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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身,但每個人都必須接受命運所在。

秦深從未擁有過完整的家庭,自小至大,始終以「私生子」的形象掙扎在人世間。

這種常出現于狗血電視劇中的詞匯,當然會引來好奇議論,其間滋味復雜難言,終究以「迷茫自身存在」的痛苦居多,並且飽受羞辱與折磨。

究其原因,並非父母不夠相愛,物質不夠豐沛,而是作為正牌繼承者的絆腳石,秦深在哥哥面前總是顯得死不足惜。

——

晴天下的東山褪去了雨夜的恐怖與黑暗,枝繁葉茂的樹林透著光暈,反而顯得清新自然。

無奈行走在其間的救援隊員與警察們卻沒有輕松的心情去欣賞。

秦風橋已經失蹤了足足六天,再找不到他的蛛絲馬跡,恐怕生還可能便極其渺茫。

這位大集團太子爺的安危,已經引起了太多有心或無意的關注,成為本地格外爆炸的社會新聞。

終于休周末的沈牧如言再度進山,自己走得輕松,卻不太放心身後一瘸一拐的秦深。

等中午在荒草叢生的空地休息時,他便忍不住勸說︰「其實你不用來的,你父親使了大力氣,整個東山都快被翻過來了。」

秦深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半瓶礦泉水,然後抹了下形狀優美的嘴唇︰「知道家里有多少人用奇怪的目光盯著我嗎,如果我不來,就仿佛是我害得一樣。」

「你怎麼可能害他?」沈牧失笑。

「怎麼不可能,他要真死了,爸自然就只看重我。」秦深著年輕而口無遮攔,雖然語氣嘲諷。

這種激烈言辭果然惹得不遠處的警察回頭注意。

沈牧難免搖首,帶上太陽鏡瞧向遠方的山,淡聲說︰「瞧見你的眼楮就知道你是好人,別講這種自暴自棄的話。」

「怎麼就好?我可壞了。」秦深趁機坐得離他近了些。

沈牧雖然身材健美,臉型卻很小,英俊又俊秀的外表害他經常招蜂引蝶。

即便隱隱察覺得到,也對身邊小男生的親近並不在意,只是道︰「你的目光里沒有髒東西。」

秦深哼了聲,從包里拿出保姆給帶的便當︰「吃不吃?」

沈牧搖頭拒絕,依然咬著手里的壓縮餅干,咽下去才嘆息︰「無論如何你都受著傷,既然只是怕議論,待在這等我們就好。」

「少瞧不起人,已經恢復了七七八八。」秦深把東西都塞回包中,然後扶膝站起︰「我也是學校游泳隊的,體力不比你差。」

其實他的身體條件確實不錯,個頭甚至比沈牧還高了幾厘米。

可惜太過年輕的德性,實在不惹人信任。

警察靠近質問︰「那天你們究竟都去過什麼地方?」

「我不是說過好幾遍了嗎,順著主路開車到河邊捉魚,然後就在原地扎營,連山都沒怎麼爬。」秦深太習慣自我保護,立刻警惕道︰「真懷疑我把我哥藏起來了?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追問我還不如去問林恩!」

「她受得刺激過大,至今都精神狀態不佳,不能做筆錄。」警察皺眉。

「戲精。」秦深始終都不待見哥哥的女朋友,嫌棄她事多又嬌氣,扭頭道︰「出發吧,咱們又不是來享受的,還沒坐夠嗎。」

沈牧收拾好隨身物品,體貼地幫著打圓場,對警察安慰道︰「出這種事,對幾個孩子都不好受,您就別逼他了,我帶您再到露營地點附近轉轉。」

秦深在旁邊偷窺沈牧唇邊的那抹溫和弧度,心里面不禁發癢作祟,漸漸逃離開兄長失蹤的陰影,變得心猿意馬起來。

雖說是有百分之五十血緣的親人,可是秦風橋和他母親白錦帛一樣,十八年來基本不曾給過弟弟好臉。

這次破天荒地「招待」他來露營,而後便消失得匪夷所思,只有老天知道到底是什麼目的、又遇到了何種意外。

——

又是一整日忙碌後的空手而歸,出發時朝陽燦爛,歸來卻已然暮色蒼茫。

沈牧向來體貼,見秦深能夠忍著傷痛行走十多里地,自然而然主動送他回醫院,將車停在門口道︰「好好休息吧,這件事還得交給警方,不是你小孩子能夠操心的。」

「我哪是小孩子?」秦深頓時抬高聲音︰「也就比你小四歲而已,四舍五入約等于零。」

沈牧失笑,彎起神采奕奕的眸子︰「我又沒說自己多成熟。」

秦深只要見到這個人,便會沒來由地感到快樂。

快樂對于他那華麗又壓抑的人生而言,是最千金難求的奢侈。

眼見著離別降至,情竇初開的家伙自然特別不舍,賴在車上說︰「我媽出國了,我不想一個人坐在病房里吃飯,要不然你陪我在外面吃吧。」

沈牧無奈︰「你現在身體沒恢復好,餐廳做飯多油膩,又是何必呢?」

「這麼講究啊,不想多和我待就直說。」秦深滿腔熱情頓時變成被拒絕的失落,瞬間又發酵成自尊防衛。

能罵別人戲精的人,通常自己也悶騷的不行。

沈牧微怔後搖頭︰「你想哪里去了?不然到我家簡單吃點,正好今天我弟弟不在。」

「躲著你弟干什麼,又不是偷情。」秦深月兌口而出。

沈牧再次發動車子,表情如常的回答︰「我們沒有別的親人,是孤兒,所以他安全感比較少、佔有欲比較強吧。」

「那你呢?」秦深很意外對方的不幸,不理解他的陽光從何而來,忍不住由此發問。

沈牧握著方向盤看路,表情毫不經意︰「我怎麼?」

秦深側身︰「你有安全感嗎?」

「活著就夠難了,哪有空想那些有的沒的?」沈牧淡聲反問,而後通過後視鏡瞥了眼這個如沈歌一樣惹他操心的大男生︰「想吃什麼?」

——

大小均勻的排骨用滾水燙過去血沫,而後在油鍋內加入香蔥蒜泥爆香,再下入翻炒,用料酒和蠔油提味,倒生抽上色,最後佐以金黃土豆,炖軟出鍋,熱氣騰騰地被端上了桌。

本就饑腸轆轆的秦深忍不住拿起筷子嘗過,瞪大眼楮問︰「你做菜怎麼這麼好吃啊,不是老師、而是廚師吧?」

沈牧又快速地搞了盤西紅柿炒雞蛋,放好後落座失笑︰「哪有那麼夸張?」

「真的特好吃,比我家廚師做得都好吃。」秦深毫無原則地稱贊,只期盼他以後願意繼續邀請自己。

但沈牧作為早已在社會上模爬滾打過的自立青年,卻惦記著更為嚴肅的事情,嘆息道︰「講實話,你哥現在安然無恙的概率特別低,但我希望你別受太多影響,特別是少理旁人的懷疑揣測,人和人之間相互理解和信任本來就很難,你得到越多,就越少看客認為你無辜,這再正常不過。」

「這麼擔心我啊。」秦深端起冰鎮烏龍茶喝過。

「今天在山上,我听到他們對你的竊竊私語了,換做我是你,肯定也不好受。」沈牧給他夾菜︰「多吃點吧,一會兒送你回去休息。」

「我不是溫室里的花朵,被懷疑過千百次,習慣人性幽深復雜,這里早沒什麼感覺。」秦深模住心髒的位置,然後笑得露出白皙牙齒︰「不過你相信我、還擔心我,我特別高興。」

「哪里值得高興?」沈牧覺得他喜怒鮮明又難揣度。

「因為從見你的第一眼,就特別喜歡你,被特別喜歡的人相信和擔心,難道不值得高興嗎?」秦深的性格和他那位身為音樂家的母親很像,有敏感細膩的多疑,也有我行我素的個性,竟然就這麼坦誠地把感覺講了出來。

沈牧被弟弟「喜歡」著,也被學生們「喜歡」著,由于擁有的來自「小朋友們」的單純好感實在太多,所以並未多想,只是微笑。

倒是秦深被這反應弄得不安,強調道︰「喂,我說我喜歡你呢。」

正在翻手機的沈牧茫然抬頭︰「嗯?」

秦深被他那種毫無防備的表情擊中,想也不想,就傾身落下個溫溫軟軟的吻。

那是他的初吻,帶了三分羞澀、七分心動。

最後當然以沈牧十成力氣的拳頭慘痛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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