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滿天,夜風徐徐,陳諾站在操場和籃球場之間的柳樹下,一枝柳條順風吹到了她臉上,癢癢麻麻的難受,她剛撥開,發絲隨即吹貼在了她臉上,更加麻癢。
陸遲白楊樹一樣站在她對面,明明比她矮了一個台階,可視線卻仍在她之上。
「陸大哥,過來找我有事呀。」陳諾撓撓臉,臉上竟有些發燙。
「吃沒吃飯?」
不等陳諾作答,他徑自說︰「一塊吃個飯。」
然後陳諾就被他帶了出去。
好巧不巧,剛好撞見匆匆赴約的肖溪,她愣住,驚疑不定的看向陸遲,如果她沒記錯,眼前這位是諾諾竹馬的室友吧,這是鬧哪般啊準備給竹馬戴綠帽麼
也不對,竹馬由始至終都沒給過諾諾任何名分,這種賤男人還要他做什麼?留著過年?
想到這兒,肖溪氣勢十足的沖陳諾握拳︰「諾諾加油!」
加油?
加什麼油?
陳諾稀里糊涂的跟陸遲往校外走,A大校內不允許外來車輛停放,陸遲的車只能停放在南門外,是輛黑色沃爾沃。
陸遲打開車門,讓陳諾先坐進去,車里面寬敞又舒適,陳諾東模模西看看,等陸遲上了駕駛座她才說︰「陸大哥,這車你借的啊?」
借的啊借的啊
陸遲有片刻無力,原來他在她眼里已經窮到開個車還要向別人借。
「不是,剛買的。」
听他的口吻,好像買的不是一部三四十萬的車,而是去菜市場隨意挑了顆大白菜。
月薪七八千的人,真是裝的一手好逼。
「陸大哥,你好富有。」陳諾已經找不到別的話恭維了。
陸遲扯扯嘴角,這樣就富有?真容易滿足。
哪知她下句話就說︰「那你首付了多少?」
車內有片刻安靜,超乎尋常的安靜,陳諾側頭,就撞上了陸遲警告的目光。
陳諾緩緩眨眨眼,不明白的問︰「陸大哥,你瞪我做什麼?」
陸遲收回視線,打方向盤調車頭,良久才從齒縫中擠出一句︰「沒有首付,我全款。」
陳諾不說話了,後知後覺意識到她傷到了男人那顆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
車子在梅林路停下,梅林路毗鄰碧波江,這條街極為熱鬧,聚集了全市的美食,也集中了全市的吃貨。
才下車,濃郁的蒜蓉生蠔的香味撲鼻而來,陳諾舌忝舌忝嘴巴,晚飯僅填一只素包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她模模肚皮,興致昂昂的問︰「陸大哥,你要請我吃什麼?」
陸遲嗆咳一聲,輕輕落落開口說︰「不是你請我?」
說話時,他不經意抬胳膊,手肘下一條食指長的疤痕,無不在提醒陳諾,她欠下多大個人情。
好吧,她請!本來陳諾是想請他吃飯,或者提點水果女乃粉什麼的去探病,哪知道第二天陸遲就不知蹤影了,一連消失數天。
他們在海鮮大排檔坐下,陸遲徑自點了四斤小龍蝦,八只生蠔,一扎啤酒,然後對老板娘說︰「不夠我們再點。」
陳諾悄悄嘆口氣,把手探進書包里偷偷數錢,然後發現她全身上下只有兩百一十八塊五毛錢,好像不夠付呢
很快,老板娘送上大盆龍蝦,香味在夜風中彌散開來,陳諾深嗅一下,迫不及待開吃,管它夠不夠付,大不了押在這里當刷碗工。
像是看透她心中所想,陸遲提醒她︰「這里不缺刷碗工。」
陳諾臉騰地紅了起來,連吃了幾只麻辣龍蝦,她嘴唇紅紅,眼楮辣的泛水光,睇他一眼,幽幽怨怨。
人艱不拆,不知道啊欺負人沒畢業沒工作
陸遲輕笑一聲,是種很愉快的笑,笑夠了才說︰「我開玩笑的,放心吃吧,不會押你在這里。」
陳諾並不擔心,靈光一閃,她想到了個好辦法,認真的說︰「陸大哥,你多想了,我可以支.付寶。」
「呵呵。」陸遲不想說話了。
四斤小龍蝦,八只生蠔,一扎啤酒,沒再點其他,老板娘給抹了零,兩百塊剛剛好。
當著陸遲的面,陳諾從錢夾里抽出兩張人民幣,爽快的說︰「吶,我請你啦。」
老板娘笑眯眯的,適時給個贊︰「這小女友當的,真大方!」
這小女友
陳諾剛想說不是,陸遲已經起身往車旁走了。
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犯罪的開始,陳諾歇了念頭,讓老板娘猜去吧!
陳諾把剩下的小龍蝦拎回了宿舍,肖溪還沒回來,阮春婷和沈家雲剝著小龍蝦還不忘數落陳諾。
沈家雲︰「不上自習也不說一聲,為了給你佔座,我可是拒絕了大帥哥在我旁邊坐下的請求。」
陳諾忙狗腿的為她剝蝦殼,怒贊︰「重友輕色!」
阮春婷幽幽補充︰「然後換了座位,跟帥哥坐去了別的位置,剩我一個堅守陣地。」
下一秒,陳諾把剝好的蝦送到了阮春婷嘴里。
沈家雲也不惱,回味著跟她一塊上自習的大帥哥,嘿嘿笑一會兒,然後才問︰「諾諾,晚上跟誰一塊吃飯呢。」
陳諾老實道︰「和陸遲。」
果不然,她才說完,兩只皆是一副「有情況」的表情。
「那個,我洗澡去了」讓她們繼續有情況去吧!
肖溪回來時,陳諾還沒睡著,靠在床頭翻看了一會兒新聞,手機叮咚一聲響,是條求加好友的微信消息,請求理由是︰陳小姐,你好。
這誰喲陳諾關了界面,手機扔枕頭下,睡覺。
東湖山莊某棟別墅內,王富信發送「陳小姐,你好」之後,信心滿滿的等待通過,只是一分鐘過去,五分鐘過去,半個小時過去了求加好友仍然沒通過。
臨睡前,王太太問︰「老公,你說的大師她加你微信了嗎?」
「呵呵。」王富信尷尬模模頭︰「估計、估計大師睡了吧,要不明天我打個電話給她。」
王太太點頭,又說︰「老公,干脆你把電話給我閨蜜,讓我閨蜜直接聯系她。」
「這樣不妥吧。」王富信皺起了眉頭︰「萬一人家大師淡泊名利,不喜歡隨隨便便被人打擾呢。」
也不知為何,王富信總覺得陳諾和那些個沽名釣譽的小妖精不一樣。
轉天清早,陳諾還在刷牙,擱在書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匆匆漱幾口水,然後接起。
王富信客客氣氣說早上好,然後自報家門︰「我昨晚加您微信呢」
言下之意,你也不同意一下。
陳諾想起來了,笑說︰「我不習慣隨便加陌生人微信,不過我要知道是王總您,肯定會通過請求的。」
王富信心道看來我在大師眼里還是不同的,他笑一會兒,然後小心翼翼說︰「是這樣,我老婆有個密友,搬了幾次家,總覺得房子有問題,想托您給看看,您看您幾時有空,我讓她打個電話給您?」
陳諾還算爽快︰「行啊,讓她打電話時報你名。」
掛下電話,陳諾從床底下拖出滑板去醫院上班,正值各大高校開學季,送走最後一批流產高峰,暫時清閑下來,不過風水輪流轉,婦產科病房又迎來保胎小高峰,這撥保胎患者年紀都偏大,陳諾對其中一個病患印象比較深。
這位病患住院的真實原因比較奇葩。
她來住院,是因為不想繼續住家里。
「我住這里最有安全感,住家里我害怕,住酒店我嫌不干淨,在這里,看到你們我就很安心。」她講話輕柔柔的,保養極好,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四十歲的女人。
王欣如,職業是演員,陳諾看過她演的戲,演技還挺好。
「可是從化驗單上看,你的胎兒很健康,沒有繼續住的必要。」陳諾替她的帶教老師過來,委婉請她出院。
事實上帶教老師在辦公室的原話是這樣的︰沒病還要住院,浪費醫療資源知不知道啊,明星又怎樣,明星老娘也不想伺候,後面有多少病人排隊等著住院呢,她演戲演傻了吧,吧啦吧啦
王欣如似乎沒听懂陳諾話中意思,以一種通知的口吻對陳諾說︰「我想住到生產完。」
陳諾下意識看眼她的肚子,才四個月大小即是說,還要住上五個月?
果然有錢任性,醫保限制也沒關系,人家轉自費!
陳諾把原話轉達給她的帶教老師,帶教老師是個暴脾氣的更年期女人,氣得直拍桌,陳諾提醒她︰「醫者仁心,醫者仁心哦。」
帶教老師深吸一口氣,直叨念︰「這是我收的病人,我不氣我不氣我一定不能氣」
叨念完,她揚起笑說︰「走,小陳,我們去看看王欣如,給她點人文關懷去。」
陳諾滿頭黑線,她們一起去王欣如病房,剛進病房,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巧了,王欣如也在撥電話。
陳諾出去接听,電話那頭一道輕柔柔的聲音響起︰「是陳大師嗎?王總讓我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