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防盜過後會正常顯示。李檀暈暈乎乎,腳下不穩,連岳淵的模樣都看不見,只含混著答道︰「我沒事。你別抓著我了你手髒呢阿淵我」
李檀話還沒有說完,整個身軀都砸下來,岳淵接住他,小退一步才堪堪穩住。
一旁的士兵慌著叫道︰「侯爺!」
李檀的頭抵在他的肩上,岳淵不經意間撫上他的脖子,手心一片黏膩濕滑。皆是紅,紅得刺目,讓岳淵汗毛豎起,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李、李檀你別嚇我」
士兵傘也不顧了,上前就要將李檀背起來。卻還不及他踫到李檀,不想眼前這個比他矮上一頭的少年一下就將李檀背到背上。
他一時驚異于這副不算強壯的身體里竟能迸發出如此大的力量,連接過來的話都忘了說,眼看岳淵背著李檀踉踉蹌蹌地跑向驛館。
士兵怔然片刻,急忙跟上去︰「公子,讓小人來罷。」
岳淵汗水如雨,大口喘著氣︰「你去請大夫!快!」
士兵觸到他血紅的雙眼,嚇得心驚了一下,立刻噤聲,不敢怠慢,急忙跑去請大夫了。
從草屋到驛館的不長不短的距離,岳淵仿佛跑了很久很久,背上背著的人就像荒山一般沉,也像荒山一般死,了無生息。
等他整個人栽到驛館大堂的門前,一干人全部涌上來的時候,他的頭腦還是空白的。
心髒疼得要炸開似的,已經難再經受一分負荷。烏黑的手心上凝著的鮮血,叫他甚至都不敢再去看李檀一眼。
驛館如同炸了鍋般沸騰喧嚷起來,見狀的侍衛士兵蜂擁而至,手搭手將李檀抬起來。
陳平听見動靜下樓來,看見昏迷不醒的李檀,一下慌了神,急忙問著怎麼回事,著急地隨人上了樓,大聲喊著叫大夫來。
進進出出,忙里忙外。岳淵站在門外,看到有人端出一盆浸著血的水,好似那盆水將他澆了個透徹,叫回過一刻的神來。他這才發覺自己全身冰涼,冷得徹骨,抖個不停。
岳淵的眼楮終于有了些神,遠遠看見走廊盡頭,陳卓在向那個隨他們一起去的士兵問著什麼,士兵一張臉上全是愧疚,彎著腰,一直在說著認罪的話。
陳卓陰霍著一雙眼望過來,好似一記利刃掃向岳淵。車 轆聲近了,岳淵麻木地低下頭︰「陳公子。」
不料陳卓一把抓住岳淵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扯下來,揮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岳淵的臉上!
火辣辣的疼意瞬間在左臉上燒起,岳淵踉蹌地跌在地上,被打過的地方立刻紅腫起來。
陳平從屋內出來,剛好看到這一幕,火急火燎地將陳卓的輪椅拉開︰「哎——!你打他干什麼!」
岳淵眉頭緊緊皺著,卻默然不出一聲,狼狽地爬起來,沉著眼低下頭。陳卓惡狠狠地瞪著他︰「我早就說過,你就是來害他的!」
陳卓扶著輪椅,激動得肩膀顫抖,盯著岳淵的眼楮里燃燒著滔天的怒火。岳淵相信,倘若陳卓有一雙腿,他必定撲上來不可。
陳卓指著岳淵說︰「你問他!」
岳淵躬了躬身,任陳卓如何說,都未曾反駁一句。
陳平對李檀受傷一事也知個大概,見自己的弟弟激怒成這副模樣,知道陳卓就是急了心才會如此。他連忙勸慰著︰「怎麼說也怪不得岳淵的頭上,別遷怒他。」
陳平又恐陳卓繼續發難,連忙對岳淵說︰「快去洗洗手洗洗臉去,一會兒小侯爺醒了,指不定要見你。這樣髒可不行。」
岳淵站在那里半晌,才點頭躬身,趕去找水去清洗一番。
陳平埋怨似的推了下陳卓的肩膀,斥道︰「沖一個孩子發什麼脾氣!分不清是非了麼!?」
陳卓鐵青著一張臉,甚麼話都沒說。
替李檀看傷的大夫系著藥箱從里頭走出來,陳卓扶著輪椅上前,急聲問道︰「侯爺如何了?」
大夫拱手道︰「沒什麼大事,都是些皮肉傷。就是砸到了腦袋,一時還看不出有甚麼後癥,需再靜養幾天看看。小人會定期來館子里給侯爺看傷,公子不用擔心。」
沒過多久,從里面侍奉的下人跑出來,向陳平陳卓稟告道︰
「侯爺醒了說要見岳小公子。」
岳淵得知李檀醒了,趕忙擦了滿是水珠子的手和臉,跟著下人跑到李檀的房間。
里頭的人擠得滿滿當當,陳卓陳平圍在床前,李檀溫溫笑著應著他們急切的問詢。他一貫待人溫和,雙眼就像山間潺潺流淌的一汪泉水。
岳淵看見他額頭纏著的白色繃帶,心下一緊,幾近窒息。李檀倒在他懷中的窒息感再度扼住他的喉嚨,叫他發不出任何聲響。
李檀望過來,柔和的目光中起了點狡黠的火花。他低聲說著想要再休息一會兒,屋中的人便陸陸續續退去。
岳淵叫李檀方才的目光困住了腳,待這方空間里只留了他們兩個人,岳淵才算回過神來。
岳淵走近了,卻不肯再近一點兒。李檀見狀,輕蹙起眉,痛苦似的扶上額頭說︰「好像想不起來你叫甚麼了我、我忘了」
岳淵心猛地砸下來,他方才的確是听到大夫說李檀傷到腦袋,可能會留下後癥這是將他忘了麼?
他趕忙坐到床邊,捧住李檀的手︰
「我是岳淵,我是岳淵你不記得我了?」
李檀大笑出聲,將岳淵攬到懷中,哈哈笑著︰「傻小子,怎麼說什麼你都信啊!」
岳淵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所措,不自覺地抱住李檀。
待抱到跟前來,李檀才瞧見他左臉上的紅腫,巴掌印清晰可見,看得他心頭一凜。
「臉上誰打的?」
岳淵慌忙地捂上臉,下意識搖了搖頭。李檀沉著眼︰「不想說,我不問你。那你打回去了沒有?」
岳淵再搖了搖頭。
李檀深深沉下一口氣︰「下次記得還手,無論是誰。」
岳淵低下頭,將朦朧的眼波掩下。李檀半彎著眼楮抱了抱岳淵,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背︰「本侯都不舍得,你怎麼能叫別人白白打你呢?」
岳淵張開手小心翼翼地抱住李檀,之前隱忍的恐懼和害怕一並隨著身子抖出來,他的手不斷發顫著,連聲音也是︰「李檀,你嚇死我了!你嚇死我了!」
李檀失笑,卻很認真地回答岳淵的話︰「我沒事,不還好好著麼?也沒失憶」
岳淵听他還在打趣,一時間又氣又笑,不知作何神情,只將李檀摟得更緊。
門被推開,岳淵听見聲響,臉全然紅了,趕忙從李檀懷中掙出來。李檀不知他心中情愫,只當他是小孩兒似的羞赧,低低含笑望著他。
等來者走近,李檀才抬頭問︰「怎麼樣?」
來得人是燕秀秀。她衣裳全濕了,額上雨珠混著汗珠一並留下來,她喘息間全是愧疚和懊悔,說︰「沒追到要是我哥哥在,肯定」
「不作這種設想。」李檀打斷她,倚著床頭,認真道,「能一擊將木梁打斷,是個厲害的人物。可曾發現其他線索?」
燕秀秀說︰「那人身法極快,可我覺得有些熟悉說不上來,一時也想不清」
「不著急,慢慢想,想到再告訴我。」
「我記得在大哥那里見識過這樣的身法侯爺,我想即刻回京去問一問,請侯爺準許。」
李檀點點頭︰「行。一路小心,我會讓陳侍郎派幾個人護送你回去。」
「好。」
等燕秀秀退下,李檀同岳淵說要再睡一會兒,岳淵不放心,硬是要在旁邊守著,李檀拗不過他,只好隨了他去。
李檀漸漸睡熟,岳淵搬了張圓凳子來,板板正正地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盯著李檀的睡顏。
李檀睡得很安靜,長長的墨發鋪在軟枕上,像水一般流瀉著光澤。
岳淵想起路上,李檀挽住他的發,那股癢意此刻似乎鑽到他的心中,令他每一寸血液都漸漸沸騰起來。他似著了魔般挑起李檀落在枕上的一綹發絲,輕繞在指尖,只消他輕輕一動,發絲就從他指縫當中溜走。
他不甘心,又挑起更多的發絲,纏在手心。
他開心得意地輕笑著︰「我也捉住小辮子啦」
李檀低哼一聲,驚得他趕忙收回手。
岳淵生怕驚擾到他,心髒跳得厲害,見李檀未曾轉醒,緩緩呼出一口氣,眼楮還是不自覺地移到李檀的面上。
李檀羽睫烏黑,皮膚卻細白得不像話。這樣曾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人,有這樣好的肌膚實在不像話,可他仿佛生來就該屬于鐘鳴鼎食的溫柔富貴鄉,任外界如何,都無法改變他一分。
唇像桃花似的,必定口中藏靈秀春潭,才能養就這樣玉雕冰刻似的人物。
岳淵想看得更仔細些,身子慢慢俯就過去。他的眼楮里映著李檀的神容,仿佛刻在了眸底。
李檀叫汗水打濕的幾根頭發貼在臉龐上,岳淵輕手替他拂開。手一經觸到他的面容,就難以再移開,他用手指描畫出李檀的輪廓
在破廟的時候,他就覺得李檀不該是寰塵人物。往前的仙人,如今就在他的手下
不可竭盡的興奮燻紅他的臉,騰起的熱意叫岳淵腦子都不好用了,不受控制地俯下/身去,親了親李檀的臉頰,不帶一絲**,赤真的愛慕下平生出無限旖旎。
滾熱的唇貼到李檀微涼的臉頰,這種別樣的溫度陡然令岳淵清醒。
他瞪大眼楮,捂住自己的嘴,往後縮著身,差點從圓凳上仰下去,不可思議地看著床上還在熟睡的李檀。
耳邊一直有咚咚咚的鼓點,現在他才反應過來是自己急亂的心跳聲。他抬手給自己一巴掌,好讓自己更清醒些,又覺再不能控制,連忙起身踉踉蹌蹌地跑出門去。
瘋了。真是瘋了!他絕對是瘋了!
怎麼能、怎麼能有這樣的心思!怎麼能對李檀!
岳淵扶著走廊的欄桿,風卷著細雨吹在他極燙極熱的臉頰上。他恍惚著撫上唇,手指摩挲著唇瓣,那一刻的微微涼還殘存著,叫他心亂如麻,又難能自抑。
岳淵捂上臉,躬身將額頭抵在欄桿上,懊喪著說︰「岳淵,你你不要臉!」
李檀以為自己能在黃昏醒來,可這一覺太長了,長得他有些醒不來。
他能看見深邃深邃藍的夜空,自己仿佛被困在一方狹而長的黑夜里,怎麼也掙不出似的。
一股濃郁的香氣引出他的神思。張開眼,還是驛站的房間,樸素卻不簡陋。
門叫人緩緩地推開,燭光喝了幾口風,變得迷離,熒熒不太真切。
李檀從床上坐起來,看見進來的人緩慢地轉過頭來,低低喚了聲︰「檀兒。」
李檀瞳孔收緊,揉了揉眼楮,不可置信地喊了聲︰「爹」
那人威武而立,雙目戚然,美髯烏發,湛然若神。身披麒麟甲,頭戴獅首冑,手中還緊緊握著湛金槍。依舊是以前的模樣,仿佛從未變過。
李檀踉蹌著從床上跌下來,一下跪倒在李文騫面前,眼淚撲簌而下︰「爹——!」
李文騫撫著李檀的頭發,眼底盡是悲痛︰「兒啊,不是答應過爹,一定會護好你的大哥和三弟的麼?他們還在大津江,沒有回來呢怎麼只有你回來了」
李文騫老淚縱橫︰「你怎麼對得起爹娘怎麼對得起你大嫂啊?」
李檀仰著臉,淚水從眼角流出來,一顆接一顆,好似斷了線的珠子。
「是孩兒的錯!爹,我錯了我錯了!孩兒知錯了!」
大津江上下計令大軍渡江的是他,眼睜睜看著兄弟死在戰船上的是他,讓父親殘身赴戰來救的是他,沒能及時尋到解藥的也是他
父親兄弟皆因他而死。是他心高氣傲,是他不可一世,是他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是、是他怎麼對得起爹娘,對得起大嫂?
他像七年前在靈堂上一樣,抱著父親的槍、大哥的刀、三弟的劍,哭得泣不成聲,肩不斷顫抖著,喉嚨緊得發疼,一遍又一遍地跟李文騫認著錯。
李文騫將那把屬于李梁的刀抽出來,遞到李檀的面前︰「兒,隨為父一同去吧。去跟你大哥和三弟好好認錯」
「好好!」李檀想都未想,應聲將那把刀奪過來,眼神中全是決絕,「我去認錯,我去、我去認錯」
李檀渾身顫抖著,喉嚨哽咽著萬千,皆是悔恨和愧疚,刀擱在他的頸子上,眼見著就要切入皮肉。
忽听「當——」的一聲,李檀手腕一痛,刀從手中月兌出來。
不及他反應,鼻息間吸入一陣馥郁而刺激的烈香,燻得他眼楮發疼,猛然間清醒過來。
他自己手中拿著的怎會是李梁的刀?分明就是他平時隨身攜帶、用來防身的匕首。
周圍哪里能看見李文騫的身影?空蕩蕩的一片,連燭光都明亮起來。
窗扇晃蕩一響,李檀驚異著眼望去,夜風從開著的窗戶中灌進來,攜著潤濕的雨氣,吹在他的面上,讓李檀徹徹底底清醒了。
是夢不,是幻覺是幻覺!
「什麼?二弟來啦!?」
陳平趕忙奔出去。
驛館大門敞開,外頭直接飛奔進來三匹大馬。陳平站在二樓的走廊上,遠遠看見率先行在前的人身姿挺拔,簑衣下露出一方湛藍色的衣角。
待那人抬起眼望過來,陳平大喜所望,撩起袍子跑下樓,喊著︰「小侯爺!」
他單膝跪下給李檀行禮,起身抱拳道︰「小侯爺,你怎麼來了!?」
李檀躍下馬來,他身後的兩人亦從大馬下來。陳平往後一瞧,見是一對少年少女,少女生得眉目清秀,靈氣活潑;那少年長了一副好不英俊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