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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章購買未達60%的讀者,立馬購買完整或48小時後可正常閱讀第八章

大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被吵醒了。

薛定睜眼,發覺客廳里有人在哭。

哭聲不大,更像是小聲嗚咽,夾雜著模糊不清的呢喃。

但他向來淺眠,一丁點動靜也能醒來。

不知道客廳里的女人出了什麼事,薛定低聲叫她的名字︰「祝清晨?」

沒有回應。

她還在時斷時續地哭著。

薛定眉頭一皺,支著床沿爬起來,背上好幾處縫了針,因為肌肉拉扯,疼得他太陽穴突突的跳。

可她在哭。

他忍耐著痛楚,到底是下了床,趿著拖鞋推門往外走。

客廳里也不完全是漆黑的,窗外有路燈光透進來。

室內仿若蒙了層影影綽綽昏黃的紗。

薛定扶著門框,站在臥室門口,看見祝清晨側臥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小團,哭得斷斷續續,像只貓。

他扶著牆走近了些。

女人閉眼縮在那,面頰上濕漉漉淌著微光。雙手緊緊攥著,口中尚在囈語。

……原來是夢哭。

他松口氣,又覺得無語。

費了老大力氣爬下床,痛得死去活來,就為跑這看她夢哭。

背上還一跳一跳地疼。

他站了片刻,隱約分辨出她一直念著兩個字︰整齊。

還是蒸汽?

又或許是爭氣。

薛定瞥她一眼,轉身欲走。

茶幾上祝清晨的手機卻忽然發起光來,黑暗里屏幕亮得刺眼。

他一頓,看清了上面的字。

蘇政欽。

一瞬間了悟。

所以不是整齊,也不是蒸汽,更不是爭氣。她在夢里哭著叫出的,是一個叫蘇政欽的名字。

屏幕亮了一會兒,來電終止,屋子里再度暗了下去。

他準備離開,那人又打電話來了。

是有急事?

他遲疑片刻,從茶幾上拿過手機,卻忽然發現在那名字之後有個數字,37。

整整三十七通未接。

薛定看了眼還在小聲嗚咽的女人,把手機放了回去。

分手了吧?

分個手居然還跑出國了。

一個睡著都在哭喊對方的名字,一個大半夜覺也不睡光顧著打一通不會被接通的電話。

真夠作的。

他借著手機的光又看了祝清晨一眼。

白日里強硬又冷靜的女人哭得滿面淚光,完全沒了堅強的表象,縮成一團像只流浪貓。

臨走前,他忍痛彎腰,從地上拾撿起不知何時滑落的薄毯,替她搭好。

無聲地嘆口氣,扶著背慢慢往回走。

然而薄薄的木門不頂事,後半夜她的哭聲還持續了好一會兒,清晰傳進臥室。

薛定躺在床上睡不著,耳邊盡是她小貓似的叫聲。

抬手扶額,一下一下揉著太陽穴,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做了什麼孽……

*

因為沒睡好,翌日,薛定睡過了頭。

轉醒時,窗簾縫隙里已然透進以色列熱烈的日光。

客廳里有人在說話。

他望著天花板,心想,難道那女人還在說夢話不成?

祝清晨在客廳里來回踱步,眉頭蹙得緊緊的。

「知道了知道了,再過幾天就回來。」

幾秒鐘後,嗓門兒又大了些。

「說了幾百遍了,這邊比你想象的安全太多,畢竟我們自己國家也就發展中國家,人這已經是發達國家了。你這——」

「沒法跟你溝通了。總之我拍完照就回來,除非立馬收到你和我爸的離婚協議書,要不我說什麼都不會提前回來。」

她干脆利落掛了電話。

和姜瑜同志,二十五年來,就沒有過溝通順暢的時候。

一提到父母,祝清晨就煩。

因為祝山海和姜瑜自打結婚起,就沒有過半天幸福日子。自然的,她這個當女兒的也不可能有過什麼快樂童年。

姜瑜出生于中等小康家庭,祝山海的父母卻都是農民,當初兩人談戀愛就遭到姜瑜家人堅決反對。除了祝山海的家境問題外,更主要的是他身體不好,有先天性心髒病,雖病得不算嚴重,但光心髒病三個字就足夠駭人听聞。

偏偏祝山海出了個餿主意,說是生米煮成熟飯,兩家人不同意也得同意。

哪里知道這飯煮過了頭,姜瑜懷孕了。

事情如他們所計劃那樣,兩家人迫不得已操辦起婚事來。可祝家人窮,拿不出像樣的彩禮給姜家,干脆拿姜瑜的肚子說事。

「你家女兒懷了我們祝家的種,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才同意這樁婚事。我們是受害者,你還有臉讓我們給彩禮?我兒子娶了你女兒,還不算給你們面子?」

仗著姜瑜已有身孕,不得不嫁,祝家人底氣十足。

江南地區都有這個風俗,新人結婚時,男方家庭要出彩禮錢,當做聘禮送去女方家。

姜瑜父母同意這婚事本就已經非常勉強,如今一听說男方連彩禮錢都不出,氣得火冒三丈。

為了平撫姜家的怒氣,祝山海瞞著父母取了自己這些年來的一點積蓄,又東拼西湊借了些錢,自作主張去了姜家,稱這是父母讓自己送來的禮金。

婚禮終于如期進行。

可這事最終還是露餡了。

婚禮次日,當祝山海的父母得知彩禮的事後,氣得直跳腳,大清早就追上了姜家大門,想把錢討回去。

一方是讀過書的文化人,打從心眼里看不起農村來的祝家夫婦,一方是大字都不認得幾個的半文盲,吵起架來那叫一個肆無忌憚。

雙方從破口大罵到拳腳相加,街坊鄰居全出來看熱鬧了。

這段婚姻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受到過半點祝福。

祝山海的心髒病原本不算太厲害,可新婚後的一連串打擊令他心力交瘁,竟然暈倒在工廠里。

同事七手八腳將他送去醫院,醫生對匆匆趕來的姜瑜說︰「必須動手術。」

那筆彩禮終于派上了用場,悉數進了醫院的口袋里。

然而術後的祝山海失去勞動能力,從工人淪為守大門的保安。

一夕之間,他成了廢人。

祝清晨站在窗口,低頭看著逼仄的巷子,形形色色的人從石板路上穿梭而過,男人多戴著一頂黑色的小帽子,女人手里捧著經書。

這條路通往耶路撒冷古城。

虔誠的教徒們每天清晨都會去哭牆下禱告。

她看見一樓的牆邊垂掛著色彩絢麗的桃紅色三角梅,一對年邁的夫婦坐在門口。

老先生戴著老花鏡,捧了本書在雙膝上,低聲念給老太太听。老太太就托著下巴,靠在牆上,哪怕滿頭銀發,眼里的光彩卻仿佛還是嬌俏的少女。

祝清晨苦笑片刻。

她父母後來的結局可真是差太遠了,祝山海因為淪為廢人,性情大變,開始對姜瑜拳打腳踢。姜瑜因為愛他,所以從一開始就選擇忍耐,結果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大清早的,想起這些糟心事就心煩意亂。

她收回視線,關窗,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決定去叫臥室里的懶漢起床。

*

臥室的門沒有關嚴,開了條縫。

祝清晨站在門外往里看,正對上薛定的目光。

她一愣,把門推開了些,「已經醒了?」

「醒了。」

「怎麼不叫我扶你起來?」

「听見你在打電話。」

她走到床邊,彎腰去扶他,架著他的胳膊讓他坐了起來。

這樣近的距離,她察覺到薛定看了她兩眼。

「怎麼了?」

薛定穿了拖鞋,在她的幫助下站起來,狀似不經意問了句,「眼楮怎麼腫了?」

她一頓,模模眼楮,「……可能是,認床。」

「昨晚沒睡好?」

「是啊。」她順著台階往下走,「你以為誰都像你,睡在床上舒舒服服,一覺到這會兒,太陽都曬**了。」

薛定似笑非笑點頭,「是嗎?」

腦中一閃而過的,是她昨夜做夢都哭出聲來了,還沒醒過來的畫面,以及自己在床上翻來覆去,腦仁疼、背疼、耳朵疼的場景。

偏這女人還理直氣壯點頭說︰「是啊。」

他︰「……」

廚房里的小方桌上,早餐擺了一桌,十分豐盛。三明治裝盤,牛女乃冒著白霧,培根卷得整整齊齊。

美中不足,都是從樓下的超市買來的。

薛定坐了下來,聞見一大股煎蛋的味道,順口問︰「你還煎了蛋?」

祝清晨眼神一動,矢口否認︰「並沒有。」

薛定看她一眼,她避開視線,若無其事的樣子。

因要出門補□□件,祝清晨不太放心留薛定一人在這。

吃了個七七八八就開始忙活,替他打水擱在茶幾上,又把水果洗得干干淨淨擺他面前。

薛定被安置在沙發上看書,啼笑皆非,「不必把我當殘疾人。」

「那你倒是起來蹦兩下給我看看?」

「……」

關門聲響起,屋子里終于清淨下來。

薛定把書擱在一邊,扶著沙發起來,又往廚房走,尋找煎蛋味的來源。

廚房里干干淨淨,沒有雞蛋或雞蛋殼的影子。視線轉了一圈,落在櫥櫃旁的垃圾桶上,他似有預感,踩開蓋子。

呵,果不其然。

……滿滿一桶煎糊的蛋。

他站在廚房里,透過四四方方小小的紗窗,看見那女人穿著淡藍色的連衣裙走在太陽下,脖子上掛著沉甸甸的黑色相機,邊走還邊把裙子往下拽,嫌短。

自己都沒察覺到,就已經笑出了聲。

更多的鮮紅液體從地上蔓延開來。

而他們死死瞪著那一幕,卻不敢發聲。

歹徒還在對警察喊話。

警察依言朝校門口退,一步一步。

薛定離事發地點不過十來米,身後是一排鐵質垃圾桶,就在恐怖分子沖出來時,他想也不想便臥倒在鐵桶後面。

他並不知道,從黃線外堪堪可望進校門口,望見這一塊狹小-逼仄的天地。

因此,槍響時,祝清晨就看見他猛然撲倒在垃圾桶後的場景。

她並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只看見他一動不動趴在那里,弓著腰,姿勢極為扭曲,卻還拿起胸前的相機,調好焦距,借助垃圾桶的掩護不斷按著快門。

劇烈的槍擊讓他的動作凝滯了片刻,然而很快,他又開始拍攝。

哪怕她清楚看見,他的白T恤後面已經開始滲血。

因為姿勢太扭曲,傷口又震裂了……

里間的警察拿著對講機,外邊的指揮官也能及時得到信息,做出決斷。

一旁的記者一直在捕捉指揮官的話,零零星星用英語做著報道。

祝清晨也就理所當然知道了更多事情。

比如又有三名學生中槍身亡。

比如恐怖分子提出要求,要政府立馬調來一架直升機,供他們離開,否則就繼續殺害更多人質。

又比如,狙擊手已經在學校旁邊的高樓上就位,卻遲遲下不了手,因為三名恐怖分子都在周身綁滿了土質-炸-彈,還劫持著人質。一旦狙擊手稍有失誤,就可能射中人質,抑或引爆土質-炸-彈,令三十余名人質和現場警察一同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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