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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大金國當局一片繁榮昌盛,但邊關也偶爾會有些騷動,鎮守邊關的將領自然不能離開駐守地太久。

六月剛過,定國公一家每年規定入京的期限便到了,身為新嫁娘的湛嫣然自然也要跟著離開,臨行前夫妻二人還專門來月家向月凌波道謝,彼時月凌波正將腦袋埋在月夫人的那一堆名錄里忙的不可開交,也沒注意那兩口子說了什麼,直到她終于找到了合適與左君白說親的對象,這才心滿意足地抬起頭來。

「剛才誰來了?」

「小姐,是表小姐和閔公子。」伊人端著一碗湯來到書案前,「表小姐說她明天就要離開皇城了。」

「哦。」走就走唄。

「小姐,表小姐第一次離開家這麼遠,又是邊關,會不會很辛苦?」伊人擔憂地問。

「辛苦也是她自己選的路。」凌波在選好的名錄上添加了幾筆,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不過湛嫣然是可以拿愛當飯吃的女人,這點苦算什麼。」

語氣似乎都有些嘲諷了,伊人怪異地眨眨眼。

「小姐,雖然你經常說你和表小姐並不親,但上回韓公子的事小姐挺上心的,還有這回表小姐的婚事,小姐費了多少心啊,奴婢就知道小姐和夫人一樣,是刀子嘴豆腐心。」

「嗤,就你那點腦子懂什麼?」月凌波頭也沒抬地哼了聲,「咱們家養的那只小狼犬我也挺討厭的,但它上回被隔壁街的小子砸傷,我不是照樣去收拾了那小子?」

「小姐怎麼能拿表小姐和狼犬比?」伊人呆呆地望著她。

「都一樣,自己人當然得自己護著了。」月凌波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

月凌波和湛嫣然感情算不得很好,雖然兩家離得不遠,但一個是官家千金另一個卻是媒婆的女兒,就算旁人不說,凌波也知道湛家的大門並不歡迎她這樣的人——雖然她本人並不在意別人怎麼看自己,但說到底湛嫣然和她並不是一路人。

當然,熟知她們的人都知道這只是月凌波嘴硬的自說自話而已,而此時的月凌波也完全不知道,在自家表姐口中,她已經成為了「善良勇敢聰明睿智可愛又善解人意」等各種美好詞匯的代名詞,也成功地讓那位眼神都帶著殺氣的表姐夫灌下了好幾口悶醋。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要在皇城內找到家世與左君白相當又年齡相當的姑娘,原本就不是太容易的事情,尤其在左君白一個月內相親八次均失敗的名聲傳開以後,下一個相親對象自然要慎重再慎重。

「小姐,內閣大學士的女兒安瓊華,不是上個月剛被退親了嗎?」伊人瞥見她手中的名錄,小臉上滿是困惑,「這樣左公子也願意嗎?」

「安瓊華被退婚那是因為文旻腦子有病,不過退了也好,沒得耽誤好姑娘。」

文旻正是文嬋娟的嫡親弟弟,年歲和文嬋娟差不多,心性比其姐還要傲慢,作為太師唯一的孫子自然也是自小被寵著長大。原本他和安瓊華的婚事也算上門當戶對,但那位少爺偏就覺得是別人高攀了他,據說一次在街頭相遇時出言羞辱了安瓊華,那位姑娘為免家里得罪太師,又實在不想委屈自己嫁給這種人,所以才自請被退婚。

對外的說法是文旻不要安瓊華了,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總會有人知道真相,只是大家不想惹上麻煩而已。

月凌波雖然沒見過安瓊華,但她向來比較敬重勇敢果決的姑娘,也覺得若是這樣的姑娘自然是配得上左君白的。

「不行。」

七夕臨近,鵲橋街也迎來一年里最熱鬧的日子,月家的登記本上記錄的需要回訪的客人已經排到八月十五了,月家上下都忙得團團轉。月凌波為了這麼一個單子費了那麼多心思才找到合適人選,這才興致沖沖地約了他來福運來見面,結果對方輕飄飄兩個字就否決了,此刻她簡直想抓起瓜子戳進左君白的眼楮里。

「為什麼不行?」月凌波用力握緊雙手,瞪大眼頗為不爽地看著他,「難道你也嫌棄安姑娘被退過親?」

不知為何忽然有些失望,這人也不過如此……

「那倒不是,只是這位安姑娘的事實在巧合得驚人。」左君白不慌不忙地解釋著,「太子大婚後沒多久,太師的嫡子因為強奪□□一事鬧得沸沸揚揚,聖上震怒責罰太師,連皇後娘娘和太子也受到波及,也就是那個時候,安姑娘在街頭‘偶遇’了文公子,言辭間起了爭執,最後導致被退親……月姑娘明白我的意思嗎?這樣的姑娘或許適合丞相府,但不適合左君白。」

這話說得隱晦,仔細想來卻又很直白,凌波愣了下,努力思考這其中的深意,眯起眼狐疑地看著他過于平靜的模樣。

「你的意思是,安姑娘太有心計,你不喜歡?」

左君白被她看得無奈,放下手中茶碗認真地看進她眼底。

「我之前說過,我想要的是能心意相通的女子,那位姑娘太聰明,我怕是無法猜透她的心思,又如何能心意相通?」

這確實是他之前說過的話,饒是月凌波也一時語塞,雖然她想嘴硬說一句「也許只是你的誤解」,但她心里也明白自己被這人說服了。

安瓊華如果真是自己拿主意的人,那也著實心思深沉了些……等等。

「左公子這麼說,是想說自己是個單純的人?」月凌波此刻的眼神已經極限接近鄙視了,她雖然平日遇到一些秘密也會假裝不知道,但那不代表她心里沒數。光是這人幾次三番出現在閔家牆頭的事就足夠她寫上好幾頁疑點了,也知道這人不像外人所說那般不聞窗外事,更知道左君白並不是一個只會下棋和畫畫的呆子。

至于他為什麼給自己塑造這樣的名聲她不感興趣,只不過這人自己肚里的花花腸子那麼多,居然還有臉嫌棄別人有心機?

左君白忽然笑了起來。

他第一次瞧見她這樣直白表示不屑的模樣,雖然以往就經常偷偷對他翻白眼,但面對面的時候總是端著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也許沒有人告訴過她,她這樣瞪著人的時候,眼眸里好似點燃了什麼一般,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笑什麼?」被他突來的笑弄懵了,月凌波下意識地往後靠在椅背上,一手下意識地拿出名錄擋在跟前,隨即忽然又想起……

「啊對了,你若真想單純的姑娘,我這里也有個合適的人選。」她一時高興,收起瞪人的表情,將名錄翻開到某一頁攤開放在桌上,抬起頭,眉眼又亮了起來。

「我跟你說,這位沐如水姑娘模樣雖然算不上絕美,但性子那是一等一的好,說話聲音柔得好似能掐出水來……」

「不行。」左君白端起茶碗,望著月凌波立刻又瞪過來似乎馬上就要開罵的模樣,慢條斯理地丟下一句話,「吏部尚書的次女,她姐姐是烙郡王妃。」

就算對朝廷事完全不感興趣的月凌波也知道,烙郡王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所生的皇子,也是最有可能威脅到太子地位的皇子。

月凌波頓時哀嚎一聲,癱坐在椅子上。

她總算知道她娘為什麼不喜歡做官媒了,這些個官家公子千金,怎麼這麼多彎彎繞繞啊……

「月姑娘莫不是打退堂鼓了?」左君白臉色沒變,嘴角依舊維持著微微上揚的動作,看到凌波癱在椅子上一副想要裝死的樣子,他忍不住輕笑出聲,說出的話卻是一點也不客氣。

「其實就算月姑娘現在放棄也沒關系的,反正左某早就認命了,也許終此一生都找不到心意相通的女子,到死都與棋畫為伴……」

越說下去似乎都有點可憐了,月凌波掙扎著從椅子上抬起頭,冷眼看這人一臉「強顏歡笑」的模樣,越看越想罵人,她忍不住從鼻子里哼出幾口氣。

「左公子,有句話,小女子不知當講不當講。」

「月姑娘請說。」

「下次騙人的時候,就別笑得那麼厲害了,不然我會忍不住……」她坐正身子抬起手,一巴掌用力拍在桌上發出不小的聲響,雖然確實震撼到了左君白,卻也成功地讓自己的手疼了起來,她的小臉頓時皺成一團,卻還是堅持舉起發紅的手艱難地在這人跟前揮了揮。

「我怕我會忍不住想揍你。」呼,總算說出這句話了。

左君白這次是真愣住了,嘴角的笑意也跟著收斂,過了好大一會兒才收回神,頗有些歉意地看著她。

「抱歉讓你誤會了,月姑娘,我這笑並無惡意,也沒有任何嘲諷月姑娘的意思。」他從懷里掏出當初那只荷包遞給她,嘴角沒再上揚,眼底卻寫滿了柔和的暖意。

「我只是覺得,月姑娘無論哪種模樣都非常明亮動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月凌波頓時僵住,正欲張開的嘴猛然合上,牙齒非常有力地咬上了舌頭,她卻只覺得麻麻的。

發現自己竟然因為這句話高興起來,月凌波忽然有些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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