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戟再走回呆瓜身邊的時候,虎子已經沒了蹤影,只剩下呆瓜坐在山丘上,望著遠處出神。
「呆子。」姜戟在他身邊坐下,伸手戳了戳呆瓜的腮幫。
呆瓜聞言看向姜戟,抿了抿嘴,指著天空道,「姜姜,你,你今天來晚了。」
可不,天色都從烈焰的紅化為深紫偏藍。
「我來晚?」姜戟又想起剛才呆瓜和虎子兩人親昵的動作,氣不打一處來,「我看你剛才吃得挺開心啊。」
「啊,你,你看到了。」呆瓜幾乎是下意識地捂嘴,他的牙前段時間痛了有幾天,所以被姜戟看管得很嚴,糕點一類壓根不能入嘴。
姜戟點頭,半眯著眼看他如何解釋。
「我,我以後不吃了。」呆瓜搖搖頭,拉著姜戟的袖子搖了搖。
「不是這個。」姜戟皺了皺眉。
「還有?」呆瓜更是苦了臉,比吃糕點還要嚴重的事情肯定又要遭罵了。
「以後不許和別人這麼親近。」姜戟頓了頓,「何況,那男人才跟你認識幾天。人家施舍你一丁點好,你就掏心掏肺?」
「不,不對嗎?」呆瓜有些疑惑。
「當然不對。」姜戟駁回他,「若是別人待我好,我就能像對你一般對別人嗎?」
正常人心里多少應該有個親疏的分別,而不是呆瓜這般,但凡是個人對他好,就能隨便地被他劃入親密關系之中。現下再不讓他弄清楚,以後怕是真心都給人騙了去。
再者,姜戟也十分不滿呆瓜對他和虎子一視同仁,他應該是特殊的一個,就如同他心里,呆瓜也是最特別的那個。
呆瓜只是想著姜戟會對他一般地照顧別人,臉就不禁皺成一團,抱著姜戟的手臂就叫道,「我不準,我不準。」
「想我只對你好也不是不行。」姜戟將人攬進懷里,「以後你就算有再要好的友人,他們也不能超越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做得到嗎?」
「姜姜就是姜姜,沒有別人。」呆瓜連忙搖頭,扁著嘴的模樣很是委屈。
姜戟看著他失笑,心想話也說清楚,以後再防著些吧。
他過去總想著照顧呆瓜到成年,到時給他找份活兒,再討個媳婦兒,就算仁至義盡。可現在光是一個與呆瓜親近的男人就能讓他情緒崩塌,之前的設想也早就被他推翻。呆瓜是他一個人的,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都應該被他好生照料,任何妄想代替他照顧呆瓜的人都得消失。
可怕的想法在姜戟腦海里一瞬而過,他看著呆瓜有些苦笑,心說這還真是當苦力的當上了癮。
本想同呆瓜再說會話兒,可還沒能開口,姜戟的肚子卻先一步叫了起來,害得他有些窘迫地低頭。
「肚子餓,要吃飯。」呆瓜伸手模模姜戟的肚子,神色有些著急,拖著姜戟跑到伙房。
虎子看他跑得急,連忙問著,「呆瓜,你跑什麼呢?」
「我想要飯。」呆瓜拾過旁邊的碗,遞向虎子。
而姜戟現在他身後,黑著一張臉。
不等虎子給呆瓜盛飯,就見姜戟一把將人拉出了伙房。
「姜姜,不,不吃飯嗎?」呆瓜跟在他身後,小心地問道。
姜戟埋頭走路不說話,直走到呆瓜所睡的地方才停下腳步,「我幫你收拾東西,以後跟著我住,白天再到伙房里來幫忙。」
呆瓜眼楮一亮,「太,太好了!」
姜戟看著他的反應,心里的酸味頓時煙消雲散,迅速地把呆瓜的行李收拾好,就帶人到了寧淮安的帳篷。
寧淮安這會兒已經吃飽喝足,抬眼看到姜戟和呆瓜親昵的模樣很是不解。姜戟剛才明明跟吃了火藥似的,怎麼轉眼又變回正常人,不得不說呆瓜還真是個厲害角色。
自從跟著姜戟以後,呆瓜的日子更是清閑了許多,壓根就感受不到半點行軍的辛苦,反而每天樂得在野外捉著喜愛的小蟲。
不知不覺,大軍就從皇城行到了西南。
南方的春天溫暖而又潮濕,寧淮安找了個較為平坦的地方扎了營,而姬子玨所帶的精兵就在幾里開外的前方。
呆瓜適應不了西南的氣候,不禁染上了風寒,即便穿得再多也總是掛著兩條鼻涕。
姜戟心疼他,到大夫那里討了些藥,給呆瓜喂了以後卻依舊不見好轉。
眼看呆瓜整日都無精打采的模樣,姜戟只好按著當地人的土辦法,每頓飯里都加些花椒,晚上又給呆瓜用熱水泡腳,這才見好許多。
即將要上戰場,姜戟忙著和寧淮安制定戰略,每天都忙到深夜才能回帳。而這天,姜戟回來得早,剛好看到呆瓜細心地從飯里把花椒粒盡數挑出來。
「為什麼挑出來?」姜戟有些疑惑,看到飯菜有了幾分餓意,便坐在呆瓜身邊張開嘴,「喂我一口飯。」
「你,你還沒吃?」呆瓜有些驚訝,立刻用勺子舀了一口飯給姜戟。
姜戟也不嫌棄呆瓜的口水,吃完還舌忝了舌忝勺。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要把花椒挑出來?」姜戟咽下飯,又想起剛才的問題。
「西南人,太,太可怕了。」驀地,呆瓜認真地開口,小表情很是嚴肅
「怎麼了?」姜戟覺得好笑,掐著他的臉蛋,順勢問道。
「他們,用炮仗拌飯吃!」呆瓜驚恐地看著姜戟,然後指了指花椒,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炮仗?
姜戟一頓,心想雖然外形是有點像,但呆瓜也不至于分不清這倆東西吧。
不等他細想,呆瓜又繼續道,「上回咬到一顆,炸得我,我腦袋都通風了!」
簡直比炮仗還可怕!
姜戟哭笑不得,干脆接過呆瓜的碗開始幫他挑花椒,嘴里還念念有詞,「這玩意兒能去濕氣,你一定要堅持吃,吃不慣整顆的我就讓他們磨成粉。」
「還是要吃啊?」呆瓜苦巴巴地看著他,眼底帶著一絲央求。
「不行。」姜戟想到因為瘴氣入體而身患疾病的姬子玨所以很是堅定,「不吃就更傻了。」
呆瓜一愣,只好縮了回去,「好吧,我吃。」
與此同時,不遠處姬子玨的軍營里,一道黑影閃進了總營帳。
「如何?探到了什麼?」姬子玨面色蒼白,可細長的眼底卻滿是暴戾。
「我听說寧淮安這次來還帶了個‘兒子’,手下的人都管他叫少將軍,不過才十幾歲的年紀,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黑衣人迅速道。
「寧淮安的兒子?」姬子玨揚眉,想著這幾個月每每給寧淮安示好卻總得不到回應,心頭也徒生一計,「既然沒法籠絡,抓個把柄也是好的。」
他這話說得籠統,黑衣人仰起頭,試探地問著,「皇子您的意思是……?」
「把他那個兒子捉過來。」姬子玨忽地一笑,目光帶著幾分陰狠,「做得利落些。」
「是。「黑衣人領命,見姬子玨沒再多說,便退出了軍營。
寧淮安這邊自然是不知道姬子玨的心思,因為西南山勢的問題,敵軍埋伏成了很大的問題,他每天和姜戟都處在焦慮之中。
閑來無事又恢復體力的呆瓜自然也不敢去干擾姜戟,只好跑到伙房里同虎子玩樂。
這天傍晚,呆瓜剛從外邊回來,掀開帳篷的簾子卻冷不丁看到兩個黑衣打扮的人。
他歪著頭看了看他們,沒有說話,而是徑直走到床邊,開始更換自己佔有泥巴的衣服。
「他怎麼不叫?」黑衣人有些疑惑,覺得呆瓜這反應實在詭異。而他殊不知的是,呆瓜只是應了姜戟的話,別人若沒有先與他打招呼他就一定不主動問話。
「不會是瞎子吧?」另一個黑衣人站在原地也有些尷尬,側頭看著旁邊的人,「這真是寧淮安的兒子?」
「我看著,長得不太像啊。」黑衣人連連搖頭,寧淮安就是個莽夫的長相,哪里生得出這般粉雕玉琢的小公子。
「不管了,先捉吧。」另一個黑衣人干脆抬起手,剛想打在呆瓜的後頸,卻被呆瓜先瞪了一眼。
「沒禮貌。」呆瓜看著黑衣人,還是開了口。
「啊?」黑衣人一怔,不明白呆瓜的意思。
呆瓜不理他,站起身就想朝外面跑去,這人要欺負他,他得去告狀。
黑衣人連忙捉住呆瓜,可還沒能繼續下手,一聲嚎叫就從房里傳來,驚得黑衣人立刻松開了手。
不多會兒,一顆碩大的虎頭從床底探了出來,很不滿意地瞧著房內的不速之客,而冬瓜也竄了出來,叼著呆瓜的褲腿拖到床邊。
「老……老虎!」黑衣人欲哭無淚,要知道像這個體型的老虎,他們倆就是帶有武器也不可能敵得過。
相互對視一眼,趁著外邊的人還沒有趕過來,他們立刻逃出了寧淮安的軍營。
片刻之後,姬子玨的營帳內也傳來了新的消息。
「寧少將軍長得可愛,但卻異常沉穩,多半內功深厚。」
「寧少將軍吃飯喜愛伴著炮仗吃,興許還會噴火。」
「寧少將軍養了頭大老虎,每天同他同吃同眠,誰人也近不了身。」
一時間,關于寧少將軍的可怕傳說傳遍了整個姬子玨的軍營。
而傳聞中的那人這會兒正面對著晚餐,深深嘆了口氣。
「唉,不,不想吃花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