並不是不關心你。」
「多謝沈老師謬贊,抱歉,我又遲到了。」齊磊的聲音忽然從身側傳來。
「爸爸!」齊飛飛頓時一掃陰霾。
誰曉得沈歌卻伸手把亂蹬腿的孩子抱住,後退半步質問道︰「我哥呢!他去澳門干嗎啦!」
或許其他人都會懼怕極端不好相處的齊律師,但是身為他兒子的小老師,沈歌並沒有多少敬畏之心。
齊磊果然沒有生氣,只是淡聲回答︰「這個……你親哥哥的事,為什麼要向我打听?」
「不要裝傻了,我哥就是在去找你之後,才決定到澳門的!」沈歌抱著齊飛飛去給他拿書包,太過年輕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焦慮。
小胖子把圓臉搭在老師肩上,郁悶勸解︰「不要吵架、不要離婚!」
大概他永遠都忘不了父母撕逼的可怕記憶,才胡亂地童言無忌。
沈歌失笑,進到更衣室里幫孩子背好書包,又盡職盡責地蹲去系鞋帶。
就在這個時候,齊律師黑亮的名牌皮鞋忽然進入視線。
沈歌抬頭。
齊磊道︰「你哥感興趣的事只有一件,你有什麼不明白?他去見潛在證人了。」
「什麼?!」沈歌激動地站起來︰「那、那怎麼可以?」
齊磊扶身拉住兒子的手,表情平靜地說︰「這個問題你應當跟我糾結嗎?我不過是秦家的律師而已,沈牧想做什麼、想付出什麼代價,是他的自由。」
齊飛飛有樣學樣︰「想次士力架,是他的自由!」
沈歌很是郁悶,轉了轉大眼楮又惦記起「罪魁禍首」秦深,不由地握住雙手。
齊磊指揮︰「兒子,和沈老師說再見。」
齊飛飛伸出圓滾滾的胳膊︰「老師,我們一起次肉肉!」
——
越奢華的場所門檻越高,想要混進管理嚴密的酒店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頂層的管家十分貼心,因為沈歌來找過沈牧幾次,已經將他牢牢地記在心里。
不僅沒有橫加阻攔,而且熱情問好。
沈歌臉上帶著略顯僵硬的笑,站在門前按響了門鈴。
大約過了三五分鐘,秦深才警惕開門,隨意披著浴袍光著腳,大半胸口和月復肌都露在外面。
沈歌頓時急道︰「你干嗎呢!你房里有誰?!」
秦深被他無辜推開,靠在門檻無奈道︰「小舅子來捉/奸啊?我孤家寡人在泡澡好不好,你來也不知道先打個電話。」
沈歌狐疑的在屋里檢視一圈,發現這人的確沒干什麼對不起哥哥的事,這才沒好氣的回答︰「誰是你小舅子?我沒存你電話!」
「找我干嗎?」秦深悠閑問道。
「干嗎?你怎麼能叫我哥一個人去澳門呢!他都上飛機了才給我留的短信,你們家有幾個好東西!白錦帛的妹妹還活著呢!萬一他們又起壞心,哥哥怎麼辦啊!」沈歌找不到沈牧,只得連珠炮的質問。
秦深被噴的發愣︰「他非想去看同學我有什麼辦法?明天我公司開業,後天他就回來了,況且還有吳廣跟著,別杞人憂天可以嗎?」
「杞人憂天?!」沈歌看這人十分不順眼,雖然明知哥哥會生氣,但還是月兌口而出︰「我哥早就沒心思跟同學來往了,他是去找證人的!我真盼著你自己有本事給自己翻案,別再讓我哥為此日日受折磨。」
听到這話,秦深走神片刻,然後苦笑說︰「我猜也是如此,其實除了吳光,還派了其他保鏢偷偷跟著,你真不用太擔心。」
沈歌的心情頓時好受了一些,但是當初白錦帛的殘忍變態實在記憶猶新,不由堅持道︰「告訴我哥哥的行蹤,我請年假去陪他。」
「用不著,我會負責的。」秦深說︰「他是你哥沒錯,但他是我的人。」
沈歌對秦深吵罵爭執過太多次,但這家伙是沈牧的選擇,誰也阻撓不了。
安靜的氣氛在房間內蔓延了幾秒鐘。
沈歌終于妥協,發自肺腑地哀求︰「如果你真的這輩子只愛我哥一個,就別讓他再吃苦了成嗎?那些苦是你的原罪、是你該受的,不是我哥!」
——
苦究竟是誰的原罪、是誰該受的,這個問題在沈牧心中顯然有不同的理解。
他當晚在澳門落腳安定後,將吳光安排在隔壁房間,立刻鎖緊們來模出輾轉得到的電話號碼。
坐在床邊忐忑撥過數次,對方終于接通,聲音顯得恐懼又疲憊︰「喂?是皮哥嗎?」
「是我。」沈牧冷聲道︰「王志,你還听得出我的聲音吧?」
片刻死寂之後,對方驚訝︰「沈牧?你……」
「沒想到我會聯系你?你躲我躲的好辛苦啊。」沈牧嗤笑︰「別急著掛電話,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王志六神無主的解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你這幾年還好吧?」
沈牧淡聲說︰「托你們的福,真不怎麼好,想必我找你的原因你很清楚。」
「……哎。」王志長嘆一聲︰「求你理解理解我,不是每個人我們都惹得起……」
沈牧覺得他每個字都令自己惡心,怒力壓抑住惡劣的情緒,然後說︰「廢話用不著感慨,我不需要你惹誰,只是要你說出真相,我知道你最近欠了不少錢,如果你把你知道的說出來,酬勞少不了你的。」
王志被高利貸搞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果然被這個條件微微打動,反問道︰「你想要啥真相?」
沈牧抬頭望向落地窗倒映的自己的影子,明亮的眸子流露出秘而不宣的悲傷,轉瞬又緩緩地閉上。
——
澳門的夜難免燈火通明、紙醉金迷。
但那些熱鬧和苦行僧似的沈牧都無關。
凌晨三點,疲憊的他正縮在酒店的床上沉沉的睡著,全然沒有預料地被深吻打斷睡夢。
沈牧茫然微醒,發現自己被個高大的男人狠狠壓住,就連睡袍都被拽的大敞開,自然本能地伸手痛毆反抗。
誰曉得回答他的卻是秦深吃痛的悶哼。
沈牧再度吃驚,模開床頭燈問︰「你……怎麼在這兒?」
秦深連風衣都沒來得及月兌,就開始帶著笑耍流氓,伸手勾起他的內褲邊,又彈到他誘人的肌膚上︰「穿得這麼不安全啊,我不來盯著怎麼行?」
「變態。」沈牧匆匆合衣,難免皺眉。
秦深安安靜靜地凝望他。
沈牧又不是傻瓜,無奈開口︰「齊律師跟你說什麼了?」
「他沒說什麼,是你弟大嘴巴。」秦深又一次壓著他的肩膀跨到他身上,故意嘆息道︰「你有事寧願去跟齊磊溝通也不願跟我講,為夫真的對你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