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里簡緣已經大致上明白了。
在景越說的故事里,他大概就是那個財主的二兒子,而涓涓則是妖精村落的首領,心髒有可治百病,長生不老的奇效。
他們在新婚之夜被拆散,涓涓挖出自己的半顆心給景越,從此帶著族人銷聲匿跡。
不過……
「你……那個財主的二兒子最後真的吃了妻子的半顆心?」
話一出口,簡緣就見景越那雙瀲灩的桃花眼一瞬間黯淡了下,他眸光一動,垂下眼楮,唇角卻微微上揚︰「當二兒子從雪林回到家鄉後,財主剛過世,大兒子又死了,偌大的家業只能由他繼承,他終身未娶,從族里過繼了一個男孩,將男孩扶養長大後便將家業交給他,此後游歷天下尋找妻子,直到五十七歲時瘟疫爆發,他不幸染上瘟疫,不甘心在找到妻子前就死去,於是將那煉成丹藥的半顆心服下去了。」
然後他就成了不老不死的怪物,數百年來游走在孤獨而繁華的人世間……
果然應了當初她那一句詛咒,長久的歲月里,只有鑽心的痛苦和刻骨的悲涼陪伴著他度過這數百年,他曾想過他也許會以這個姿態繼續存活下去,直到永遠……
可在永遠之前,他找到她了,但……
「為什麼?你究竟圖什麼?」簡緣實在好奇,她沒再以「財主的二兒子」的名義,而是直接問他︰「你有想過找到之後嗎?」
景越一怔,這時徐靖也偏頭朝他看來,眸光淡淡,似乎同樣好奇這個問題。
可他卻回答不出來。
因為……
他也不知道。
「找到她」這個念頭似乎在數百年來成為了一個執念,可景越確實沒想過當這個執念完成之後,他該做什麼。
和白涓涓在一起?完成先前沒能做一對夫妻的遺憾?可她願意嗎?他們還能回得去嗎?
心里在這時突然不可自拔地生出一個強烈的念頭,那就是,不論她願不願意,他都不會再放開她了。
想到這里,景越的眼里隱隱劃過一道冷光。
同樣時間,一名身姿窈窕的白裙少女正坐在頂樓的欄桿下,她肌膚如雪,烏發如墨,精致靈動的五官清麗嬌美,只見她一雙眼楮的瞳孔竟是深海般美麗的蔚藍色,瞳孔外圍則是一圈淡金色的虹膜,妖冶而神秘,不似人類的眼楮。
而那瑩潤白皙的耳朵則從烏發中探出一截尖角來,天生比人類敏銳許多的听覺令她足以听清四樓屋子里的所有對話。
愈是往下听,少女的神情便愈是發冷,寒涼中帶著一絲諷意。
她不由心想,他倒是將自己摘得乾淨啊。
在那個故事里,他將自己塑造成一個既無辜又深情無悔的痴情種,實在與當初那個笑里藏刀,滿月復**的男人畫不上等號。
不過他說的這個故事倒是提醒了她,或許千年實在太久了,久到她在再次見到他後,不僅被他如今的模樣欺騙,以至於忘了他原來是什麼樣的人,且又惶然發覺,心中對他的恨意竟已減弱到這般地步……
似是想到什麼,少女的眼楮在劃過一絲悲涼後逐漸發冷,頃刻間便寒若冰霜。
她從欄桿上站起,十七、八歲、如嬌花般的少女身影逐漸縮小,到最後又成了那不過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模樣。
只是那精致的臉上此時正帶著與外表不符合的冷沉。
瑩白的腳尖踏著欄桿一踩,白雪般的身影便在眨眼楮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期末考之後,原先考試帶來的沉悶氛圍被暑假將至的歡騰取代,在熱鬧了數日後隨著學生們一個個打包行李回家,整座學校頓時宛如空城。
簡緣在考試結束隔天也回家去了,不過這次回家她倒是沒有十分舍不得,因為在七月中之後她就又能回L市來了。
開學後工學院要為新生舉辦迎新宿營,簡緣和小喬被如今身為系學會一員的黎多珍給拉進了籌備會里,七月底要和學長姐們一起去場勘,之後還得彩排宿營的活動。
徐靖也是負責場勘的學長之一,到時他們又能待在一起,這短暫的分離忍忍就過了。
否則要她兩個月都見不到徐靖,還不得發瘋不可。
場勘的日子很快到來,學長姐特地借來校車載著眾人往這次他們宿營舉辦的場地去。
那是在附近一座山上的牧場,那兒有片露營區,設施很完善也很安全,十分合適。
自從去年的宿營出了簡緣那隊在山中失蹤的意外,因而被學校批評了一頓後,這一次眾人再不敢大意,所有活動在規劃上全以「絕對安全」為第一優先。
他們會在這牧場待上五天左右,住的是牧場里的小木屋,簡緣十分慶幸不是睡帳篷,否則就這時不時的雨後雷陣雨,睡帳篷肯定難受極了。
放完行李吃完飯後,大家就要開始忙碌了。
此時是正午時分,太陽雖然大,可因為是在山里,倒是不怎麼悶熱。
「去穿件外套。」徐靖看著她身上的短袖短褲,蹙眉道。
簡緣撇了撇嘴,「不要,大中午的熱死啦。」
徐靖神情未變,只語氣里帶著一點無奈︰「山里涼,快去。」
「就不。」簡緣拉住他的手,笑盈盈地往他身上靠,「我不怕冷,就怕熱。」
徐靖見她亮著眼楮沖自己撒嬌,又看了眼的確有些炎熱的太陽,只得無奈地應了一聲。
見她軟若無骨的靠在自己身上,幾乎全身重量都壓了過來,徐靖不由攬了她一把,大手放在她腰上,輕輕捏了捏她腰上軟肉。
他沉吟一會後道︰「好像長了不少肉?難怪怕熱。」
簡緣︰「……」
她抬頭瞪他一眼,警告道︰「不可以拿女孩子的身材說嘴,尤其是女朋友的,不然你很容易失去我的!」
徐靖低笑一聲,湊到她耳邊說︰「胖點也不錯。」頓了頓,補充道︰「抱起來手感好。」
簡緣一下子紅了臉。
她擰了他的腰一把,紅著臉瞪他,眼里水光盈盈,像是勾人前去采擷,徐靖低頭在她眼楮上親了親。
「哎呀,幸好我戴了墨鏡,否則眼楮就要被閃瞎了。」一道含笑的聲音傳來,簡緣扭頭看去時,就見景越正倚在不遠處的一顆樹木上,臉上戴著墨鏡,手里拿著支冰棒。
「景學長?」簡緣顧不得害羞,詫異道︰「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大四了嗎?」
參與宿營籌備的都是二、三年級的人,大四的學長姐們基本上不管。
不過少數幾個閒來沒事的,或者和學弟妹們關系不錯的學長姐還是會來幫把手。
景越就是其中之一。
「我們系上那群學弟一個個呆頭呆腦的,啥事都干不好,又沒有可愛又細心的學妹,就把我喊來了。」
簡緣調侃道︰「我還以為你會趁我和徐靖都不在時把握機會和涓涓單獨相處。」
景越聞言一頓,他的眼楮藏在墨鏡之下,看不清情緒,卻見他唇角微扯,語帶輕嘲道︰「她又不理我。」
簡緣一愣,又見他臉上慢慢浮現一絲燦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齒。他晃了晃手里的冰,道︰「牧場的冰挺好吃的,你們可以去試試。」
說完,又揮了揮手,「我先走啦。」
這便轉身離去,留下簡緣一臉茫然地看向徐靖。
徐靖低頭,揉了揉她的腦袋,道︰「我們也走吧。」
「好。」
……
「不跟你家徐靖膩在一起啦?」
說話的人是黎多珍,她看著走過來的簡緣笑嘻嘻地道,周圍的人也跟著起哄。
自從跟徐靖交往以來她就沒少被調侃,臉皮的厚度又更上一層,臉不紅心不跳地道︰「我也想呀,可惜不同組我有什麼辦法,為啥我不是走內勤的?」
黎多珍送給她一對白眼,「像你這種皮糙肉厚的走什麼內勤,當然得分發外勤了。」
簡緣輕哼一聲,撇了撇嘴。
簡緣這組負責的是戶外活動的場地勘查,這附近有條淺溪,在那安排了一個打水仗的活動,而他們負責的就是勘查淺溪與附近的安全,規劃到時的行動路線。
待眾人都到齊後,他們便出發前往目的地。
這項任務不難,甚至算得上輕松有趣,簡緣一行人勘查完地形,又討論了下活動規劃後,就在溪邊打了一下午的水仗,回來時一個個渾身**的。
活動組組長見狀笑罵︰「你們這群人是來玩還是工作的?」
眾人笑嘻嘻地搓手︰「工作完才玩的。」
組長無奈︰「快去換衣服,小心感冒,換完衣服的來幫忙準備BBQ。」
「好!」眾人一听有BBQ,一個個飛快地奔去換衣服了。
簡緣換完衣服後一邊拿著毛巾擦頭發,一邊和黎多珍走出木屋,她看了看四周,問︰「小喬呢?」
「小喬那組好像還沒回來。」黎多珍嘴里叼著根冰棒,一邊啃一邊說︰「她是試膽大會那組的。」
簡緣也在一旁的牧場小賣部買了支牛女乃冰,道︰「今年的試膽大會主題是什麼?」
黎多珍想了想,道︰「好像是什麼山神的傳說吧?」
「山神?」簡緣挑眉,饒有興致地問︰「什麼樣的故事呀?」
「我也不清楚,不過好像是個愛情故事。」她笑了笑,又說︰「這牧場附近有座山神廟,听說在姻緣這方面很靈驗,你和徐靖要不要去求求看?」
簡緣嘖了一聲,斜眼看她︰「我們還有必要求嗎?你應該比我需要吧。」
黎多珍︰「……」有男朋友了不起啊!
她抽著嘴角,正打算再說些什麼反擊時,就听不遠處傳來一陣熱鬧,是試膽大會那組的人回來了。
簡緣見狀拍拍黎多珍的肩膀,道︰「走,我們去找小喬。」
「嗯。」
可她們倆過去時,卻听小喬那組的人說小喬去了牧場的醫護站。
兩個人都嚇了一跳︰「小喬怎麼了?」
回答的是和她們同班的一個男生︰「跌倒時小腿那被樹枝劃傷了,流了挺多血的。」
「什麼!還流血了?」
那男生點點頭,表情也有些擔憂,道︰「嗯,而且她好像有中暑的跡象,她是因為頭暈才跌倒的。」
「原來是這樣,我們去看看她!」
「好。」
兩人急沖沖地到了醫護站後,就見小喬正坐在椅子上,一旁有人在替她包扎傷口,而她看上去臉色不算太差,應該沒什麼大礙。
「小喬你沒事吧?」
小喬見她們來了,不由笑了笑,道︰「沒事啦,只是小傷而已。」
黎多珍看著她纏了紗布的小腿,擔憂道︰「還能走嗎?」
小喬笑著點點頭,「當然可以。」
簡緣走上前模了模她的額頭,道︰「你中暑了呀?阿瑞說你是因為頭暈才不慎跌倒的。」
阿瑞就是方才告訴她們小喬在醫護站的同班男生。
小喬聞言嗯了一聲,道︰「就那時暈了下,現在已經好多了,放心啦。」
簡緣這才松了口氣,「那就好。」
晚餐結束後,除了籌備會的干部們要去開會外,其他人便留在營區里玩,打撲克或聊天,甚至還有人自帶麻將來玩。
簡緣去了徐靖那,和他系上的幾個學長一起玩撲克牌,今晚她的手氣不錯,玩了一整晚也沒輸過。
幾個學長見了紛紛呼道︰「徐靖今晚故意放水啊,你原本不是這樣的!」
簡緣聞言笑問︰「不然他原本是怎樣?」
那學長想了想,道︰「殺意滿滿啊,江湖人稱機械系殺神。」
徐靖懶懶地掀了掀眼皮,將手里剩下的幾張牌丟出來,問︰「有沒有?」
那學長手里還握著一堆牌,看著徐靖打出來的牌抽了抽嘴角,「沒有……」
徐靖點點頭,丟出手里最後一張牌,道︰「你輸了。」
「又!!!!!!」那學長崩潰了,扭頭問一旁的人,「我今晚輸幾把了?」
旁邊人呵呵一笑,「你幾乎從一開始輸到現在,數也數不清,你應該要問你贏了幾把了?」
「……」學長搖頭晃腦地扯開嗓子嚷嚷,「一定是這個位置風水不好,我要換個位子!」
徐靖涼涼地道︰「不是風水不好,是你人品不好。」
學長︰「……難道你人品就好了?」
「我到現在還沒輸過。」徐靖冷笑,「由此可見。」
學長︰「……不要臉。」
徐靖︰「不要臉也比你人品好。」
學長︰「……」
簡緣早就和其他幾個學長笑成一團。
到了十一點左右,幾個大三的學長姐便趕羊似地趕大家去睡覺,眾人嚎叫一會後迫於學長姐的威壓,只能乖乖地往小木屋去。
徐靖正要把簡緣送回她住的小木屋時,路上卻見幾個學長姐憂心忡忡地討論著什麼。
其中有幾個和簡緣關系不錯的學姐,簡緣便好奇地問她︰「學姐,發生什麼事了?」
那學姐臉色難看地道︰「有兩個二年級的學弟不見了。」
簡緣愣了愣,「怎麼回事?」
听學姐說起,才知道還沒回來的是試膽大會組的,下午場勘回來時其中一個學弟發現自己的手機丟了,似乎是落在場勘的地方,便找了另一個人和他一起去找。
這事他們也跟學長們報備過了,鑒於這兩個學弟都還算穩重,且他們要去的地方也不遠,於是學長們就準了。
可距離兩個學弟離開營區至今已過了好幾個小時,卻還是沒見他們回來。
簡緣听了心里喀 一聲,心說,這情況怎麼和去年有點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