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下了雨,清早起來周圍盡是霧氣。
呆瓜拿出昨晚剩下的雞肉,細細地切成小條然後搭著姜片熬起了粥。周千景巴巴地跟在他旁邊,像是沒見過人做飯一般,很是稀奇。
「呆瓜哥哥,看不出來你還會做菜?」昨晚兩頓煮飯的人都是姜戟,所以周千景並沒有見識過呆瓜的手藝。可現下乍一看他切菜的工夫,不禁有些佩服。
「像,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就會了。」呆瓜對他笑笑,肉在兩頰嘟起,帶著幾分紅暈可愛得厲害。
周千景還沒來得及答應,眼楮就被身後的人捂了起來。
姜戟剛起床還有濃重的起床氣,他看向呆瓜,聲音有些低啞,「不許笑給他看。」
「為,為什麼?」呆瓜不明所以。
「山里的女鬼最喜歡看小孩笑,萬一他被附身瞧上了你怎麼辦?」姜戟一本正經地說著,嚴肅的表情直接讓呆瓜信以為真。
于是他整張臉都苦了下來,「以後,都不能笑了嗎?」
「不,可以笑給我看。」姜戟用自己空出的手掐了掐呆瓜的臉,「我永遠不會被女鬼附身。」
呆瓜驀地一笑,點頭答應下來,然後又回頭揭開鍋蓋瞧看自己的粥。
姜戟也滿意地放下桎梏著周千景的手,轉身到旁邊洗漱。
周千景還想和呆瓜說話,卻被折返回來的姜戟一把拉了過去,「漱口了沒,別燻著呆子。」
周千景只覺得冤枉,他大早起來就有清洗過,又怎麼可能會有口臭。
可不等他反駁,一杯水就此塞到了他手里。側目對上姜戟似笑非笑的眼神,周千景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跟他一塊洗漱。
早上一頓熱乎乎的雞肉粥讓人很是滿足。
而呆瓜也抱著自己的小肚子坐在樹下,睡意再起。
姜戟看著他時不時低頭、又突然驚醒的模樣,有些發笑,干脆開口提議讓他回屋里小憩一會兒。
呆瓜搖搖頭,正想說話,頭卻朝後一仰撞到了樹干,立刻痛得把臉皺成一團。
「怎麼樣了?」姜戟急忙走到他跟前,伸手模模他的後腦。
呆瓜扁扁嘴,見姜戟擔心的模樣就想撒嬌,可樹上卻突然掉了顆小東西下來,直直砸在他頭頂,不由加深了幾分痛意。
「痛!」呆瓜這話說得認真,順勢想要伸手拍打樹干做報復,可卻被姜戟攔下。
「你看這是什麼?」姜戟把抓住的小東西晃到他眼前,定楮一瞧,竟然是顆熟透而滾圓的枇杷!
「枇杷!」呆瓜驚喜道。
姜戟點頭,指了指樹上垂掛著的成熟枇杷道,「你若是不想再被砸就別去踫樹干。」
呆瓜立刻听話地縮回手,然後望著姜戟手里的枇杷有些出神,「可,可以吃嗎?」
「你這呆子,腦袋里盡是吃的。」姜戟笑他,可手卻還是把枇杷剝好遞到他嘴邊。
呆瓜一口咬下,笑眯眯地望著他,「不是呀,腦袋里還有,還有姜姜。」
「知道了。」姜戟答應完,又把枇杷的核挖出來,這才將剩下的一半送到呆瓜嘴里。
這樹栽在院子里快有三年,雖然之前也有結果,但多少還是酸澀,比不上這次的又大又甜。
呆瓜感覺意猶未盡,扯了扯姜戟的袖擺,「還想,吃。」
姜戟抬頭望了眼碩果累累的枇杷樹,心想這些果子早晚也得摘下來,不然再過段時間,怕是熟透掉落下來砸壞了可惜。
想到這里,姜戟連忙趕回屋里拿出一個桶,然後又扯過剛從剛把碗筷洗好的新任苦力周千景,「走,去摘果子。」
周千景在家時就沒有做過這麼多事,若不是為了在呆瓜面前表現,加上不想輸給姜戟,他才不可能主動包攬了家務。可真正洗了碗他才知道做家務不容易,光是幾個碗就費了他不少功夫。
現在又听姜戟吩咐,他便立刻搖頭拒絕,「不,我要休息。」
「呆子想吃。」姜戟又道。
周千景剛好也抬眼看到站在樹下仰著頭滿目期待的呆瓜,深嘆了口氣,「走。」
這樹不高,可他倆也沒多高,來回跳躍好幾下都沒能摘到幾個,眼看著樹枝上掛滿了枇杷,姜戟心覺這不是個好辦法,又回屋里模出根竹竿。
「呆子,站過去點。」姜戟讓呆瓜站出枇杷樹的區域,然後又讓周千景提著桶在樹下接。
竹竿打得很快,沒幾下就打下來大把的枇杷。
眼看枇杷裝滿了好幾個桶,姜戟也收回了竹竿,拉過呆瓜坐在樹底下吃枇杷。周千景也跟著剝開一個嘗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剛才忙活得辛苦,枇杷吃起來也異常的甜。
就這樣,周千景在呆瓜家里住上了三天,最後還是被及時趕來的顧夕帶回了家。他雖然不舍,但還是得走,走時帶了他和姜戟一同摘下的半桶枇杷,還再三地吩咐著呆瓜不要忘了他。
呆瓜很享受這種當哥哥的感覺,伸手模模周千景的頭,答應了下來。
日復一日,寧淮安隨著秀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中秋。
那天早上呆瓜正在院落里做著桂花豆沙餡兒的月餅,冷不丁瞧見背著包袱回來的寧淮安,動作一頓,「叔叔?」
「哎!」寧淮安應聲道,然後瞟了瞟呆瓜手里的東西,好奇地問道,「你做什麼呢?」
呆瓜立刻拿過旁邊做成型的月餅遞給他,表情很是得意。
「哦,月餅啊。」雖然沒有外邊買的精美,甚至上面還有些烤糊,寧淮安還是一眼看出呆瓜手里的東西,然後拿過來幾口吃完。
而這時,坐在一邊的姜戟卻有些不滿,「你這陪考怎麼感覺像一個月沒吃上飯似的。」
寧淮安無奈地撓撓頭,「倒不是沒東西吃,只不過酒樓大廚的手藝還趕不上呆子,也是奇了怪。」
呆子懵懂地听完,問著寧淮安,「叔叔,你,你在夸我嗎?」
「嗯,夸你。」寧淮安說著又拿過一個月餅咬下,一邊嚼還一邊碎碎念道,「晚上得拿幾個給致遠嘗嘗。」
姜戟對他這種吃里扒外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撇撇嘴,然後又給正在烘烤的月餅刷油,爭取這輪烤出不糊的月餅。
而寧淮安一連吃了好幾個後,坐在姜戟身邊突然開口,「致遠拿了舉人。」
姜戟點點頭,不是很意外,「那替我恭喜他。」
「明年開春,我打算陪他上皇城。」寧淮安又道。
姜戟挑眉,知道寧淮安是還有話要對自己說。
「你可還記得和姬子淵的三年之約?」寧淮安終于說出了目的,「此趟上皇城,我打算讓你跟我一同前去。」
姜戟抿了抿嘴,聲音低沉得沙啞,「呆子,怎麼辦?」
「當然帶上他一起。」寧淮安理所當然道,「把呆子一個人放在家里,能省心?」
「可我……」姜戟還想說話,卻被寧淮安打斷。
「放心,不就是殺個人,這事兒有我一人就行。」寧淮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站起身到呆瓜旁邊討要月餅。
姜戟還在愣怔之際,卻隱約听到寧淮安和呆瓜的對話。
「我要和你秀才哥哥去皇城,你想不想也跟著來?」
「唔,不,不想。」
「皇城里有很多好吃的,地方也是泱州的三倍大。」
「……可姜姜,一個人。」
「姜戟也要一起。」
「姜姜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
自寧淮安跟姜戟提起了這事兒,姜戟便再也沒有開口說話,模樣很是沉默。直到呆瓜拉著他坐到院落里賞月,這才見他臉上浮起淺淺的笑意。
寧淮安已經帶著月餅沒了蹤影,院落里只剩下他和呆瓜靜靜地坐在長椅上,任由明亮的月光把他倆的影子拉長。
姜戟側頭望著被月光照得仿佛周身鍍了層銀光的呆瓜,有些出神,手也情不自禁地扶上了他的臉頰。
感覺到姜戟的注目,呆瓜沒有躲避,反而主動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姜姜,不開心嗎?」
「為什麼這麼說?」姜戟歪歪頭,眼神一刻也離不開呆瓜清明的眼。
「一直不說話,也不抱我。」呆瓜又伸手抱住姜戟的手掌,「不過,現在好了點兒。」
姜戟勾起嘴角,許久沒有回話,就在呆瓜以為他又要陷入郁郁之時,又听他開口,「呆瓜想去皇城嗎?」
「哪里不一樣嗎?」呆瓜反問姜戟。
「什麼一樣不一樣?」姜戟突然有些听不懂他的話。
「有你在,哪里都一樣。」呆瓜認真道,「姜姜,是家人,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姜戟一怔,隨即笑開過來,伸手揉著呆瓜的頭,一晚上擔心著呆瓜會不喜歡搬遷的憂慮此刻也得到了緩解。
「姜姜,你今晚都沒有抱著我。」呆瓜突然開口,表情很是苦惱,「木椅子,坐得**疼。」
姜戟忍俊不禁,一把拉過呆瓜放到自己腿上,還未來得及說話,卻听到木椅脆弱的一聲響,隨後兩人一同摔在了地上。
呆瓜無辜地眨巴兩下眼楮望著姜戟,卻沒能找出任何說辭解釋。
姜戟輕笑,模模呆瓜的小肚子,「都是月餅的錯。」
呆瓜立刻點頭附和,「嗯,都是,月餅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